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
入宫可以争宠,却不可在时机不对时争夺后位,自寻死路。因此,明妃以及她背后的家族,便对乐昌的诚厚大度相当满意。而燕凛别有伤心处,又有类似的孤苦寂寞经历。所以更能感受乐昌的诚意和努力,对她的怜惜爱护之意也就更浓。
明妃入宫后,燕凛虽然也颇宠爱她,但对于乐昌的关怀,却未曾稍减半分。明妃也很得体的表现着对她这个皇后的尊敬,从无半点失礼。乐昌最初那小小的惶恐,浅浅的疑虑,也就悄然释去了。
其后再纳玉妃,燕凛亦是一般相待,皆是爱护宠惜,两妃之间,却是不偏不倚,厚薄不分。每月,他留宿皇后宫中的时间也永远是最多。
那两位妃子也并无显示半分名门出身的傲气。虽都年纪比乐昌略长。却始终待她是恭敬且亲热,乐昌处理宫务时,也常征询二妃意见。平常与二妃相处,于琴棋书画,这等学问知识上,倒也多得二人指点。
于是,此时此刻,燕国的宫廷,至少在表面上,是一派和谐,后妃相得甚欢的。在新的妃子即将入宫时,皇后和两位妃子是一起在热心认真的忙碌操办着。
“皇上驾到!”
听得外头宫人的传报,甘泉宫上下人等,俱无慌张。最近这段日子,皇上几乎每天这个时候来,大家也都习惯了。
其实纳妃的准备主要是宫里忙,没燕凛这个主角什么事。纳妃毕竟不同于立后,没有什么一定要他出面的地方。
不过作为一个体贴的丈夫,下了朝,处理完了国事,他也还是会尽量抽空,来陪陪自己的妻子,别让她一个人忙的太辛苦。
乐昌也未出迎,待得燕凛入殿,她也只是浅浅施了一礼,夫妻便含笑入座了。这些都是燕凛特许给了她的特权。
燕凛笑问:“皇后忙得如何,可有什么未决之事?”
乐昌温婉垂首:“有两位姐姐帮忙,还有宫中几位老人提点,我若还有什么事不能决断,还要打扰皇上,那就真是太过愚笨了。”
她轻轻拿起案上金盘里的册子:“这是各府诰命,宫中各处管事送来的礼单,还有我拟好的如妃入宫时的诸般赏赐,皇上请过目。”
燕凛其实曾许她不以臣妾自称,且能在无人时直接以名字称呼自己。不过乐昌几番争执,最终虽然敢自称为“我”,到底还是不能开口,直接叫燕凛的名字。
燕凛也知宫中礼法严峻,待她太过亲厚无碍,只怕反而害了她,所以也没有勉强。此时见她含笑将各色文册递过来,也一笑接了,却不打开,信手又放回案上的金盘。
“这些事皇后做主就好,我岂有信不过的。”他微笑道:“乐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国有人给你送礼来了。”
“送礼?”乐昌愕然。
“你四哥和六叔分开送了两份礼过来,说是贺你的生辰呢。我看再过一个时辰,礼物就办好交接,可以送到甘泉宫里来了。”
燕凛笑道:“算起来,如妃入宫之后,接下来就该是你的生辰了。这是你进宫来的第一次庆生。我们一定要好好庆贺热闹一番。”
“四哥,六叔?”乐昌有些木讷的重复一遍。想要欢喜一笑,却还是半个笑容也挤不出来。
多么遥远的称呼,她的六叔,她见过不到三次,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至于四哥,更是一年都说不到两句话。这两个人,竟然会记得她的生辰?
