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
「可不是嘛!」
程宗扬慨然道:「小的这一路出生入死,老虎也打过,龙也屠过,几次生死关头都是想起夫人的恩德未报,再想起夫人如花似玉的容貌,顿时一股热流直窜丹田,平添无数力气,精神大振,气力大涨,才一路支撑下来。能够为夫人办事,独闯龙窟也算不了什么。」
「那好。」
苏妲己站起身,笑盈盈吩咐道:「明天你找香蔻儿把财物交割清楚,再想几套出色的衣物出来,然后去南荒接着屠龙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她以为龙是他养的,想杀就捞出来一条杀?自己牛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那妖妇若无其事地说道:「祁远还在我手里,你想逃尽管去逃。明日我便斩了他的首级,悬在朱雀门上。告诉云氏那个什么盘江程少主,不过我手下一个逃奴,明白了吗?」
程宗扬叉手道:「小的明白!」
「这才像个样子。」
苏妲己从容走到门口,吩咐道:「那只花瓶不错,明日一并送来。」
阴影中,一名女护卫悄然现身,张开一柄纸伞,为苏妲己遮住风雨。那妖妇臂上 红绡飘扬卷起,足不沾水地穿过庭院,不多时消失在雨幕间。
呆了五分钟,程宗扬才大叫一声:「我干!秦会之!你这个猪头,看的什么门!给我滚过来!还有你!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一边看热闹,都给我滚过来!」
「怎么办!」
程宗扬一脸严肃地敲着案几。
秦桧惭愧地说道:「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免了 !那妖妇都爬到我床上来了,说这个有屁用,赶紧给我想辙!」
程宗扬瞪着小紫。那死丫头抱着狮子狗,只顾逗雪雪玩,但自己除了干瞪眼,也拿她没办法。
秦桧想了片刻,皱眉道:「苏妲己……听公子说的模样,莫非是当日的九尾妖狐?」
程宗扬精神一振。「这骚狐狸你认识?」
「属下只是听闻。」
秦桧谨愼地说道:「据说九尾妖狐有姊妹三人,擅长诸般鬼魅伎俩,后来九尾妖狐和琵琶花精分别败在王真人和武穆王手下,多年来销声匿迹,没想到九尾狐却是躲在五原城,嫁为人妇。」
当初在五原城,苏妲己听说王哲兵败身死,喜动于色,自己就猜测她和王哲关系不简单。看来自己猜得不错,现在王哲已死,这妖妇立即离开五原城兴风作浪。
程宗扬想起苏妲己腰间那条从不离体的狐皮,狐皮下多半藏着什么秘密,连自己干她屁眼儿时都未除下。嗯,妖妇圆滚滚又肥又嫩的大白屁股,摇起来可真够骚的……
程宗扬口水险些淌出来,连忙收起嘴脸,正容道:「九尾妖狐、玉石琵琶精……哦,琵琶花精,还有一个是九头雉鸡精吧?她在什么地方?」
秦桧摇了摇头,「九面魔姬在下没有消息,不知是被仇家杀死,还是慑于王真人和武穆王的威名,一直没有现身。」
看来三姊妹现在只有妲己一个。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问道:「会之,如果你对上她,有几分把握?」
「公子呢?」
「一分吧。主要是她没打算杀我,如果她想杀我,这一分也没有。」
自己没有见过那妖妇出手,不过武二都在她手里吃瘪,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说起来,不知道武二躲到哪个洞里练九阳神功,现在进境又是如何?
秦桧沉吟半晌,「若在下与长伯联手,胜负在五五之数。」
小紫逗着雪雪,头也不抬地说道:「傻瓜,先找到祁大傻子再说吧。」
「不错!」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宗扬一拍几案,「咱们这会儿是投鼠忌器。如果硬拚,有会之和长伯,再从云氏请几名好手,未必会输给那妖妇。」
说着他眼一瞪,「你个死丫头,看谁都是傻子是不是?」
「你本来就很傻嘛。」
小紫把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举过头顶,那条小贱狗也够烂,居然张开四条小短腿,摆出一副我要飞的架式。
「好啊!你不是够聪明吗?」
程宗扬抛出个难题,「限你明天把祁远给我找出来!」
「还用找吗?」
小紫毫不在意地说:「就在横塘旁边的盛银织坊。」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过朱雀桥,沿横塘南往西,一路上路过林家酒肆、祥云纱行、合记布庄、 赵家彩锦铺、流香百花行、徽州纸坊、丰记谷市、南塘缎行……」
小紫依次说了几十商号,然后道:「最西边那家是盛银织坊。」
程宗扬与秦桧对视一眼。这死丫头只走了一趟,就对两旁几十间商号如数家珍,也太跩了吧?
