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宫中





上泄出的光,他平躺在床板上,全然没以脸孔流露感情。
三数黑影交替叠在身上,安太监拿着撩起的袍服,腿上倒觉得冷。阵阵的风就往他大腿肉上割去,一层一层的吹得像尸体的肉发凉。安太监仍旧是寂静无声,有几个上来,又有几个退去,可都没沾衣细察,只是抱持双手在边上观望。
然後又有几个年纪大的走了进来,面目祥和,倒也不像是来胆仰的。果然其中一人便大胆的伸手往他胯下探去,安太监猝然一惊,那老太监也怕,反是好言安慰了。
「安公公且得罪了,大家都是替宫里办的差。这事了了,公公才也有好日子过。」他话是这麽说,可手下却是半分不留情,揉了又摸,未几又向旁边一个看,似有又有事情可议。
那一个果就说了:「你们且先退下。」
安太监眉目半敛,那一个老太监弯腰伏到他耳边,慈祥善目中当是万千感慨,既是可怜,又是畏惧。那一手厚茧垫来,磨得安太监皮上都是疙瘩,前世今生罪孽,都要教他摸遍。
「安公公,你可曾服用什麽宝药没有?」
老太监的眼睛不好,眼珠子像阴阳八挂互调,到最後却搅成混浊一片。他笑了,笑声也便从漏风的嘴中擦来,掠过了黄牙,吹掉了唇皮。安太监眼睛一合,也便应到:「没有。」
「你家里养的童子呢?」老太监也不死心。「用作过炼药制丹吗?」
「他们都是我立的後嗣。」安太监却平静的说了。
太监养个儿子,娶门妻房,本意是想一补人伦所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偏生邪念而用为旁门左边的却更多。童子尿,处子血,炼丹造药,无所不用其极。无非都是想重展雄风,断阳再生。娶个漂亮寡妇,与婴儿抢着奶吃,每天腾折得青紫红肿,甚至弄死了人的事也不是没生过。他安太监做与不做,倒也不太相干。
老太监负手走了一圈,点点头,却似是同意了:「原来是用作防老的。」
安太监也不发话。
此时对方却把声音压得极低,这腔尖锐嗓子要沉成这样也不容易,老太监两眼向四周扫视一遍,才道:「既然如此,我想公公你也知道,你当初那一刀下得并不好。」
安太监嘴边却露一笑。
「那刀势偏了,刀度不均,刹时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可那骨头夹了碎,镶在肉里一块长合起来,过了十多年,也就能看到了。」老太监自顾自的说了一轮话,他似乎也不是要安太监懂,只像个阿弥陀佛般猛念着梵文要众生认命。「那刀削的不齐,安公公你耻骨突出,腿上看来便多出了一块息肉。」
「这本没什麽,只是众Kou交攻,为了公公清白,看来是要多补一刀了。公公意下如何?」他欠身一拜,煞是庄重。
这於太监本也是件大事,毕竟阉割之苦并非常人能受,那往事记忆,自然是扔得越远越好。如今不单要让人看到自己痛处,还要多受一重苦难,若是可免,谁人不避?
安太监却无所挣扎:「这不都是你说了算数?」
他样子不寻常,老太监也是稀奇。太监积习,素来多疑,这老太监待在刀子房十多年了,什麽古怪事没见过?见安太监这般坦然,倒不像是件好事。绕在房子里走了两圈,老太监半是思虑半是怀疑,探头出了门外,吩咐人备了糊窗鏠的纸、火盆、刀器。。。。。。未几还是不放心,踏了半步门槛又往房子里走。
那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安公公?」
安太监也不像方才般应对自如了。
他连忙走上那床板前,伸手一摸,只觉安太监混身颤抖不止,老太监正要扶稳,才知这时安太监已是遍体汗湿。低头看去,只见他两个拳头紧紧抓不放,利甲深陷却把手心榨出几缕血丝。
「安公公?」他又要叫他,安太监也不应,脸上重汗又布上两行涓流。「安公公!」
安太监却只是这麽默默哭着,也不作声。这偏殿里的风凉透了,一叠一叠的掠削着地上尘埃。那自梁上掉落的蜘蛛冘冘而行,爬过了落漆红柱,又走过了小石三数,停在门槛旁侧,似乎终於找到个下脚处。一张网密密织来,让人一个通往左边,一个通往右边,交杂的丝线纠结往复,白叠过灰又叠过了白,织成的一张网精密细腻,却再也找不着当初归处。
