只恋狐君不羡仙+番外 作者:浅眠千夏(17kvip2012-04-14完结)





  没了修为的她算是累个半惨,想着这一路急急跑来躲闪那人,兴许快把自己一身老骨头都要抖散了。
  一边大喘气一边灌茶,一边望着对面从善如流盯着自己的鸢寂君,其实静下心来想想,完全没必要跑嘛。
  “闲歌,那人是谁?”姿势好看抿了一口茶,鸢寂凉凉问道,语调仍是不疾不徐。
  他不动声色的望着闲歌的神情,真是同一位故人很像呢,方见过不久的那位故人。也难怪这呆丫头如此惶急模样。
  鸢寂见对面的人瞬间沉默下来,面无表情。
  又缓缓抿了一口茶,以示他不着急,你尽可慢慢酝酿琢磨。
  闲歌突然觉得这样的狐狸很是有些可怖,方想开口,便听得一句如出谷黄鹂般的婉转浅唱,“喏——一恨才人无行呀,二恨红颜薄情…”
  “其实…”还未出口,又被仍旧是婉转软糯的女儿声给打断,“三恨男儿真痴呀,四恨无肝无肺…”
  闲歌不禁转头,眯眼望见酒楼冒出来一妙龄卖唱女,长得倒真是娇娇怯怯,弱不禁风颇有几分姿色,怀抱琵琶的我见犹怜。
  转过头来,预备说出方才未曾开口的话,“方才遇见那人,这便要从我当年那……”
  却无意见到狐狸君的目光里,亦是有三分兴味十足的望着那处。她也随着举目看去,只见这楼中大半客人都望着那卖唱女。“五恨事态炎冷,六恨情字误人…”
  歌声婉转纤柔飘来,却在闲歌心头硬生生割出一丝丝微微烦躁,“七恨爱到惨死,八恨骂不下心。九恨恨不彻底,十恨打他痛我…”
  闲歌心中那一点兴致突然就在这歌声里消失了。
  打他痛你痛你先人祖宗辈儿的头啊,郎心似铁就咬牙一刀宰了那负心郎跟他姘头啊,声大戒噪,打断他人畅谈会累孽积债,难道这姑娘二缺太甚这都不懂?现今女儿家都长他娘/的脸蛋不长脑子?!
  眼瞳瞬间幻成银白,心中恼火,方欲起身来一回罔顾颜面的破口大骂,却不想有人捷足先登。
  一名青衫书生模样的少年人站了起来,模样倒是清澈,只面色有些发红窘迫,紧捏着手中衣摆,揉皱得不成样子,“这位姑…姑娘,且不论你这歌声怎…怎的,便是这剑君十二恨,也不该…不该被编排成如此不堪。”
  闲歌忽然有些忍笑,心中方才的火气顿消,这少年人约摸是个不大与女子说话的迂腐书生,此时义正言辞偏又有些底气不足,当真有趣!有趣得紧了!
  酒楼众人本因那卖唱女的凄婉歌声,皆默默聆听着,所以这书生一番话撂下来,少年人独有的朗朗声音在酒楼可谓掷地有声,本听着小曲儿的众人便也望向了他……
  那少年人大抵向来内向得紧,这时迎着众人目光,不想站着,又不敢做下去,只一双拳头捏得死紧,盯着面前一碗清汤素面,仿若里头要蹦出个金元宝来。
  那卖唱女也愣了半晌,听完这话便当场红了眼眶,与众人凄恻说道,“奴家本是个没读过书的,便随意编排了小曲儿,爷听着欢喜,便也给几个钱来打赏,只是…”
  她又望向方才开口的书生,咬牙道,“这位公子便是不喜,也请不要砸了奴家的场子,公子不懂奴家这等这下贱人的营生,本就是不堪的。”
  约莫是有人终究瞧不过眼了,便粗着嗓子骂那书生,“小娘子不过做个生意,你又何必咬文嚼字非要整个高下呢?平日里说读书人谦谦君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人说罢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酒楼里跟着响起了一片嗤笑声。
  书生似乎气急了,又羞又恼,“小生并非这样,并非这样,姑娘你……”
  那卖唱女却不顾他言语中的歉意,含泪奔了出去。
  这时小二走上前来,语气不善道,“公子这可是吃完了?吃完了便走罢,小店也是下贱人的营生,供不起你这模样的大佛。”
  说罢便不顾书生阻拦,径自拿走了书生面前尚未动个一口的素面,临走还撞了书生一肩子。
  书生一个趔趄便摔在了地上,灰头土脸,又惹得周围桌上人的一阵大笑。
  “好了,现下我们接着说罢,狐狸君。”闲歌无心再去看他人笑话,又灌了一口茶。
  “无妨,我突然不想听了。”鸢寂似笑非笑,墨眸闪烁着浓重笑意,递过去一碟子干果。
  闲歌接过干果,暗叹狐狸甚为不厚道,甚不厚道,瞧那模样便知这厮又是一肚子吊诡心思。
  这时听得鸢寂低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厅堂里响起,“那边那位公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与公子一聚,如若公子不吝,便过来小酌一杯,清谈半刻,如何?”
  “这位公子说的是小生么?”书生指着自己,面上犹有红色,神色显是不大相信,面前这位公子会邀请适才大失颜面的自己去小酌。
  闲歌轻轻啐了一声,笨书呆子。
  唔,她约摸对这呆头呆脑的物事一向不大待见。
  书生见鸢寂点了点头,便松下一大口气,提拉起自己包袱,颤颤坐上了闲歌与鸢寂的这张桌。





