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系列之二爱与婚礼






            谢维克瞪着好友阴霾的脸庞,寻找着蛛丝马迹。 
            「渥夫,你……其实还在爱着他吧?所以你才会在乎他的死活。由爱生恨的道理我并非不懂,可是你越是恨他,你就越是无法不去爱他,这一点你想过没有?报复到头来,往往是自食恶果,谁报复了谁,是分不清的!」 

            男人仰起头,放声大笑。 
            「想不到,我会从你谢维克的口中,听到这样八股的话语。我还以为你分得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欲望,而非那些满口情爱的浪漫派呢!你是待在欧洲太久,被那儿风花雪月的毒素给熏陶了吗?」 

            一顿,男人的指尖抚过装饰在床畔的花瓶,圈住一朵怒放的蔷薇,以平淡的口气开始述说。「拜那家伙所赐,我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思考。我终于看透了以前我怎么会那样执着,说穿了,那不过是受某种幼稚的欲望所驱使,因为那家伙特别会装清高,所以我才会被他迷得团团转,其实……」 

            唇角扬起轻蔑的笑,卫罗斯国的大公阁下折下那朵蔷薇,捏烂。 
            渥夫?拉沃尔以着最恶毒的口吻说:「那家伙在故乡是个人尽可夫的童妓,一只烂破鞋,根本没资格让我碰!以他那种身分,竟敢不知羞耻地戏弄我多年,我当然要算一算这笔帐!」 

            谢维克大张着嘴。 
            这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难以置信地摇头说:「你、你该不会是弄错了?伊凡他怎么可能……」 
            「哼!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他拿刀子捅我之前!」 
            渥夫燃烧着怒火的绿眸,锁定好友说:「这样你还能说我没资格报复他吗? 
            就凭他瞒了我这么多年的事实,我就有千刀万剐他的权力!凡是想替他说情的人,都不是我的朋友!谢维克,你自己挑选吧!是我或是那个低贱的家伙?谁才是你的朋友?」 

            谢维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法将自己的思绪汇整成言词。 
            固然他吃惊于伊凡有那样的一段过去想想伊凡那超龄的成熟态度,他早该料到伊凡经历过些什么与众不同的磨难可是他更讶异的是,伊凡能够摆脱那样的阴影。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卑微与污点,他是那样的…… 

            一个人要花费多大的工夫,才能洗涤自己受创的心灵?那绝不是件轻易的事吧! 
            「渥夫!」把手套重新戴上,谢维克沉下声,瞧也不瞧他地说:「过去我可以同意你是个混帐,但是个挺不错的混帐,混帐得很有个性。现在你却是个让人无法恭维的混帐,最无可救药的那种!谢谢你的慷慨,但我想,我可以屈就斯科城内的旅馆,因为睡在这座府邸的屋檐底下,我一定会浑身发痒到受不了的。一个礼拜后,我再来拜见你自我毁灭的那一幕,再会。」 

            「是吗?那就不送了。」 
            举起一只小茶几上的酒瓶,似乎也不怎么在乎的,渥夫大公倒入沙发,跷着腿,咕噜咕噜地在白天便喝着烈酒。 
            谢维克临走前回眸一瞥,深深地叹口气。 
            要改变一个人真的不难,只消取走一个人的尊严或骨气,你将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平稳的湖水静得有如一面明镜。 
            偏午的阳光洒落,粼粼水波映像的湖畔,一抹倒影蓦然现出一头因为急促奔跑而渴水的丰盈母鹿,低下头在湖边啧啧舔喝着,并不时地抖动着双耳,探查着四周有无危险的动静。 

            守候在草丛内的猎人,伏在大树根后,稳定的指头扣着十字弓架的扳机,一双黑瞳瞬也不瞬地盯着,算准母鹿失去戒心的时机按下! 
            利箭「咻」地划破风,声响惊动了母鹿,母鹿慌张地想窜逃,可惜为时已晚。致命的箭不偏不倚地命中母鹿的颈项,它颓然倒下。 
            猎人从树后缓慢地起身,往母鹿的方向走过去,看着倒地的母鹿睁着一双淌泪不甘的棕眸,抖动着肢体,咽下最后一口气。 
            将手放在母鹿的眼睑上,替它合上。 
            「愿天主保佑你的魂,助你解脱。」猎人以优雅的男中音,轻轻地祝祷后,拔起了母鹿颈上的箭。 
            这时一阵杂沓的步伐声越过林子而来,几名同样带着弓箭的男子叫嚷着说:「啊,又被你给抢走了!我们追那头母鹿追了半天,竟被你这程咬金给占去便宜,老天爷也太不长眼了!」 