程宗扬哼声:「没错,是有一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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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扮了个鬼脸。
程宗扬恼道:「死丫头!又给我装神弄鬼?」
秦桧咳了一声。「属下似乎有些印象。那处织坊临近秦淮河,昨晚大火将它前面 几户人家烧得干干净净……是了!」
他一拍手,「那家织坊紧邻火场,却没有烧到丝毫,连绣坊门前的布幌都好端端的。」
程宗扬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这两个变态,谁会在意远离火场的一间织坊?不过他嘴巴一点都不软,耻笑道:「因为它没着火,你就知道祁老四在里面?这逻辑也太强大了吧?哈哈哈哈!」
小紫在雪雪身上挠了几下,那条小贼狗张开嘴,身体一抖一抖,好像笑声是它发出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有个小女孩进了盛银织坊。她虽然没戴面纱,也没有跟那几个女人一起,不过走路样子和买地的小丫头很像呢。」
程宗扬笑声戛然而止。
秦桧眼睛一亮:「你看得清楚?」
「有眼睛就能看得到。大笨瓜。」
程宗扬对小紫的嘲讽毫不理会,拍案道:「好妖妇!原来她买的织坊就是那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竟然把家门口都烧个干净!有够歹毒!如果不是我明察秋毫,看破端倪,就让那妖妇瞒过去了!」
说着喝斥一声,「死丫头,你少给我翻白眼。」
秦桧道:「既然盛银织坊是被那妖妇买下的,祁兄很可能就在里面。」
「好!这件重任交给你了。那妖妇起居都讲排场,肯定不会住在织坊。会之,你带两个兄弟,天亮前把老四接出来,找个地方躲几天。」
秦桧抱拳应诺,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程宗扬盯着小紫,这死丫头眼也太毒了。几件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竟然让她蒙个八九不离十。他冷笑道:「死丫头,你不是很屌吗?想个办法对付那个妖妇。」
「你想让那个骚狐狸死呢?还是想让她离开建康?」
「废话!当然是干掉她!」
「这个好办啊。有一种血蚕蛊,只要沾到皮肤上,她就死得不能再死。」
程宗扬精神大振,「这么歹毒的蛊怎么能乱用?我警告你,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允许!喂,怎么用?」
小紫笑吟吟道:「你救出祁远,她肯定还要来找你麻烦。只要把蛊下到你身上,让她接触到就好了。」
「这么简单?」
程宗扬松了口气,笑道:「不会有事吧?」
「不会啊。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尸体烧掉,就不会有事了。」
程宗扬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紫失望地说:「你若不想死就没办法了。」
「好端端的跟她同归于尽?我有病啊!」
程宗扬气恼地说:「好了,让她滚出建康就行。有没有办法?」
「有啊,」
小紫道:「她来建康,身边肯定带了不少钱。只要把她的钱都拿过来,她只能离开建康了。」
「这个办法好!我正缺钱呢!」
程宗扬说着脸色一板,正容道:「不过我是做正当生意的,你若乱来坏了我的名头,那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个办法,让她明知道受骗,还得乖乖把钱拿出来。程头儿,你要不要听?」
看着小紫玫瑰般娇美的笑脸,程宗扬有种预感,苏妲己要倒楣了。
听了小紫的主意,他用力一拍几案,「你行啊!死丫头!」
第三章 策谋
暴雨如注,龙首渠渠水翻腾,滚滚波涛如怒。
几个身影立在雨中,挺拔身形如同一排标枪。身后长长的石阶两侧,气势森然的城阙巍然耸立。电闪雷鸣中,映出城阙间一块丈许高的匾额,上面用墨黑字迹写着:皇图天策。
一个魁伟的身影静静立在雨中。他年约五旬,颔下长须墨染般黑亮,没有丝毫杂 色,神情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坚毅如钢的感觉。
他腰间悬着一柄暗青色的佩剑,雨水落在他黑色皮甲上,纷然溅起,形成一片朦 胧的水雾。
在他身后立着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雅,虽然被大雨 浇得浑身湿透,却显露出一番潇洒出尘的气质。