  卷一:浮生三千从容,处处笑靥 第二十三章 曾经有烂帐一笔
  更新时间:2012…3…1 12:57:51 本章字数:2740

  鸢寂轻轻一笑,“公子虽则有些无礼,但不拘小节,守得典故,在下看来,很是有一番风范。”
  话说得客气诚恳,却委实解了那书生的难堪,也让方才那些随着书生过来的猥琐目光,从这桌溜了开去。
  毕竟这桌二人,虽长相只得算中人之姿,却自有一番清贵气质,且瞧过去那身上衣服也是华贵料子,尤其以这位墨衣公子为甚,一双墨瞳精光内敛。
  “不敢不敢,小生要谢过这位公子才是,不知公子怎么称呼?”被闲歌定性的书呆子约摸是见了鸢寂的夸奖,突然又兴致昂扬了起来。
  只闲歌知道,这夸奖里,约摸也大都是似是而非的。
  书生又朝着闲歌作揖,“敢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闲歌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转过头去再不瞧他,这呆子眼神淬了火成金睛了?只一眼便能瞧出她原身?莫不是神仙?
  又见那书生一副呆板模样,浑身迂酸,实在不大像个仙人。
  仙人哪有这般怂的形容?随即干笑了声,便倚着木栏,观望着远处上京的景色,不欲理睬。
  鸢寂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书生讪讪收回了手,只道这白衣公子不大好相处。
  而后两人果然说了起来,书生自是迂腐刻板,鸢寂自是假面谦谦应付着。
  鸢寂对这人,确实有些好奇,只因这酸儒生身上,确实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仙气。
  闲歌却都懒得瞧,干脆大嚼干果,一边喝茶,一边瞧着外间景色,与路上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诸多美人,对这书呆子恁是提不起一星半点儿理睬的yuwang。
  耳边听得二人侃侃而谈,心中又有疲倦,低头笑一声,张开五指似是仔细翻看。
  她心知肚明,这副身子当真是愈发破败了,难怪现今也愈发嗜睡了起来。
  倚着软椅,她虽想闭眼封耳大睡一遭,却还是不得不听着桌上这二人状似言笑晏晏的谈话。
  原来这书呆子叫莫京言,倒让她瞧不出的是,书呆子居然还是个乐师。
  唔,凡间这些年头,哪个乐师不是一副风流做派?莫京言这般拘谨又满身酸腐气少而甚少,大抵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鸢寂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从她手里径自去了她的茶杯,斟得八分递了回去,姿态流畅,初初做来,便似演练多年。
  “不知莫公子方才为何对那卖唱女甚是激动?”一言又道出方才莫京言的窘迫情状。
  果不其然,莫书呆又是一副面红耳赤,讷讷说道,“这因由便是剑君十二恨,本是京言祖父的诗号,并非这小姑娘唱得这般模样。”
  “哦,那又是哪番模样?在下甚是好奇。”鸢寂墨眸眯起,十足十一只狡狯狐狸的模样。
  书生摸了摸头,“其实小生本也是会唱的,毕竟做乐师已有多年。只是这铿锵与柔婉杂糅之声,断断是唱不大出的,公子切莫见笑才好。”
  鸢寂颔首微笑,以示无妨。
  莫京言便也不在乎另一名白衣‘公子’的不理不睬,便松下手中包袱,以著击碗,慢慢唱了起来。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
  四恨世态炎冷,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
  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
  十恨薜罗藏虺,十一恨未食败果,十二恨岁月如梭。