一滴水珠下来,那张网却承不了一滴泪。径自消散而去,蜘蛛也便狼狈奔逃。他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圣上转头走了,他却独自走向了另一面。蜘蛛的丝线黏叮诔净疑希位未灯鸬纳沉;ハ嗲A崴铺撬拷ザ⒂病K谡饫铮ド先醋吡耍馐撬牍岳吹耐芬换亍?br />

28: 逆鳞难制
「啊。。。。。。啊。。。。。。。哈!。。。。。。。啊。。。。。。。呀。。。。。。」
四时风景静无声,旑旎夜色散碎,一身绮襦纨裤,此刻都倾倒於汨和膝下。肩上的伤极痛,金郎皱了一脸酸楚,却抬手把皇上抱得更紧。
皇上亦似是有所触动,伏身潜下去一片软肉之中,细香离散,而那呻吟声越发辗转回肠。他身下的金郎,怕是痛了,那四肢八骸都裹得极紧,像只被火烧得收缩的蜘蛛一样,紧紧的挂在金躯之上。
「呀!」
然而圣上所到之处,何曾有不达之时?长躯直进,仍旧是一无所制。汨和伏在他身下,恰似离水游鱼辗转反侧,这跃动也不是他情愿的,却是皇上巧手拨弄所致。一抽一插,皇上雄风正盛,奈何汨和却已是後劲不继,抵不上他再三放肆。於是两腿一软,猝然倒在床沿,皇帝低头一看,人却己是昏沉了。
「。。。。。。。金郎。」
皇上亦只叫了这麽一声,接而便从这温热躯干中退出来。皇上把将军抱在怀内,柔手轻抬,触指便抹过了他流下的眼泪。从眼角到腮下,从眉心到发尖,金郎还是睡觉时最为好看。既安静,也不呻呼,月光照在他脸上,浅浅的一片蓝色,却盖不过他脸上的粉嫩可喜。
金郎是这麽一个宝贝,皇上抱在手上,也舍不得放。轻轻摇晃,似是晚风细腻。时值酷暑,金郎身上的汗气教风一吹,竟恰似软粉馨香。皇上遥遥看着金郎的脸,心里也後悔,今天是犯傻了,竟然不去找顾婴。只是金郎。。。。。。不。。。。。。。怎会是金郎呢。。。。。。。
皇帝抬首,正想要唤人。只是四周静悄悄的,没半分平常的气息。於是也就罢了,皇上尊腿亲自下了床,寻了块布巾,就往金盆里取水去用。皇帝许久没过一个人的日子,原来也不似记忆中逍遥,那一步一履都像是失了形,虚虚浮浮的架在空中不踏实,恨不得再在脚上设套枷锁才好。
布巾的湿意沾满了汨和的脸,由是泪痕也消散无迹,只剩一脸和悦。孤房幽寂,是夜孤清,蝉声一长,便似竹笛和鸣。时雨亦下,声声打在河塘叶上,沙啦沙啦,厚重湿气瞬时又遍体蔓延。
皇帝下床,轻推开了一角窗。雨粉纷飞,刹时亦满布皇帝脸上。只是这刻亦没人会大呼小叫,一副惊惶失色的模样前来护驾。「嗯。。。。。。」汨和翻一翻身,两眼惺松半睁,一个影儿由是自如的立在窗下。
他以为是别人,连忙翻身而起,可见着是皇上,那一腔喜悦也便淡了。皇上软柔的散步而来,敞开的衣襟坦露胸怀,却是一片死寂的颜色。不是黑,也不是白,似是片迷蒙的灰,在月色下四处弥漫。
汨和正想要躲,皇上的脸却是近了,他刹时呆住了,抬手竟擦起对方脸上的水珠来。由是皇上也笑,笑容的阴影没在漆黑之中,倒显得皇上份外高兴。他一抱,往把金将军抱在膝上,须隔了一重薄衣,却也异常亲近。
「皇上,你弄痛我了。」也没想到他醒来便是这麽一句,皇上笑了,也懂得装起糊涂来。
「哦?」
皇上逗弄着金郎的蛋脸,也亲了嘴,那一双眼睛蒙胧的,却映出远离的晚景。「皇上。。。。。。。」君心难测,从来去留无定,汨和却是个不懂事的,事事都想要求个明白。「你怎麽了?」
「。。。。。。还是别叫皇上好。」皇帝冲着他一笑,也不似平常般温厚尔雅,却有半分调笑。
「诶?」
皇帝回首看向今夕明月,月光打在脸上,显得他整个人像是假的。汨和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碰却教皇上轻柔的抓住了手。他想要甩开,却又不敢,皇上的眼睛便盯着他看,未几唇齿轻碰:「你还是叫朕永之吧。。。。。。」
皇帝名恒,汨和是知道的。当年圣上登基,满乡满村都响锣打鼓的,一一都要避今上讳,恒娥也不许叫恒娥了,要改叫嫦娥。当时口衔的一根草,那青涩味道似是仍留在嘴内,还想圣上真是个麻烦的人,如今皇帝却是近在身侧。
「永之?」他总是要问个明白。
「对了。」
皇帝是永之,永之却不是皇帝。他叫过几遍,过後却是不肯叫了,一双眼像是不敢,却又直直的瞪向皇上。此时一双巧手轻至,温柔的来把糊涂脑袋揽过,皇上轻轻的哼着歌,满意了便去赏赐:「你可有什麽想要的?」
