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
赵忘尘在他身后低低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你习文练武有多勤奋,我都知道。你在军队里,细心观察记录。认真学习一切,我很欣慰。”
赵忘尘愕然。方轻尘以前可从没夸过他。
“忽然间成了将军,忽然间要担负上千人的生死存亡,任何有责任心的人,都会加倍努力,加倍用心。自我任你为将之后,你学到的,记住的,是不是比你以前混迹军中时,多出许多?”
赵忘尘愣愣地细细回思,一时竟说不得话。
“如果觉得你得到的一切只是沾了我的光,就更争气一些。自己做出成绩来,让天下人知道,你得到的,是你该得的。如果不喜欢人人指着你说,你是方轻尘的徒弟,就好好做一番事业给我看!也许十年之后,人人会指着我说,这是赵忘尘的师父!”
方轻尘没有回头,赵忘尘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抑不住胸中忽然激涌的热血。大喊了一声:“好!”
“那么,现在你有没有胆色。过江去,见见我们楚人的第一强敌,替我做一回信使?”
赵忘尘挺了挺胸:“末将领命。”
方轻尘自袖底抽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回手递出。
赵忘尘双手接过。耳边听一声淡淡地吩咐:“去吧。”
赵忘尘略一抱拳,转身便退了开去。
自始至终,方轻尘未曾转身,未曾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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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赵忘尘已站在了秦军的主帐之内。
看到被楚人传成三头六臂,地狱恶魔转世的秦旭飞,居然如此年轻,如此英武,他略略有些诧异,但脸上神色却是无动于衷。从江北一路走近秦军主帅,看一路金戈森然,军纪谨肃,这初上战场的少年心头微凛,却也绝无惊惧畏怖。坦坦然站在威严森然的中军大帐,深深施礼却不下拜。不卑不亢,双手呈上方轻尘的亲笔书信。
面对这封所有秦军都一直不眠不休等待着的书信,谁也不会去计较少年的礼仪。秦旭飞展开信函,一目十行,略过所有的例行客套交待,看到下方条件。略一沉吟,抬头笑道:“请将军在我军中略作歇息,兹事体大,容我与众商议再做定夺如何?”
“末将受命而来,自当等候殿下回音。”
秦旭飞笑笑挥手,让军士领了赵忘尘去歇息。
外人一走,帐中众将全都眼巴巴望着秦旭飞。
秦旭飞一语不发,只把手上的信件递出。一封信在一干重将手中一次传递。多数人脸上很快绽开了笑容。
“本来还担心他狮子大开口,要多少粮草骏马,钱财地盘,他居然只要一个发疯了的皇帝?”
“这人愚忠到傻了!他大张旗鼓把人迎回去。那个他立的傀儡皇帝肯定心里不舒服,那个有拥立之功的萧远枫也一定心中打鼓。楚军人心不稳,对我们大有好处!”
某位粗豪之人一拍桌子:“反正他们现在立了新皇帝,那个疯子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我们赶紧把柳将军换回来!”
周围几道不赞同的目光袭来。他还讪讪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秦旭飞静静坐在帅案之后。良久才问出一句:“既然楚国已经不需要一个疯子皇帝,既然是那人负了他,既然把人救回去之后对他有害无益,为什么,他手上有这么好的筹码,却只要换一个会拖累他的疯子?方轻尘,他可是个愚忠的傻子?”
帐中刹时一静,大家面面相觑。13:14 2008…6…14 守护天使手打o(∩_∩)o。。。
第三十九章 傻子不易
赵忘尘没有等太久,一夜之后,秦旭飞亲自将回信交到他的手上。双方站得太近了,咫尺之间,看得清这英武的男子眉宇间极深的疲倦与怅然。
赵忘尘再也无法简单将他看做一个铁血恶魔来仇恨,他默默地行过礼,退出了军帐。
一路乘船过江,再入楚军主帐,上座的男子微笑凝视他。
赵忘尘大步走到案前,自袖里掏出书信,双手奉上。
方轻尘似乎很漫不经心地一手接过。
赵忘尘也同样似乎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望,行礼过,无声退开。
他的师父总是那样平和从容,天塌下来,对他似乎也是小事。然而,他依然认定,昨晚方轻尘过的,肯定不比秦旭飞轻松。虽然他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
方轻尘打开书信。略略以看,甩袖站起身来:“我去找柳恒聊聊天。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看他信步下座,凌方跟进一步,方轻尘笑着斜睨一眼:“凌将军,如果你太闲了,我可以给你找些差事做。”
他这和和气气,礼貌周全的时候,才是最可怕,这一声将军吓出凌方一声冷汗,赶紧退了七八步:“末……末将很忙,就不陪方侯了。”
方轻尘转身出帐的时候,仍然在和煦的笑。
凌方打了个寒战。问赵忘尘:“喂,方侯信里对秦军提的是什么条件啊?”