            「啧,运气真背!」其中长得和头黑熊没两样的莽汉,吐出口中的草根说。 
            「熊哥今天的收获又输给人家了,再这样子下去,还好意思自称是库尔猎人的第一把交椅吗?」从几名成年男子背后探出头来的瘦小雀斑脸青年,笑嘻嘻地糗道。 

            「啰唆!还不一定呢!」熊男砰地敲打着青年的背。「阿纳,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在日落前,捕到一头野猪的!」 
            「好痛喔!熊哥。」青年躲到始终沈默的黑瞳猎人身后,叫道:「伊凡,你别输给他!再打下几只野鸭,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傻小子,这季节野鸭都飞去避寒了,哪儿来的野鸭可打?」扛起笨重的狼牙棒,熊男指着不发一语的敌手说:「还有你,不要洋洋得意,以为先捕获这头母鹿就能赢我。这个月我绝对会夺回头号猎人的封号,不会再让你嚣张的!」 

            放完话,熊男扬扬下颚。「我们走!」 
            三、四名同伙伴着熊男离去后,只剩雀斑脸的青年与脸上有道斜疤的男子留着。雀斑脸的青年名叫纳希?也夫斯,大家都叫他阿纳。他出身一介下级贵族之子,因为犯了桩杀人案而被判流放。刀疤男的本名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众人惯称为哑哥,由于没人听过他开口说话,而被公认为天生的哑巴。 

            纳希一等熊男走得够远,这才扮个鬼脸说:「凭你也想赢过神射手伊凡?想得美咧!」 
            此时沈默的黑瞳男子蹲下身子,取出绳索准备将猎物捆绑好,方便带回镇上去。哑哥立刻放下自己所背的弓箭,主动伸手帮助他。 
            「我也来帮忙。」 
            纳希加入他们后,还不停地叽喳说:「这头可怜的母鹿,也算是运气好了。 
            与其死在熊哥的手上,还不如让伊凡你给杀了,还落得痛快。你只要一箭就能让猎物断气,可是熊哥是徒手用那根狼牙棒,狠狠地打死猎物。每次看到那鲜血淋漓的模样,我根本连享用大餐的兴致都没了。」 

            纳希抬起眼瞟了一下黑瞳男子的侧脸,喟叹着:这伊凡什么都好,就是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好歹大家都已经是朝夕相处将近一年的伙伴了,可是至今仍未曾看他绽过笑颜,也没见他和谁闲话家常过。 

            他的四周好象有座肉眼看不到的城墙,将外人牢牢地阻隔于外。 
            这样的家伙在他们这队杂牌军中并非少见,可是伊凡的特别,就在于他的那道墙不是阴沉、古怪、排斥或恶声恶气地将人推开,而是……言语无法形容,当你碰壁时,才晓得那儿有道墙在。 

            比方像现在。 
            他不会婉拒自己与哑哥的帮助,可是他也绝不会主动要求他们两人协助。 
            那种凡事不求人、不倚人的态度,纳希觉得有它高风亮节的一面,但也有像熊哥那样,认为他只是故作清高、惺惺作态而看不惯的人们。 
            熊哥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性子急、暴躁是他的缺点,但在杂牌军中,他还算得上是个不会在暗地里使坏的家伙。 
            一年多以前,自己大概作梦也不会想到,现在的他竟会和这些三教九流、来自各个阶层,从逃兵、逃犯到逃奴都有的一伙人混在一起,还加入这支杂牌军队吧? 

