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长篇小说)
康绮月心念如电,弃琵琶而欺上前,右手并指如锥,击向华瑄颈侧。华瑄清叱一声,右手翻起架开,左臂一道真力直传鞭身,“喀勒喀啦”一阵轻脆爆响,银鞭已将那琵琶从中箍碎成两半,烟尘飞散,数十枚钢针叮叮当当地落下来。
康绮月暗自吃惊,脸上却仍带微笑,说道:“好厉害的功夫!嘻嘻,你和文公子做那档子事时,也使这么大力么?真亏他受得起呢……”华瑄满脸通红,一咬牙,心道:“你喜欢乱说,尽避说去,反正先救文师兄要紧。”
手上银鞭势挟狂风,将“八方风索”使得声声呼啸,威不可当,鞭将至处,先起飒飒风声。康绮月手无寸铁,只得竭力趋避。拼得十招,华瑄鞭上威力越发增生,一条银鞭化作了一个银茧,将康绮月身外丈许之地尽数圈住,再难逃脱。文渊看着,心中暗暗欣喜:“真看不出师妹已练到如此功夫,先前我可想差了,看来也不在小茵之下。这康绮月的武功甚极有限,不是师妹对手。”
此时康绮月身陷华瑄鞭法之中,全无还手之力。一个守御不当,鞭梢扫过肩头,立时剧痛入心。华瑄加紧攻势,叫道:“不想受重伤,就快交解药!”康绮月处境窘迫已极,却不答话,仍是勉力闪避。
文渊大疑,心道:“她应该不能败中求胜了,怎地仍然如此苦苦支撑?”再看华瑄,但见她神情急迫,额头微渗汗珠,银鞭势道强猛,却有些不够沉稳。忽然心中突地一跳,华瑄的身影瞧来竟撩人异常,连忙揉揉眼睛,心道:“这怪药又来作祟。”
华瑄心道:“你不领情,没法子,救文师兄要紧,我可要出重招了!”
深吸一口气,劲贯银鞭,使出变幻玄奇的“不周风式”,鞭如飞蛇,盘旋纵错,飞腾来去,银鞭彷佛成了轻柔软带,看似力微,实则伏遍暗劲。康绮月知道厉害,却是无处可避,惊叫一声,小肮上被银鞭轻轻一掠,一股排山倒海的厉劲直震入体,身子直飞出去,摔出两丈有余,跌落在地。
便在此时,华瑄脑中忽感一阵不适,手足上后力不继,有些昏昏欲睡,脚下微微一踬。文渊见状,惊道:“师妹,怎么了?”华瑄手按额角,迷迷糊糊地道:“文师兄……我……好像有点累……”一句话没说完,竟险些跌了一交。
文渊连忙上前扶住,却见华瑄手一松,放开了银鞭,竟真昏睡过去了。
康绮月勉强站起,心中暗叫:“可惜!若我多撑得片刻,‘醉魂香’的效力发挥,又怎会中这一鞭?”
原来康绮月的琵琶暗藏玄机,非止于钢针,更藏有迷烟。若要启动暗器迷烟,需知按弦之法,非康绮月本人不能使用。华瑄箍碎琵琶,破坏了机关,“醉魂香”迷烟逸了出来。康绮月早已服过抵抗之物,不受影响,却故意在琵琶残骸处跟华瑄游斗,诱她不知不觉中吸入迷烟。只是这迷烟本该由机关聚集一处喷出,散逸后大为淡薄,华瑄内力修为精纯,一时不被迷倒。若她未能使出“不周风式”,此时只怕反会落在康绮月手中了。
文渊虽知华瑄定然中了迷香之流,却不知康绮月如何下手,此时也无暇思索,心道:“这女子受伤非轻,但诡计多端,可不能大意!”正要伸手拔剑,哪知他双手一扶住华瑄,药性引发得更加厉害,便再也不想轻易松手,心中一惊:“不好!”
本来在旁围观的青衣汉子,此时已上前护住康绮月。康绮月自知内伤沉重,不敢再上前讨战,忍痛低声道:“先回去!”众汉子见文渊不似将要动手,忙拥着康绮月飞快而去,更不多留。
【三十三】
文渊担心华瑄有失,不便追击,低头探过华瑄脉息,并无异常,心道:“看来师妹所中纯是迷烟,那倒还好。”然而他自己却是烦躁不堪,看着华瑄脸蛋,如海棠春睡,不禁浑身火热,心中彷徨不安:“我和师妹本来已有肌肤之亲,中了春药,本来也没太大关系。但若这药真于师妹身子有伤,我岂非罪过大矣?”
