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柳若梦 by 日月懒草
动物的纳凉法,三两下在沙丘斜坡根挖了个坑,先跳进去试了试,然後在旁边另挖一个新坑,大小正好可以塞进一只装人的包袱,做好这些之後,不顾素断肠“咪咪呜呜“的抗议声,很轻松地拎起包袱口系好的蝴蝶结,手指一送,准确无误地丢进洞里,然後用脚把沙土胡乱填进坑里,直到地面只露出颗又气又怕的大脑袋时方才住了脚。
把沾上沙土的脚依次在腿上蹭蹭干净,柳堪怜这才笑眯眯地半蹲下身,食指弹了弹素断肠的额头,戏谑道:“断肠弟啊,你看日头正毒,为兄想了个避暑的招儿,等过了这阵毒辣劲头,咱们再行路啊!晚上我们用飞的,所以现在就先养精蓄锐吧!”说罢,又欣赏了一番素断肠有口难言的痛苦表情,这才心满意足地跳进一旁的深坑,双手扒拉著填进沙土,同样只留颗脑袋在外面。
恩,这方法真不错,沙里比外面要凉爽多了!素断肠你这小子,居然趁我昏睡的时候吃我豆腐!穿那麽少的衣服趴在我背上,不是吃豆腐那是什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冻僵你算你走运!搞不好那次不正常的昏睡就是你小子搞的鬼!要不是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把你仍大太阳下晒干拉倒了!如果不是你把话捂在肚子里生虫子,现在哪要如此大费周章寻人哪?
不知道是谁救了樊天诛……他吃苦没有?现在,好不好呢?
柳堪怜越想越气,恨到兴头上也不是没起过把素断肠丢大太阳下暴晒的念头,只是一来要把沙全部扒掉才能执行,之前埋得太严实,从坑里把自己挖出来实在太困难;二来气力不够,换作以前就是一天挖它十万个坑都嫌轻松,但现在却累到虚脱;三来万一樊大哥有个三长两短的,身边多个郎中总比没有强,虽然如果是这个郎中的话冒险系数比较大……几厢权衡之後,柳堪怜打定主意继续窝在沙里坐禅。只苦了可怜的素断肠,不但口不能言,而且还如同繈褓中的婴儿,束缚了手脚,好不难过!
早知道就不耗尽权利救这臭小子了,筋疲力尽之余不得不在他背上趴了一小会儿,竟然被说成欲行不轨,狠狠地将法力全失无法保温的他一脚踹下床去,差点就冻成硬邦邦的石头,若不是之前的某个晚上他已得到需要的一切,非丢了这条命不可!素断肠愤愤然。
为了帮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恢复元气,他付出了那麽多,如果要非礼他,早在柳堪怜回到双钩镇的第一晚就可以动手了……睡得像猪一样!
柳堪怜,该做的事你不做,不该做的事却又瞎操心,害得大爷要亲自出马指点迷津!哼哼!这笔债我记下,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欠我的情,代价可是很高的!也罢,就在此地静候法力回归好了!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素断肠便抑制补助内心的得意与狂喜,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表露出来,不但没有表露,反而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地更隐秘,因为,有人接近了……
就在距离闭目养神的柳堪怜与胡思乱想的素断肠几步远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块扭曲的“镜子”,不一会儿,一只脚从“镜子”里伸了出来,然後是衣襟、手臂、半身……最後,整个人都冒了出来,随即,“镜子”消失了。
素断肠眨了眨眼,心想幸亏柳堪怜闭著眼,否则见此情景,非发出声响不可,那可就不妙了。
但见来者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有很烦心的事儿恼著他,或许不会注意周围,这样就有可能在尚未发现他们之前便自行离开,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毛啊毛的──魁渊!
素断肠正在心中努力祈祷,诚心请求,不料,柳堪怜却在这时候很恰巧地睁开了眼,又很恰巧地张嘴小小的发出了一声感叹,而这声感叹,想要不引起魁渊的注意都难。
刚在云华那儿吃了败仗,魁渊的心情是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糟,所以,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点燃他的勃然大怒。
定了定心神,映入魁渊视线内的,是沙面上两颗活生生的头颅,那四颗滴溜溜打转的眼珠中,分明写满了极度的不欢迎。
原本没心思在此地与小辈们纠缠,但眼光落到柳堪怜脑袋边的紫金刀时,魁渊改变了主意──或许,可以试试那把刀?