            意外地错杀了友人、被逮捕、被判刑后,父亲散尽所有家财,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死刑换为流放。原以为自己的前途全毁,日子不会再更糟糕了,孰不知地狱般的流放之旅才刚展开。 

            沿途受尽押解差官们的荼毒与苦刑,不得温饱,双脚也因拚命赶路而生出水泡溃烂。天冷冻寒得让纳希好几次都希望自己能死在半路上,可是一想到死在这冰天雪地里,连个替自己送葬的人都没有,他又不甘心合目…… 

            大概就是在那段被绝望侵蚀的时候开始,自己养成了窥伺伊凡举动的习惯。 
            伊凡和他是同一批被流放的罪犯,起初纳希只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东方人而已,并未多加注意。可是随着路程益发艰辛,自己注视他的时间也随之增长。 
            每当他觉得自己不行了 
            举头,那抹耀眼的身影总是在队伍的最后端,挺得笔直地前进。 
            每当他想放弃活下去的道路 
            回眸,有一个不被风雪打倒的男人,还站在那儿与命运拔河。 
            不只一次,他被伊凡的身影所鼓舞,重燃一丝奋斗的力量;也不只一次,他借着幻想伊凡是自己的伙伴,他正在激励自己重新站起,而得到些许的安慰,不至于在暗夜中孤独地啜泣。 

            虽然这些他都不曾告诉伊凡,或许往后也不会告诉他,可是看在那段日子所建立的情谊上,纳希想帮助伊凡融入这群新伙伴当中,而不要老是独来独往的。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鸡婆、多管闲事,说不定伊凡就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不需要什么人来关怀…… 
            尽管如此,就算这样,哪怕自己是一厢情愿,纳希仍想尝试。 
            这么做的理由,不为别的,只为他想要做伊凡的朋友,而且也想要伊凡当他是朋友。 
            他们几人将母鹿架上马背后,纳希拍打着马儿的屁股说:「我先把这头鹿运 
            回镇上,哑哥和伊凡,你们继续去打猎没关系。」 
            微蹙起两道清秀的眉,黑瞳困惑地一闪。「你呢?」 
            「唉呀,伊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手脚笨拙,哪里能捕捉得到什么猎物?这次的月狩猎我已经注定要敬陪末座了,干脆就帮你跑跑腿吧!」 
            开朗地笑着,纳希一眨眼道。 
            「……」显然有些不赞同他自暴自弃的言论,黑眉紧皱。 
            「啊,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猎物占为己有的,我一定会老实地通报,说这头母鹿是伊凡捕获的。」 
            清俊的脸庞反倒如释重负地一松。「你就说是你捉的吧。」 
            纳希张大嘴。 
            「我会再随便猎只野减算数。」 
            「这怎么可以呢?好不容易才捉到这么一头肥美的母鹿,这么好的运气不会再有了。咱们队上全凭猎物的数量来分赃的,你要是把现任头牌的地位让出去,往后那些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挤到边边去!」 

            向来都被列为最小、最后、喽啰中的喽啰的纳希,可不想看到伊凡被其它早就眼红的家伙排挤、欺负的模样。反正自己早习惯看人脸色的日子,也不认为跑腿是件苦差事,万一有麻烦上身还可找哑哥靠一靠。 

            可倘使轮到伊凡遇见那类麻烦……说穿了,就是有些人因为找不到发泄的管道,故意拿底下的家伙当成女人的替代品……而寡不敌众的情况一旦成真,依据伊凡的性子,一定不会找人求救,肯定会被整惨! 

            况且,纳希暗中听过好几次队上一些人觊觎伊凡的话语,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没胆量转述给伊凡听,怕会触怒伊凡。 
            唉,他不是不能理解那些人想女人想疯了。 
            在这荒天蛮地,唯一找得到女人香窝的大城,离他们所群聚的镇上少说也有几十里。反观镇上的女人,要不就是年老色衰的婆婆,要不就是粗壮得像莽汉的中年妇人,数量还屈指可数…… 

            这可说是队上的陋规,就连杂牌军的头头儿业尔?温马克身边也蓄有两、三名负责帮他暖床的稚儿少年。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也不可能直,底下的人有样学样,每进一批新逃犯加入这佣兵团,许多老鸟就物色起床伴了。 

            容姿好的、年纪轻一点的、长相秀气的,或手无缚鸡之力型的无一不沦落到此等命运。 
            纳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