  听了这段,先前那歌女编排的曲子便如同个笑话了,楼中喧嚣一时竟被这莫书呆的浅浅低唱给掩盖住,众人屏息,一时只得击碗清‘叮’之声,与少年书生朗朗歌声。
  缓慢又清澈的调子,倒有几分参透世俗的通透,完全不似这满身迂腐的书生能唱出来的模样。
  鸢寂仍是浅淡笑着,称了一声好,而闲歌也心里细小诧异了一瞬。
  只是现今他心里想的,却是先前在玉器铺子里,那一声“木子”。
  其实关于这个‘木子’,还要牵扯到闲歌当年失意离去后,同凡人之间的一笔烂帐。
  当年在妖界找应小肆喝完酒,回四重天的途中,因缘巧合,她救了一个半吊子修真的少年人,自称为西南琼华门下弟子,洛秦。
  那番乃误闯进妖界,不慎为妖兽攻击。
  当时闲歌只嗤笑,凡人妄想修仙,立门设派,神碑仙铭,一颗沾染了尘泥的心,也静不下来了,多出好大喜功之辈,譬如面前这个洛秦。
  莫不如找个隐世之地藏起来,羽化而兵解登仙。
  只是机缘巧合的是,此人长得与矢墨止颇有五分相似,又霎时间得见闲歌真容,一时忘形,更一见倾心,便缠住她问东问西。
  这少年虽七嘴八舌堪比街妇,却难得有个好皮囊,难得冲动个一次两次的闲歌大人当时心里突了一突,便将此人带上了四重天的月岫馆。
  兴味十足的同他闲磕了两三日的牙之后,便分配了个洒扫事务给洛秦,她又失去踪影处处寻乐去也。
  两个月云游回来之后的几天,闲歌给了洛秦一颗存真丹,让他保住青年容貌,便在其双目包泪之间,将之狠心扔回了凡间,完全不着意人间此时已过了两百来年。
  不是便不是,何必留着个影子独伤怀,害自身。
  是以她扔得毫不吝惜。
  关于这个喜乐莫测的大人,笙弥当时却一直不动声色,关于洛秦的问题他已经憋了两个月,终于在闲歌将他放回凡间时,才问了出来。
  “在妖界捡的,起初瞧着那张脸有些看头便留下,后来觉得瞧那张脸愈发烦躁起来,便让他回凡间了。”
  当时捏着一精致鼻烟壶细细把玩的她悠然答道。
  而现在,人间,茶楼,身旁还有狐狸相伴。
  却不知怎么,突然又有了一股心念早已成灰的念头,许是方才歌女的歌声,许是想到矢墨止,同他那一段伤她痛她的风月情短…
  思绪收了回来,她仍旧拧着头,望着楼外人流不息,一如当时,姿态懒散地把玩着手中一只细瓷茶杯。
  却不知,外面人潮如织,熙熙攘攘中,也有一人,白衣胜雪,头上覆着斗笠面纱,负手而立于街边一隅,遥遥望着她的方向,嘴角勾起。
  “木子,我可算是寻着你了…”
  那人紧攥着手中一枚细小月白发带,细细的笑声里,有说不清的邪肆狷佞。
  风乍起,吹起斗笠下面纱一角,竟是一张与青丘帝君矢墨止有五分相似的面容!
  只是脸上有着莫名灰色纹路,细看之下,却是一丛丛曼珠沙华,在他脸上妖异蜿蜒。





  卷一:浮生三千从容,处处笑靥 第二十四章 醉酒易误事
  更新时间:2012…3…1 12:57:54 本章字数:3239

  鸢寂与莫京言书呆子,就这么各自持了一杯香茶,自正午清谈到了黄昏,人间野史外传到话本戏折。
  不说鸢寂为何会懂得这些,倒是这书呆,满腹诗书不见得,却也算是个博古通今了。
  闲歌微哂,自顾自呆在一旁,望着楼中正振振有词,抑扬顿挫的说书先生,心中另有她的思绪纷杂。
  直到月将挽起,莫书呆才告辞离去,她懒懒瞥向鸢寂,“今日不出去逛了?”
  鸢寂颔首,“我说累了,闲歌约摸也是听累了。”
  敢情他是要逗自己开心?闲歌心中不无嗤笑,这也逗得甚不诙谐了罢。抚平衣襟上的褶皱,看也不看面前犹自站着的人,站起来不说一句便先行离去。
  她约摸是想通透了,若有似无的暧昧,抑或是真感情,她都是不要的。
  至今为止,对这尾狐狸的好,在她想来,约莫也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影子,她依旧不想害人,也害己。
  她要寻的那人,至今杳无音讯,连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