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颜公主 作者:福宝(晋江2012-03-11vip上部完结)
林景皓这话似是自言自语,却是直入了初兰的心坎儿,仿似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似的,她不由得怔住,心中亦叹:我又何尝不是,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了你,上天入地,全凭你了。
初兰转过身来,只见林景皓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刚刚太过着急,还是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心里话而不好意思,而那双眸竟已是湿润了。初兰凝着林景皓,只这会儿有千万句话在心头,却是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终只化作一声浅叹。
长夜漫漫,没有激情的缱绻,二人只相拥而眠。
前半夜,初兰是如何也睡不着,只在林景皓怀中嗅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然一入睡,却又比往日睡得都要香甜。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初兰在林景皓怀中醒来,却不急着起身,只往他怀里钻了钻,觉得那里暖和得很,如何也不愿爬起来,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方含糊着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了。”林景皓道。
“啊?”初兰一下子醒了,“怎么不叫醒我,可误了早朝的时辰了。”说着欲起身穿衣,却被林景皓一把按回他怀里。
初兰惊诧的望着林景皓,他却只是闭上了眼,淡淡的道:“我偶尔也想偷个懒啊。”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只在这个清晨悄悄地来了,比往年要晚了许多。
林景皓入朝为官以来,第一次没有上朝。
早朝之上,许多大臣都暗觉奇怪,郜兰公主夫妇二人告假,长公主承容亦是身体抱恙,没有早朝,这是巧合吗?
绝不是。
昨日长公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虽说这场雪来得急,冷不丁的是容易着凉,只她习武之人,常年带兵打仗,如何的天气经受过,身体比常人好上几倍,这会儿怎么就趴了?
再说郜兰公主夫妇,说是府上有事,却也没听到消息说郜兰公主府上出了什么状况,她夫妇二人一同告假,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心中都在琢磨,昨日朝堂之上议了平阳暴乱,又搁置了出援天启一事,这承容、郜兰二府不朝,或与此有关。
平阳府是郜兰公主父族老家,她自己又刚刚从商泽回来不久,如今平阳出了这暴乱,她可谓责无旁贷。再者,出援天启一事本是承容、郜兰极力促成的,如今出兵不成,她二人必感受挫,或是因此才有意相避?
如此非常时期,满朝文武却也不敢妄下定论,只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两日,事情似是按照他们预期一般发展:承容公主以及郜兰公主夫妇仍是没有早朝。
当朝理政的三位公主,如今两位避而不朝,这其中有谁受益,自不用明说,只看那尚辰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便可明了。据说平阳暴民中,有人因朝廷再度出兵之事而心生不满,直骂承容、郜兰不顾百姓疾苦,粮价涨成这样,她们居然还力主出兵。众人心明,虽说此事未必直接影响立储,但那承容、郜兰经此事也定在皇帝心中减了分。原本在众臣心中这皇储之位似是非承容莫属,如今经此一事,却是难说了。
只当众臣纷纷猜测之际,这事情偏又复杂起来。
第三日清晨,女官忽然宣布,皇上有旨,今日不朝。
众臣哗然,纷纷打探,只打探到的消息实是耐人寻味:
据说,皇帝今晨收到平阳府百里急奏,阅毕,急诏郜兰公主进宫说话,此刻郜兰公主正在南书房面君。
第五十四章
南书房。
初兰手捧着平阳府呈上的奏折,上面奏禀平阳府粮价在暴涨数日之后突然回落,因是有人在平阳各郡大肆低价放粮,而这放粮的不是别人,正是奉郡赵家。
其实不用看,初兰也能料到这奏折上的内容,只是这会儿却仍是低头作出细阅的样子,心中只在思量母皇叫她来的用意,自己又该怎么答,她虽然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可这会儿真的面对圣驾,心中却还是有点忐忑。
皇帝坐于书案后的龙椅上,目光深邃,喜怒不形于色,明知初兰拿着折子假看,却也不点明,不催促,只静静的观察着她的神色,直到初兰将折子呈回给女官,方是开口道:“说说吧。”
初兰一愣,母皇会怎么问,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只这么简单的一句。可偏生这三个字却最难回答,说什么?说多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些可都是要小心拿捏的。
初兰略思量,还是想了个最谨慎稳妥的回答,微欠了下身,只道:“回母皇。赵家身为皇亲,此事又发于平阳,他们自当出力,才不负母皇多年来的恩典。”
“是啊……”皇帝拉着长音,意味深长的道,“不错,以赵家的财力,这些些小事,或也难不倒他们。”
初兰听皇帝语中藏锋,忙是跪下,叩首在地,惶恐的道:“儿臣有罪!”