赵忘尘拿眼瞪他:“密信我敢拆?你当我不要脑袋了?”
“谁说叫你偷看密信了?你不是方侯的弟子吗,消息总该比我这粗人灵通些。”凌方摸着脑袋悻悻然地说:“方侯刚才有点吓人,他笑得我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赵忘尘一声不吭,转头就向外走。
“你去哪?”
“巡营。”赵忘尘大步而行:“去柳恒帐外巡营。”
凌方吓一跳:“喂,你你……”
“怕什么,我年轻,不怕累,做得多,学得多。方侯要是嫌我太有空。给我安排一堆差事,正好。”赵忘尘白他一眼:“你老了。”
“什么!!”凌方气得跳起来:“你慢点,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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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尘掀帘而入,带起一阵冷风。
如果军帐有门的话,他肯定是会给一脚踹开。
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几个护从的军士立刻噤声肃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方轻尘眼睛就只盯着柳恒。冷冷道:“所有人出去。”
话音还没落呢,闲杂人等立刻闪得一个也不见。
柳恒见他面色不善。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旧佯装无事,起身施礼招呼。方轻尘已是一掌拍下,那张刚才让他借袍袖隐着,抓在手心里揉成了一团的信纸。就给他拍在了桌上:“这就是你的好朋友给你开的价码!”
柳恒神色不变,伸手拿起信来细看。信纸上秦旭飞那熟悉的笔迹,内容无非是对方轻尘相救自己一干人等的感激,言辞颇为恳切。然后直接拒绝方轻尘换废帝的要求。再温和谦逊地请求方轻尘允许他以骏马千匹,粮食五千担,及一千张良弓来表达感谢。
柳恒悄悄咬了咬牙,骏马千匹,五千担粮食,外加一千张良弓?这家伙,平时不管细账,万事还是一千当王子时大手大脚地做派,真是有够大方。军中总共才有多少富余?自己人饿肚子,让楚人吃饱了饭,骑着马,拿上弓来跟他们打仗?他们这一干人等的赎身价,哪里值这么多。如果是他在,最起码要打个五折。
柳恒对秦旭飞大出血不满意。极为不满意。方轻尘也不满意,极其不满意!
“先王已然疯癫,又是废帝,于你们并无多少利用价值,为何不肯成全我等臣子之心?我很好奇。”
他的语气极恶劣,甚至有点气急败坏了。不是不能忍,只是再喜怒不形于色下去,他觉得自己能闷出内伤来。
救出柳恒是因缘际会下的临时决定,那时候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秦旭飞最重视的下属,应该会很值钱。等他把柳恒救回来之后,心绪渐定,心里想到的就只是那个人。钱粮,军备,地盘,一切可以用来同秦旭飞讨价还价地东西,自动褪色让位。
楚若鸿,柳恒可以换得来楚若鸿。
这些日子以来,卓凌云前后已经派出了许多批精干的密探,却还是找不到楚若鸿的所在。方轻尘心知肚明,秦旭飞必是另外动了手脚。他是三军主帅,不能轻离。秦旭飞已经知他复生,又把人秘密隐藏。这样,他要重见楚若鸿,就只能等彻底打败秦旭飞,把他抢回来。这要经年累月不说,秦旭飞还必须有君子风度,被打得再惨,还坚持一不拿楚若鸿宰了出气。二不把人绑到阵前来威胁他们才成。
楚若鸿,是他的死|穴。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但是人皆不知,也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死|穴。别看他平时在众将面前动辄作高深莫测军神状,可是如何解救楚若鸿,保住楚若鸿,他其实一直是束手无策。
直到现在,柳恒就这么生生撞到他手心里。他要不去借机换回楚若鸿,那才叫怪事呢!