不管行不行,想到就先试著做做,管它做不做得到!
这向来是鬼老向徒弟灌输的思想,他亦每次身体力行,今天同样不例外:几步上前,脚一点一提,刀已在手,很熟练很轻松地挥了挥沈重的刀柄,魁渊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地上的两人却刹时脸色煞白──
“切西瓜了!”素断肠低语。
“切人头……”柳堪怜更正。
眼看著明晃晃的大刀向头上直劈而来,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小命休矣!随著素断肠的一声惨叫,柳堪怜斗胆将眼皮掀开一条小缝。一看之下,顿时傻了眼:刀尖挑著包袱整个儿拽出了沙坑,而原本包著素断肠的布在魁渊使出一阵令人头昏目炫的刀法之後,很利落地碎成丝丝条条,悉数落在脚边。若不是素断肠两条腿抖得像秋风中瑟瑟的落叶,若不是闪著寒光的大刀又向自己而来,若不是双手埋在沙中行动不便,柳堪怜一定会为鬼老精湛的刀法拍手叫好。
眼见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不要啊──”想到待会儿在老头身下生不如死的受煎熬,求生的本能登时战胜了恐惧。
就不出去!偏不!
於是──待一切都静下来时,就见热风吹过,卷起沙砾无数,地面上,一人就著几乎被活埋的深度凭空抽出一双臂膀,双掌夹住距离头顶仅有寸许的森森刀刃,另一人冷冷一笑,手腕只轻轻一甩,就将沙中人拔萝卜般拉了出来,未等两人开口说话,魁渊立刻伸手点了二人的|穴,然後凑向柳堪怜,邪邪地问道:
“我知道樊天诛在哪,要不要带你去?”
不等对方回答,也不顾对方能不能回答,他又马上接著道:“不用说了,你的答案一定是‘要’,那好,我们走!”
说罢,觜里开始念念有词。旁边两个被点|穴的木头人忍不住两眼上翻──这老头这种强人所难的死脾气不知道到死能不能改掉?
等那“镜子”样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时,两人知道至少现在,那老头的随心所欲的个性是该不了的。但对於素断肠来说,或许柳堪怜把心思都放在鬼老身上可以为不久的将来省掉许多麻烦。不管怎麽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人,既然有人可以代劳,又是用如此省时省力的方法,他可真是求之不得,也正好给柳堪怜这个乡八佬开开眼!
这麽想著,素断肠倒也心甘情愿地被魁渊拽著腰带一把掷进了“镜子”里。
这个臭老头!
跌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沙,素断肠忙不迭给自己解了|穴,却在下一秒秒又被无情地制住。无可奈何地朝天翻翻白眼:
“大叔,你就饶了小的吧!”
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魁渊这个老家夥!更悲哀的是脖子想转也转不了啊!
“小子,你到底做了什麽?”声音自素断肠身後传来,可媲美索命的阎罗。
“你说呢?”不答反问换来的是脖子上一只“铁钳”。
“小子,这是对你老子说话的态度?”有点戏谑,有点责备。
“哎,爹,爹,是孩儿的错,孩儿知错了!求爹爹放手啦!”
“我问你,小柳儿为什麽恢复得这麽快?”魁渊不打算与自己的儿子打马虎眼,却还是解了|穴。
“……这要问您哪!做亲儿子的都没得老子半点功力和好处,倒是当了徒弟又给运功,又喂补药,养得他身子壮得可以拆天宫!还好意思问我!”摸出从柳堪怜怀中找到的几颗褐色小药丸,素断肠逮著机会猛揪父亲小辫子。
“这……小孩子家懂什麽?”魁渊有些窘迫的松了手。
那哪是什麽补药啊,分明就是他讹诈那几个小家夥替自己做事的借口,不过就是一点点山泥、河泥、草灰、树皮之类的混合在一起搅和搅和,搓成个团子罢了,当时还给它取了个什麽名字来著?
“咳咳咳,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小小年纪就把人家送给别人当学徒,还要骗人家是没人要的孤儿……”素断肠还在碎碎念,但已没人听他的了,因为“镜子”的另一端,正是樊天诛和云华之所在。
看柳堪怜双眼湿润的样子,素断肠用脚想都知道他看见了什麽。
“樊天诛在他手上,要不要去救他?”魁渊在柳堪怜耳边低声询问,然後很利索地解|穴,他已能看见雾影兰他们从远方匆匆赶来。
“樊大哥──”一解开钳制,柳堪怜马上接过魁渊递上的紫金刀,直直地冲向盘膝调整的云华。
没有任何阻碍,仿佛屏蔽不存在似的,但有六只眼睛却看得十分真切──接触到紫金刀的微光後,云华的屏蔽像雪一样融化了!