皇帝睨着初兰,故作不解的道:“你何罪之有啊?”
“回母皇,赵家世代商贾,虽受皇恩,然商人恶俗之气难改,身为皇亲,不知为民做表,身正典范,反是贪财重利,奢靡铺张,挥霍无度。素日只知聚敛财富,从未把家国大事放在心上。赵家是儿臣外亲,儿臣却碍于情面,未加申斥,一味纵容,致使赵家奢靡之气日盛,有辱大颜皇室威严,实乃儿臣之大罪,请母皇责罚。”
初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忙叩首在地,不敢起身,忐忑的等着皇帝的反应。她心中早有盘算,赵家此次放粮虽说是立了大功,但却直犯了母皇的忌讳。母皇心中本就担心赵家因财势大,早晚生出不轨之心,如今平阳府粮价飞涨,朝廷束手无策,然赵家一出手,粮价便渐回平稳,可不更让母皇心生顾虑?赵家此次立了功,母皇自会褒奖,却只怕此事平息之后,母皇耿耿于怀,早晚找个由头除掉赵家这根心头刺。
因有这些担忧,她才说了刚刚这番话,明里是直指赵家之罪,对其大加鞭笞,实则无非是告诉皇上,赵家敛财是出于商人贪财的心理,断没有干涉朝政的心思,即便有时在一些仪仗之上超了礼制,也不过是因贪图享受,好讲排场罢了,绝非有意逾越。
再者,初兰也是知道,皇帝向来独断,只若是她认定的事儿,旁人是很难劝服的,这会儿她心中对赵家不满,自己若是顺着她说,赵家或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非要给赵家开脱,那却是将赵家推向死路了。
果然,初兰这番话似是起了作用,皇帝虽未让初兰平身,语气却是稍稍和缓了些,只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朕看赵家此次就很好,为了拉平粮价,想是出了不少粮食,赔了不少钱财啊。”
初兰心知皇帝心中这疙瘩一时之间是难解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赵家势大,便道:“回母皇,赵家虽说富足,只也不能有这么大的财势得撼粮价,这次之所以有粮可放,却因事先早有准备。当日儿臣奉旨前往商泽筹粮。因是儿臣理政以来第一个差事,实是没有把握。赵家是儿臣外亲,因怕儿臣差事办不妥当,故而提前数日开始在平阳各郡收粮,以防儿臣在商泽受挫。”
“那赵家共收了多少粮食?”
“回母皇,不到三十万。”
“三十万?”皇帝一顿,皱眉道:“似是不少,然此次粮价涨得迅猛,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初兰听皇帝如此说,便知她或已猜出个中原因,无可隐瞒,只得说了实情:“儿臣死罪,赵家所放的粮食,一部分是自家收粮所屯。另一部分,乃是儿臣从上次商泽筹粮中偷偷扣下的。”
皇帝闻言,眉梢一挑,语音低沉的道:“私扣粮草,你可知这是何罪?”
“儿臣万死!请母皇降罪。”
一阵沉默,初兰俯首在地,也看不清皇帝的神色,虽是紧张,可心中也有把握,知道母皇断不会因此治她得的罪。果真,片刻后,皇帝道:“起来吧,朕知你不是莽撞之人,想来其中定有什么缘故,你且说说,朕或可赦你无罪。”
“谢母皇。”初兰起身,将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儿臣当日去商泽筹粮,为办差方便,便令人去暗查商泽诸商手上到底有多少存粮,这一查不要紧,竟发现他们的屯粮之多,远远超过四十万石。儿臣心中猜测,他们屯了这么多的粮食,怕是看准了战后全国缺粮,想趁机大赚一笔。儿臣心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到赵家为帮儿臣办差而收了三十来万石粮食,或有用处,可儿臣怕这三十万不足以应付,便让赵家借捐粮之机偷偷地将从商泽筹来的十万粮食转走了。儿臣是想,如若战后商泽奸商们果真哄抬粮价,赵家居于奉郡,也可就近凭借手中的粮食抵抗一时。如若那些商贾心存家国百姓,并无此意,便让赵家将粮食上缴国库不迟。”
“这么说,商泽那场大火是你蓄意放的?”