这等算计,纯是私心,于大局无益有害。表面上他是南方联军的主帅,但以萧卓二人为首,把自家的班底拱手任他处置,与他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天下,毕竟是不同。处决大事,他必须尊重别人的权力与地位,理当与众人商议,听从大家的意见,而这件事。却完全是他一个人独断专行。
他写出那封密函,未曾和任何人商议。
新帝已立,他却把柳恒这么重要的人物送还给秦旭飞。只为换回疯了的废帝。传扬出去,民间固然要赞他谨守君臣之责。忠义无双,可是利益相关者怎能不猜疑他有心助楚若鸿复位?这其间又牵扯了萧远枫那一支人马,许多人的前程富贵,联军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局面,必将动荡不安。
然而,他认了!必须尽快将楚若鸿从秦旭飞手中弄回来,他要早一刻亲眼见到那个被他逼疯的人。
骨子里,方轻尘仍然是方轻尘。任性张狂,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不是小容,大局得失,从来不是他第一考虑之事。
一封书信,除了换回楚若鸿,再无任何其他的要求,不要钱粮,不要军马。不要城池地盘,这次他是浮躁了,没能善用平常心,没能熟练地运用谈判技巧,只是,一念即动,寸心便乱,不想再去掩饰伪装。他自问诚意已足。没有给秦旭飞任何不必要的为难和压力取舍。换回来的,却是秦旭飞这一封看似客气谦和,实际冷然无情的信!
这一鼻子灰,撞得实在叫他很不痛快。为了换回楚若鸿,他已经准备承受下属压力和非议,坚决要做这一笔怎么看怎么不划算的买卖。他这里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姓秦的凭什么还觉得自己在占他的便宜,一封信回绝得这么干脆?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以为我是什么英雄豪杰,对好汉一定会尊敬,杀个人也绝对客客气气?方轻尘冷眼看柳恒,心里不由得开始估算,如果把这家伙剥光了架到江边,左边升炭火,右边放小刀。一刀一刀慢慢凌迟,割一刀用炭火烙烫一道伤口,不让出血过多,可以让他很久不死吧?秦旭飞能忍到第几天才会崩溃掉,哭着喊着求着自己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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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可以去问问小容……
要不然……他慢慢地磨了磨牙,以前张敏欣教导阿汉看一堆耽美小说时,他好像也顺便瞄了几眼,那些层出不穷的SM手段……要事顺便干脆找人直接给秦三王子隔江表演,不知他会是啥表情?
方轻尘在这里yy得兴起,极英俊的面容,莫名的显出狰狞来,看得柳恒浑身一阵发冷。饶是他早把生死看淡,也是定了定神,方能从容施了一礼:“无论如何,方侯相救之情。柳恒依旧深感。殿下信中所列条件,本也是一片诚意,但方侯若不满意。柳恒生死皆由方侯处置。断无怨言。就是殿下,也并不能因此怪责方侯的。”
方轻尘其实理智仍在,思绪清晰,只是刻意在放纵着心头的怒气而已。闻言冷笑:“你有无怨言都无所谓。我只是好奇,你和秦旭飞有竹马之谊,情逾手足,为什么秦旭飞不能答应我的条件?秦王派人害你们的谋士还说你们情深义重,捉住一个,让另一个人去死都行。看来,他是识人不明啊,把他的好兄弟,想的太重义气了!”他逼视柳恒,冷冷问:“既然秦旭飞冷酷无情,我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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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秦旭飞在散步。
身边没有亲兵随从,所有人,都自觉地离开他百步之外,让他独处。
昨晚一封信,他写得很难。
十六岁,他为着从军,屡屡忤逆父皇,总是跪在他身旁,与他一痛祈求的,是柳恒。
父皇终于允了他的奏本的时候,十六岁的少年,金冠束甲,快马出城,城门外那人骑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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