「我。。。。。。。」
金郎刹时想到个可恶的人,也记起他曾说过,想要的东西,皇上总是不给的。汨和偏是不信,总想着要些好玩东西,来让他啧啧称奇。也好教他知道,不是皇上不给,而只是他要不到。
思绪偏移,越发是扯得远了。然而他纵是赛过了他,又当如何?金郎记挂顾婴,也便想起王湘,一时既惊且怕,又怕有人来害。只见他脸上颜色如波,褪了一重又一重,而最终想起顾婴总是不来,却又是怒了。
皇上目光宏大,也便没有注意到身下的人。汨和心里却暗自蹉跎,想得出神,也没理会抱他的人是谁,只是顺着暖意越靠越紧。「你房子里怎麽都没人?」
「那些人,都是些脏东西。」汨和被他抱得暖哄哄的,力竭筋疲,一张口便溜了嘴。「我都讨厌,就让他们下去了。」
有声音却问他:「都脏吗?」
「嗯。。。。。。」他正找不着说词,却有人代他答了。
「怕是只有一个吧?」
汨和眯眼一笑:「说的也是。」
风起时,掠起幽凉一片。明月轻揽上浮纱,房内却越发漆黑,只有两颗明亮亮的光往他闪来,似乎这便是主宰天地日月的光:「是谁?」
汨和也不防他这一说,糊里糊涂的想起来,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张千?」
「金郎既然不喜欢,也就不要了。」皇上的脸庞极近,半贴着金郎的肌肤温腻的说。就连抚拍也是轻和的,皇上默默拍着金郎腿上的肉,也不知他在想的什麽,就似房中的炉香一吐,一缕青烟绕屋而转,转着转着便绕到耳窝里去。
皇上说。
「这亦甚合朕意。」

29:猩色画折技
尔後过了几日几夜,金郎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任人伺候,也不是困了倦了,只是懒得去动。房子里换了新一拨人,也没有谁长得不好,单是见到便能惹金将军生气。日子随遇而安的过着,乐得轻松,可身体却越发沉重。
沉得连抬一根手指,开半张眼皮都懒。也便是这麽一天,窗外细雨绵绵,掩了阳光骄色,刹时烘得地上透心的凉。柔烟薄雾自湖心扩散,远远一道木桥搭来,工匠盖下的褐布随风刮起,隐隐可看到底下又是一座红桥。
好端端的,怎麽又筑起桥来?汨和支起半身,悠悠地要看清楚那度桥。此时方想起,大概全因自已在宴席间向皇上嗔怪,说居处离得四处的桥都远,每每要绕着大圈子走,走得双腿都软了。
原来如此。金将军亲身解决了一大难题,大概也就安心,二郎腿跷起来,塞了满口果子,又嚼嚼有声的安歇下去。他倒也不是真心要睡,只是实在无事可做,不把两个眼睛闭起来,怕它们闲得慌了还会溜走。
皇上新送的羽扇在他身後轻轻拂着,外间虽冷,可房子里头还是有重湿闷。王福这个小黑帽真不错,回头再教他擦擦长枪,若是擦得好了,便请皇上赏他。汨和的如意算盘打得发响,整个人就似软绵绵的浮在空中,还管他顾婴作甚?就算他乐得跟王湘厮混,也烦不到他金将军头上来。
而顾婴终是不来了。
金汨和平躺在床上,越想越是心浮气躁。那一串长珠在身体上滚滚而动,凉凉的咯到了心胸中的一块肉。又或者他应该去寻他?
「哼!」别傻了。汨和翻一翻身,便把万千念头压下。反正都不外如是。
眼睛概是教雨粉打到,留落了点湿。他正要伸手盖被,外间却幽幽的传来了声音:「金大人。。。。。。金将军。。。。。。」一声一声的叠来,似是雨打芭蕉,如泣似诉,教人毛骨悚然。
他里一惊,瞪大了眼看向随侍的人,那些小黑帽猝然就似被雷打到,纷纷弹跳起来。他们左右盼顾,大概再也找不到个好推托的人,战战兢兢的依着墙身走去,到了窗下回头一望,却又被汨和的目光刺得缩回去。
「金大人。。。。。。你一定要救救小的命啊。。。。。。金大人。。。。。。」
那声音仍旧在窗下凄凄的喊,一个小黑帽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不一刻,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来。这时腰也不弯了,腿也不抖了,嘴边弯弯的笑着,回头便报:「金大人!在外是小太监张千。」
「张千?」汨和一时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