“你不高兴吗?”燕凛微微蹙眉。
乐昌抬起头,左右看一眼,宫人们自是知机,尽数退了出去。
“皇上,他们不是送礼给他们的侄女和妹妹。而是送礼给大燕国的皇后,是在向您示好。”她诚恳言道:“皇上不必以我为念。无论他们所求的是什么,若是于燕国无益,万万不可答应。”
燕凛闻言一愣,看着她诚挚而清澈的眼,心里有些暖。
他知道乐昌是多么渴望亲情,渴望被关心被爱护,即使明知是施舍是别有用心,她也是会一把抓住,死死不肯放手的。可是,因为想要维护他,怕连累了他,她却可以斩钉截铁的将那万里之外,故国送来的一份情义拒绝到底。
燕凛轻轻一叹,复又展颜一笑,伸手轻柔的抚过乐昌的眉心:“傻丫头。就算是别有所图,我也知道如何自处,不用为我担心。你只管安享礼物就好。难道我大燕国的皇后不值得别人的尊敬与讨好吗?快别再皱眉毛了。我身为皇帝,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妻子操心的愁眉不展,这皇帝做得可也太无能,太无趣了些。”
乐昌素来信服于他,听燕凛这么说,心中纠结自去,垂头一笑:“原是我多虑了。皇上想的自然是周详的。”
燕凛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拉了开去。闲闲问她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看什么,喜欢怎样庆祝生辰。
乐昌虽然总是回答无需大肆张扬操办,却哪里禁得住燕凛这般细细追究,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样眉眼带笑的提出一项项建议,不知不觉,便也让微笑长长久久留在了自己的唇畔,柔声一一应答。
燕国,已经是一派盛世光景。
皇宫内热闹红火,皇宫外也是一片繁华。堂堂的大燕国京城,绮罗锦绣,店铺林立,百货俱呈,闹市中,街头巷尾,行人磨肩接踵。
抬眼处,随处可见新起的或者是新翻修店铺客栈,到处是崭新的红砖碧瓦,粉刷过的白墙散发着石灰的碱味。
西街上近日也又开起一家大茶楼,却是竹楼茶舍。在这一片喧闹富贵之中,这竹楼却别有一番清雅风韵。让京城中人耳目一新。19:50 2008…7…11 守护天使手打o(∩_∩)o。。。
第九十四章 天子脚下
西街这新开的茶楼中,楼上楼下,操劳奔波的都是农家女子。样貌虽说都是平平,但是言行举止之中,自有一股农家女儿的清新质朴之气,也让京城中人耳目一新。
楼好,人好,茶更好。所以这茶楼开张的日子虽然不长,生意却已经是好得出奇。
当然,一座生意很好的茶楼。能在这寸土寸金的西街上安安稳稳的立着,也就说明这座看上去乡野气息浓郁的茶楼,绝对不真是哪个乡绅村夫所开。没有点儿背景本事,如何能摆得平那些方方面面的人物,大大小小的衙门。
再当然,如果茶楼主人是和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那威风八面的封大统领,沾了点儿亲,带了点儿故,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吧,有封大人的金面作保。能在这西街立得安稳,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京城那些专向商家伸手敲竹杠的官府里头,都言之凿凿的被流传进去了小道消息,说这家茶楼和封大人关系匪浅。封大人本人对此却是守口如瓶。想来也是要避着物议,他甚至很少光顾此地。不过,封大人的第一号得力助手,新近调入京城的安无忌安大人,倒是非常喜欢这里的农家清茶。三天两头的,得了空闲就爱往这边跑。
安无忌远离京城这么些年头,回来了。任职又在相对独立的行人司,平日里不太和京城这些大小衙门打什么交道。他的实权虽大,头衔上却不过是个不显眼的副职。在这街上随便一盆水泼出去能浇湿三个官员的京城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因此,他在京城里游来荡去,街道上官马官轿来来回回,却愣是难得遇上一个可以点头问声好的熟人。所以,安大人他在这茶楼进进出出,也谈不上有多显眼。时间一长,他已是悄没声的和茶楼主事的青姑娘厮混到非常之熟络了。
这天天清日朗,风和日丽,我们的安无忌,安大人,安公子,又晃着把根本用不着的扇子,慢悠悠踱进茶楼里来。
才一进大门,四面八方已有不少侍茶的农家女殷勤招呼着:“安大人。”
那些常来喝茶的茶客,也有不少含笑寒暄:“安大人。”
安无忌姿态洒脱的一合折扇,对四下拱了拱手,再冲姑娘们摇摇头:“是安公子,不是安大人。大人大人,叫得多了,把我都叫老了。小生现今还未曾婚配呢!”
四下响起一片哄笑之声。安无忌悠悠然甚是自得的刷一声又把扇子展开,随口问离得最近的茶女:“你们青姑娘呢?”