他心神大乱,无计可施,现下又不便回去和紫缘等相会。单是和华瑄在一起,已是身如火炙,心跳得如同打鼓一般,若见了紫缘、小慕容、小枫,真不敢想像会变成什么情况。当下让华瑄靠着一块青石,自己在一旁静坐行功,克制绮念。
然而康氏兄妹俱是闺中高手,所用春方之强,人所难言。康楚风的药方、音术是专对女子而施,康绮月身为女子,正好相反。文渊虽是竭力压抑,却是越来越难忍受,烦躁莫名,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他和华瑄、小慕容翻云覆雨的旖旎风光。
文渊暗叫不妙,心道:“师妹还不醒来,我不能离她太远,这可麻烦了。但愿师妹快快清醒,先回去紫缘姑娘那里,我就可以在这里专心抵抗药力……”想到此处,睁开眼睛一看,华瑄仍是昏迷不醒。他每看华瑄一眼,心跳便似快了一分,忽然一阵情意上涌,药力大盛,再也难以抑制,猛地将华瑄扑倒在地,狂吻她细嫩的脸颊,双手伸进她衣襟之中,急迫地探索藏匿其中的诱人肌肤。
才一触到华瑄身子,文渊心头忽地一惊:“刚才还能克制得住,怎么忽然就失了神?”神智略一清明,连忙将手掌抽回。
他却不知,康绮月弹奏“狂梦鸣”之时,他曾经一度陷溺其中,虽得紫缘援手而脱困,心思却暗暗受其影响,脑海中一时仍会隐隐残存其效。这时春药催|情,佳人在抱,“狂梦鸣”的惑力又发作出来,立时按捺不住。当夜华瑄、小慕容被康楚风笛声所惑,也是一样,只不过小慕容那晚并无再起情欲之思,一觉睡过,潜伏之效已失。华瑄却因乍逢师兄,又被他见了自己赤身露体的模样,本就有些心慌意乱,夜半却又梦着文渊,印在脑海里的“狂梦鸣”残音作祟,引得她梦里春情荡漾,因而给文渊、小慕容见到了她梦中销魂的样子。
此中情由,文渊哪里想得到,身子一热,又觉情动,对华瑄稍一亲匿,又即清醒,慌忙自制。如此几次,文渊越来越是神智混乱,眼中看出来是一个衣衫不整的俏丽姑娘,又是自己锺情爱侣,激得他热血如沸,心中不停大叫:“文渊文渊,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和师妹虽然已是一体,却万万不可为淫药所迷,逞一时之快,恣意妄为,而于师妹有损……”但是他定力再高,总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何况他已和华瑄亲热过,此时与华瑄行事,也于心无愧。抱着华瑄折腾多时,心神实在耗累之极,一阵气滞,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文渊只觉手上传来阵阵柔软舒畅的感觉,身子前一阵温暖馨香,说不出的快适,下身滚热,却又无处宣泄。忽听一声女子叫唤,似乎有人来拉他手脚,紧接着颈后一痛,又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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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文渊悠悠转醒,只觉头痛欲裂,心道:“这是哪里?”一看清楚,却是身在一座骡车中,车中尚有两个少女,都穿着紧身衣靠,一红一白,俱是眉清目秀,令人瞧着便是舒服。见他醒来,一同向他瞪了一眼。文渊一怔,想坐正身子,却是动弹不得,竟是给点了|穴道。
红色装束的少女向车外叫道:“三庄主,那人醒来了!”只听蹄声立止,骡车停了下来。文渊心道:“原来我是落在个什么庄主的手上。却不知他们是救我,还是捉我?”一边思索,一边运气冲|穴,车帐已被掀开。
文渊眼前一亮,日光透了进来,车外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旁边一匹黄膘马。那少年生得唇红肤白,双目湛然有神,英气飞扬,一头长发在脑后用条细带束起,一身宝蓝密扣紧身短袄,玄色扎脚罩裤,腰束鹅黄丝带,劲装结束,越发显得清朗飒爽。
那少年一见文渊,露出一副厌憎神色,忽然一道寒光直逼到他喉间,却是一根短戟,柄端一条蓝缨带。只听他喝道:“淫贼,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文渊一愕,道:“被人这样骂,倒还是头一遭。我怎地是淫贼了?”那少年怒目相向,喝道:“我等路过之时,你正要对一个昏迷了的姑娘横加施暴,你不认吗?”文渊脸上一红,心道:“我昏倒之后,可不知对师妹做了什么糊涂事,给人瞧见,本来该当误会。”左右一看,不见华瑄,心道:“不知师妹是否被他们救起了?”
那少年见他脸有惭色,只道他所料不错,哼了一声,喝道:“你这淫贼贪图一已之乐,居然还用了康家的淫药,真是恶劣之极。”文渊叹道:“这事情确然极是糟糕,然而并非在下之意,实是身不由主……”
那少年不去理他,短戟向前一挺,沉声道:“此事暂且不提。我问你,这张琴你是哪里得来的?”说着拿出了文武七弦琴。文渊道:“这琴是一位前辈朋友送给在下的。”那少年身子一颤,喝道:“是什么人?”