“回母皇,确是如此,儿臣只怕打草惊蛇,方才出此下策。”
“好啊,好计策!” 皇帝笑道,“好一个草船借箭、暗渡陈仓!”只不待初兰回话,忽又变了脸色,道:“只是,前线粮草如此被你轻松拿去十万,你就不怕误了战事?”
“儿臣确是有此担忧,所以压粮官曾大人前来收粮食之时,儿臣特意询问了一下战事,只听曾大人的话音,我军得胜指日可待,儿臣细算,三十万石的粮草足以供我大军战至明面春天,所以,才有胆子扣了剩下那十万。”
皇帝听完初兰这番话,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只道:“好,看来母皇派你去商泽筹粮确是派对了,你果真是没令母皇失望。”语中少了些皇帝的威严与咄咄逼人,多了分为人母的慈祥与欣慰。
初兰听这话,心下稍安,只听皇帝继续问道:“你既已着人暗中查访,想必对那商泽屯粮之底数也有个了解,可知他们屯了多少粮食?”
“回母皇,商泽众商贾共屯粮八十万。”
“八十万!?”皇帝有些震惊,眸色一沉,似在思量。
初兰看着皇帝的神色,心道以她这点儿小聪明,当日便可猜出这么多的粮食断不能是一年所屯,何况英明如母皇?
果真如她所想,皇帝略思索了一会儿,语带试探的问道:“可查明了这些粮食是从何而屯?又是从何时开始屯的吗?”
“这……”初兰故作一怔,道:“回母皇,这儿臣就不知了。”
“不知?”皇帝凝着初兰,显然对她的回答表示怀疑。
初兰垂下头,避开皇帝的目光,只恐不小心透露了什么讯息,回道:“回母皇,儿臣当日只一心收粮,得知他们屯了这么多粮食,一来是喜,只觉收粮有望,二来是忧,只恐他们心怀不轨。至于这些粮食从何处而来,又从何时开始屯的,实在没有细查。”说完抬了头,望着书案之后的皇帝,但见那眸中睿智似是能洞察一切,直逼她心里,惶恐下急中生智,只故作不解,面露疑惑的反问回去:“只不知母皇因何有此一问?或是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果然,皇帝见初兰如此一问,只随意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却也没再逼问下去,踌躇了一会儿,终是挥了挥手,令初兰退下了。
初兰从南书房出来,如得大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能说的她都说了,只有些话,有些事,她是万不能说的。
如今,刘子安的阴谋她似是明白了,其实却是什么都不明白,他费尽心思帮那个云平做什么?他又与云平相交多久了?母皇这么多年一直对他信赖有加,他是否真的会做出背叛母皇之事?除了这件事儿外,他是否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筹谋?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刘子安其人心思太深,深不可测,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接近真相一步,心中的不安便多上几分,有个可怕的感觉只在她心中滋生——林景皓与刘子安之间定是有什么关系的。
是单纯的欣赏与提携?还是其他?刘子安的筹谋他是否知道?又是否参与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是,不敢知道。
她不愿再往前走了,只恐路到尽头,万劫不复。
所以,面对母皇的询问时,她胆怯了,自私了。
为国?为民?为天下?她只怕做不到。如今,她只想为她自己。
第五十五章
辅林巷,刘府。
书房内,刘子安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旁的小厮不停的往暖炉里添加炭火。屋内稀稀疏疏的飘着雪花,这冬雪似是知道自己来晚了,紧着忙着找补,自前日降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两日,这雪或大或小,就没断过。
忽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未几,厚厚的棉门帘被掀开,一小厮走进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刘子安跟前,悄声道:“老爷,林大人来了,在外面儿候着呢。”
刘子安睫毛微动了两下,没有睁眼,只侧了个身,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