“在后头烹茶呢!”茶女笑答。
安无忌点点头。熟门熟路,径自往后园明标着“客人止步”的所在而去。
茶楼上下人等对此现在已经是司空见惯,没人会想着阻止。然而安无忌的人影一去,这茶楼里自然也便不再是当面那一片纯粹的亲切热络了。各种八卦揣测之声,此起彼伏。
交头接耳间,很多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看起来,这位安大人和青姑娘的好事不远了。”
“是啊,这安大人每回来,总要青姑娘亲自招呼,现在都直接往园子里去了。听说是青姑娘会拿什么家传独门秘方调配的好茶专请他一人喝,要说他们之间没事,谁信啊?”
“那青姑娘为人是不错,也爽利能干,又挣下这么一份家业。可那个……”说闲话的人干咳一声。把个嗓音压到最低:“那长相咱实在是不敢恭维。还有那腿……安大人这么年轻英俊,而且好歹也算是个官,怎么就会这么掉价……”
“嘿,这老兄你还不明白?这青姑娘跟皇上身边的红人,封大统领是亲戚啊。这茶楼能建起来,封大人可是四下打过招呼的。这安大人大概是想借着青姑娘这股东风,好好的攀上封大人这棵大树……”
听者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这就对了。男人么,前程总是最重要的。有了前程,以后家里再多纳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不也一样?”
客人们低低私语,窃笑喟叹,而侍茶的那些农家女们,也难免是你眼望我眼,悄然表达着心中的羡慕与隐约的妒忌。
这些茶女大多和青姑不同村。都是四乡八镇被重金征集来做活的。在茶楼里做一个月。比在庄稼地里干一年赚得还要多,又开眼界。自从进了京城,进了茶楼,她们在家里的地位都直线上升,成了家中主要的金钱来源。也便是父母兄长最重视的家人了。
虽然大家对青姑都是有几分感激的,但是妙龄女子,有几个能不做麻雀飞上枝头,翻身变成凤凰的美梦。安无忌这样年青,俊秀,多金,风趣,没架子,上无高堂下无妻妾的风流人物,又是个官。三天两头在这些农家女儿的眼前晃,怎能不引人春情萌动,浮想联翩?
本来呢,这些乡村女子,也都是有自知之明,万万不会真的去高攀他的。可是安无忌和青姑如此亲密,大家自然会想,青姑这样克父克母,从来没有人待见的扫把星,长得又丑,还身带残疾,安公子接受她却接受得毫无困难。那我不过不如她有钱,不如她有个大官亲戚而已,论长相比她漂亮,论出身比她干净,这安公子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于是,心里那点小小的怨和妒,也就在所难免了。自然,碍着青姑是她们的衣食父母。这种心思断断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但是既然大家隐隐都有同样的心理。那很多话不用说出来,彼此也能明白,同仇敌忾之人多了,那一种隐约的暗流,也就开始悄然在茶楼诸女之间涌动。
然而,同所有人的猜测差着十万八千里,安无忌进了后园之后,并没有去找青姑,而是继续往里走,又穿过两重门户,到了连茶楼中人,平时也不会被允许随便进入的内园。
内园不大,也没有什么楼阁亭台,不过是有几处房屋,和一片较空旷,栽了两棵树,外加摆着几块大石头,中间还有一口井的所在。
安无忌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中间的房门。信手一敲,里头传来一个极温和的声音:“进来。”
安无忌一手推开门。口中笑道:“容先……”触目所见,却是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倒是把安无忌吓得将最后一个字给生生吞了回去,身子猛然紧绷,提聚内息。后退半步,脱口便问:“什么人?”
容谦连忙将脸上的假胡子扯下来,笑道:“无忌,这些年的探子都白干了?我不过加了把胡子,你就认不出来了?”
安无忌愕然看着容谦,只觉得有大滴的汗要从额上滑下来。当然了,加了把胡子而已。脸部特征,双眼间的距离,还有眼神,都是他熟悉的,都没有变。作为高级密探,换装改容这等把戏他的确是应该一眼就能识穿的。但是……这个人是容谦啊,是那个华彩风仪高贵从容一丝不苟精明强干温文尔雅的大燕国容相啊!
满朝文武,谁不曾为他的风仪气度而暗自心折?容谦就是容谦,他可以穿着绯色的官服,于朝堂之上指掌翻覆间平定天下。也可以一袭青衫,融于山水。在那僻静清幽的村庄,过他那远离庙堂的安宁岁月。大燕国的容相,就是被囚锁于污秽的牢狱之中,就是被赤身绑缚于刑台之上,面对万千百姓的目光,也会是温和宁静,坦然从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