文渊被他连声喝问,不禁有些气恼,便道:“阁下又是何方神圣?我便非答你的话不可?”旁边两个少女蓦地拔出长刀,旋即架在他颈上。文渊看清两女手法,心道:“这两个女子武功平平。”
那少年双眉上扬,道:“说予你听也罢,我是巾帼庄三庄主,人称蓝灵玉便是。你既知我的来历,便快招来!”
文渊暗道:“巾帼庄?记得曾听师兄说过,河北有座巾帼庄,庄里高手都是女子,武功独到,行事也多侠义。这蓝灵玉虽然言语无礼,总是因为把我当作行止不端之徒的缘故,那么是个嫉恶如仇的心肠了,看来似乎也是女子。嗯,不错,只因她眉宇之间英气太盛,一时倒瞧不出。”想到这里,便即坦然,说道:“在下文渊,这张琴是本门一位任师叔所传。”
蓝灵玉身子一晃,叫道:“你是说任剑清吗?”文渊心中大奇,道:“正是,原来姑娘知道。”蓝灵玉怔了一怔,忽然喝道:“你是任剑清的师侄?这文武七弦琴是他给你的?”文渊道:“是啊。不过这位师叔不喜欢分辈份,我们平日称兄道弟便了。”
蓝灵玉低眉沉思,忽然满脸怒色,喝道:“果真如此,你可丢尽他的脸了!任大侠何等了不起的英雄,竟然有你这种败德丧行的后辈,哼,哼!”说得声色俱厉,似乎十分气恼。
文渊心道:“原来她认得任兄,此事可得说清楚。”便道:“此中实在有诸多情由,待在下说起来,姑娘便知道了。”蓝灵玉道:“什么情由?你说来听听。”自己坐入了车中,外头又有人驾起车来。
文渊便把结识任剑清的经过,乃至和康绮月交手,不慎中针之事,一一说了个概要。蓝灵玉听了,半信半疑,道:“如此说来,你倒不是淫贼,反而是端方君子了。不过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也不能尽信。也罢,等回庄之后,找任大侠问清楚了,若然不错,自当向阁下陪罪。”
文渊吃了一惊:道:“怎么?这车是往河北巾帼庄去吗?”蓝灵玉道:“没错。”文渊道:“在下尚有友伴在襄阳相候,需得先去通知一声才是。”蓝灵玉道:“你称作师妹那姑娘,我已派人送她到襄阳一处药铺救治,清醒之后,她总也会说明此事吧?若你所言不假,你师妹必会去跟那些人会合,我属下自当一路护送他们赶来会面。今日早已出了湖北,你还要我折回去不成?”
既知蓝灵玉已有布置,文渊稍稍安心,心道:“所幸师妹已被救起,那就好了。只不知小茵和紫缘姑娘是否安好?康绮月手下并非高手,小茵应该不会有失。此行既往河北,正可顺道至京城一探皇陵派的究竟。任兄说他们要选新的长陵守陵使,不知选定了没有?”
蓝灵玉向两个少女吩咐道:“阿缨,阿穗,你们看好他。”掀开车帐,拿了文武七弦琴,纵身而出,稳稳当当地乘上那匹与车并行的黄膘马,身手利落之极。
白衣少女阿穗随即拉上帷幕。
文渊心道:“她们不解开我的|穴道,毕竟还是对我不能信任。”他一番运气下来,|穴道已冲开了两成,若不说话,专心运功,要自解|穴道原也不难。只是他尚有疑团未解,又即向那两名少女问道:“两位姑娘,你们寻到我时,我是怎么一个样子?”
红衣少女阿缨横了他一眼,道:“你少油嘴滑舌的,想讨嘴巴上的便宜么?”
阿穗别过脸去,更不出声。文渊一听,心里颇觉尴尬,说道:“在下那时昏昏沉沉,人事不知,或许甚为失态,实在抱歉了。”
阿缨道:“既然这样,那就罢了。你那时候可真是难看死了,咱们三庄主上前在你脖子后打了一记,本来要一招杀了,只是见了你背着那琴,就收了手,说要问清楚,再杀不迟。”又听阿穗道:“你啊,都已经昏倒了,还要乱动乱叫的。三庄主说你服了康家兄妹的……那个春方儿,要我们给你灌了好多冷水,还有些甘草什么的,才静了下来,倒弄得我们一身脏兮兮的。”说着脸上微微一红。
文渊不禁大感惭惶,心道:“唉,虽说我被药力所迷,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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