云华尽力避闪,一边不忘喃喃低语,一股怪风平地而起,一下子包围住魁渊,与此同时,在云华身後,慢慢出现一个光圈。
挥臂将柳堪怜震退数百米,趁著魁渊尚未挣脱风之束缚,云华单手抓过樊天诛,身形隐没於光圈中。
“想跑?”摆脱了束缚的魁渊紧追著云华,“嗖”一声消失在光圈内,柳堪怜不甘其後,也跳了进去,自始至终都被看作是空气的素断肠想了想,亦赶在光圈越来越小之前钻了进去。等雾影兰一行赶到时,光圈已小得只能容一只手通过。
雾影兰不顾狄思竹的阻拦,迅速将手伸进即将消失的光圈中,默念一声“起”,光圈刹时变大,三人亦顺顺利利通过。
仿佛只穿过一道窄门,但眼前的一切却让狄思竹眩晕──之前他们还在茫茫大漠打转,一转眼却来到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而且这地方越看越眼熟。
“是……”狄思竹有些迟疑,今天遇见了太多怪事,大家也都像换了个人似的,尤其三师兄,带著他们“嗖”一下就来到大漠,再“嗖”一下便看到了二师兄,哪像卧病在床的人?
“鬼谷!”花月山一指身後的茅屋,那正是狄思竹的杰作,然後把目光移向前方正往山崖上赶的几个人。
“追!”大师兄的威严表露无疑。
“咦?”狄思竹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过,此刻看来是无人能解答他心中的疑问了,他也只得迈步追了上去……
前面明明已是悬崖绝壁,但魁渊与云华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而眼见著樊天诛被云华一把扯下去之後,柳堪怜也紧随其後一跃而下,屁股後面照例跟著素断肠,不过这回这小子倒没有立即跳下去,而是先扔了块石头下悬崖,然後又趴在崖边向下张望了好一番,接著拔了朵花开始一片接一片的摘花瓣,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花月山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素断肠身边走过,散步一样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边。雾影兰再也忍不住了,也和狄思竹携手跳下,当然,在此之前,雾影兰自作主张,将这个拿不定主意的庸医一脚揣下了悬崖,至於狄思竹,因为雾影兰向他展现了太多的不同寻常,所以,他亦再也懒得问,反正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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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久得仿佛日月星辰重组,大地初现光明一般,雾影兰的脚终於触到了地面,大家亦都如雪花般轻轻地飘落下来。说是地面,其实称之为虚无更确切一些,没有沙,没有土,没有树,没有草,上下左右,到处都被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里,说不出颜色,却很温暖,很安详!
在这里,天就是地,地亦是天,再也无法寻觅悬崖的踪影。
在这里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封印的气息──擎天柱!原来,它竟然一直就在鬼谷……这般的近在咫尺啊
终於见面了!雾影兰有些伤感地想──师兄弟四人,还有鬼老,以及梦中出现的所有人都出现了,除了素断肠是个例外──在这个大封印里,意外地聚首了。
“逃啊!你以为你还能逃去哪里?”魁渊步步紧逼。云华瘫软在地,魁渊的实力远在他之上,现在的他,气力已尽,别说是逃跑,连说话都成问题,所以,纵使有万般不情愿,他也只得眼睁睁地看著魁渊提起晕头转向的樊天诛的衣领,慢慢抬掌……
“住手──”竭尽全力,柳堪怜掷出自己手中的刀,却被魁渊轻而易举地避开。
“杀了他,封印就可以解开了!”素断肠叫嚣道,难掩雀跃之情。
闻听此言,原本打算动手的魁渊住了手,神色凝重地反问:“断肠,你怎麽知道的?”
“笨蛋!”
雾影兰听见身後的大师兄低低地骂了声,声音极低,甚至让雾影兰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儿子!你怎麽知道的?告诉我!”
“咦,素断肠是鬼老的儿子?”闻听此言,在场的众人立马倒绝。
“哎呀,要圆谎太难了!圆一个,就得搭两个……反正横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还是对你说实话好了!”素断肠慢慢踱离雾影兰与花月山。
现在以樊天诛为中心,雾影兰、花月山、、云华和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