一骑快马冒雨而至,离城阙还有百余步,马上骑手飞身跃下,大步奔来,双手捧上一卷帛书。
中年人伸手拿起帛书,慢慢看了片刻,然后合起来。「幼度。」
后面的年轻人走过来。「卫公。」
「你在府中已经十年了吧?」
「十年零两个月。」
「已经这么久了。」
中年人喟叹一声:「府中所藏你已尽知。可以离开了。」
年轻人无喜无忧,平静地应道:「是。」
卫公收起帛书,一手轻抚手臂背的软甲,淡淡道:「建康传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年轻人目光如同寒星,在雨中微微闪动,「幼度此行,必不堕我皇图天策威名。」
卫公解下腰侧佩剑,提声道:「晋国谢幼度,接剑!」
谢幼度屈下一膝,昂首双手平举。
剑长三尺,鞘身包裹青黑色的鲨皮,剑首朱红色的缨穗,在雨中彷佛跳动的火焰。年轻人周身的血液彷佛被点燃,目光越发明亮。
「皇图天策,灵羽飞华。」
卫公握剑道:「此剑名为开阳,幼度可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谢幼度沉声道:「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长剑落入手中,双手微微一沉。
卫公淡淡道:「携剑南行,不用北返了。」
谢幼度提剑而起,向卫公深施一礼,转身踏入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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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龙首渠外传来一声长啸,彷佛悠长龙吟直入云霄。
晋都,建康。秦淮河畔横塘。
程宗扬一大早就赶到横塘边刚买的土地上,名为察看收购进度,其实是观察旁边的盛银织坊。为了安全,还拉上云苍峰。
大多灾民昨天已经签下书契,拿到银钱,还剩一小部分,这会儿继续发放。
一百贯的价格虽然比平常低了许多,但大火之余,房舍都被烧成一片白地,能拿到十万钱的补偿,许多人都对程氏的义举感恩戴德。
几个官府差吏在废墟中翻检查看,云苍峰过去攀谈几句,然后向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从事。」
那位褚从事年约四十,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精干。
双方客套几句,程宗扬问道:「这些是褚从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点了点头。「昨天听里正说的情形,上方怀疑有人纵火,命在下前来查看。」
程宗扬很想当场举报盛银织坊的老板就是纵火犯,最后还是压下这个不智念头。「竟然是纵火?褚从事找到线索了吗?」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只不过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罢了。」
说着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赖此而活,功德无量。」
「我哪里有什么功德?」
程宗扬笑道:「以后这里会馆建成,还要褚从事多多照顾。」
褚衡逊谢几句,告辞离开。
云苍峰道:「小哥要建会馆?」
程宗扬指着临河那片烧焦的土地道:「我准备在这里起一座楼宇。每层高两丈,一共九层,面积一亩左右。下面两层是大厅,三、四层设置成包厢,供客人宴饮游乐;笫六层设为观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撑,可以举办大型宴会;第五层和第七层是客房,供远来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层是珍宝阁,上等宝物都放在这里。」
云苍峰道:「十八丈的高楼不是随便建的,建康周围的巨木已经砍伐得差不多了,用来作梁柱的大木都是从昭南运来,一般楼宇建到十丈已经不易。像这样的高楼若是建成,一木之费不下千金。况且十几丈的高楼偶尔一登,还可以寄情娱目。平常看件珍宝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宝阁,只怕乘轿也不肯来。」
「这个我想过了,」
程宗扬道:「不用木头。」
「用石料?」
云苍峰皱起眉头,「若用石料,开采更不容易。一则石料过长易折,只能建成一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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