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
,肩痛欲裂,赶紧后退个四五步,同他拉开安全距离:“以后不用按元帅的体统给我准备饭茶了,我和士兵们吃一样的,我名下专供的鲜肉,青菜和鸡鸭鱼,以后按规矩份例,分给生病或受伤的士兵……”
风劲节微笑摇头:“把太奢侈的东西分给生病虚弱的士兵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你也不必和士兵吃一样的。军中元帅,将军,士兵的份例本来就不同。你身为大帅,一切待遇如果和士兵全都一样,其他的将军们怎么办?叫他们顿顿不许吃肉吃菜,只吃霉米,就算表面上做出亲和士兵的样子,心中也难免有怨,凡事过犹不及,你自己以身作则,带动所有将军,把各自定例的好菜,都减掉一半,均给需要的病弱士兵,这样一来,士兵们都感念于你,将军们也没吃太大的亏,大家心安就好。”
卢东篱苦笑一下,点点头:“还是你思虑得周全,我太过心急了。”
风劲节笑道:“什么思虑周全,我只不过是不想跟着你一起吃发霉的大米罢了。”
卢东篱低低哼了一声,罢了,他也从来没指望过这个在闹旱灾的时候,还要吃冰镇莲子汤的人,会有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无私想法。
如此计议一定,只耐心等待看卢东篱那几封信能有多大作用了。没过多久,卢东篱上任后,第一批军需品就运到了。
定远关的军需品由后方四郡分别供应,而由管理四郡的总督统一调配,然后再一并运来的。
这次卢东篱事先得了士兵来探报,知道运输的队伍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达定远关了。
照以往的例子,送来的军需品只要由负责的将军们点算签收,运送的官员到帅府请个安,得到大帅的一个令谕,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这种事,基本上主帅是连帐也不用升,就随意处理的。
但这次卢东篱心中另有打算,一得消息,即叮咛风劲节:“待会儿,你去点收,如果数目能达到我们理想的一半,也就算了,可要是连这都没有,你就不要签收,只带他来帅府,在我面前分说。我就故意生气,击鼓升帐,记得把军队最高大、最吓人的士兵都调过来压阵。到时我就拍桌子暴跳如雷,我们在边关舍生忘死保家国,他们还要克克扣扣地压榨我们,然后我就传令要将他重打几十军棍。这时候,你一定要跳出来保他,给他求情,我再勉勉强强,卖你的面子放过他,却要训示他,下次送来的东西,如果还是这么少,或是这么劣,我也不打人,只直接把押运的官员行军法,砍了脑嗲,把首级送回去就是。”
风劲节失笑:“你这不是耍横吗?他们押运的小官,管得了押的是什么货,货有多少吗?”
卢东篱却是苦笑:“为了钱,为了东西,不耍横不行啊。以前写信那是软求,现在发威,这是硬来,不软硬兼施,谁肯乖乖给东西。押送的虽是小官,可没有人押,东西就来不了。我这样作张作智一闹,把威风摆足了,决心显明了,以后那些筹备军需的人,要是筹的东西不合格,手下怕也没几个官敢不要命地负责押送吧。”
风劲节大笑:“好,我就陪着你,唱唱这出红脸白脸的热闹戏文。”
二人商定计策后,风劲节便出去让王大宝到军中,寻那长得最丑最凶,身材高大,且脸生横肉的一班士兵,令他们在升帐时抱好刀剑,侍立两旁,誓要起到吓死人不赔命的作用。
这时有士兵来报军需送至关前,风劲节便赶去点收。
卢东篱在帅府静等,不多时,风劲节亲自带了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中年官员进了帅府。
远远一见那人,正摆出大帅威风,端坐在中间的卢东篱忽得一怔,站了起来。
那男子在风劲节身后走前两步,越过了风劲节,直行到卢东篱面前,微微一笑:“东篱,好久不见了。”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至亲
卢东篱怔怔望着来客,愕然道:“大哥,怎么会是你?”
那人大笑道:“怎么不会是我?好妹夫,说起来,我倒真是沾了你的大光了。”
风劲节在旁悠悠然挑挑眉,咦,好生热闹啊。
卢东篱干咳一声,转头对风劲节道:“风将军,这位是我内兄。”
风劲节笑容满面,做出异常热络的表情,一个劲对苏凌拱手:“原来苏大人与我们卢大帅有至亲之谊,方才失礼了失礼了。”
苏凌自是忙不迭还礼如仪,连声道:“风将军客气了。”
卢东篱在旁一阵子猛咳嗽,风劲节笑悠悠转过头来,满脸关切地问:“大帅,你怎么了?不是昨晚受凉了吧?”
卢东篱巧妙地在一个苏凌见不着的角度,恶狂狂地瞪他。
风劲节想到人在矮檐下,得罪顶头上司,总不会是啥好事,也就把后面的一大堆问候之词全拾吞回去了,只是笑道:“想必大帅与苏大人好久不见,必有许多故旧之事要叙,末将不敢打扰,就此告辞。”
他施礼退去,走到大门前,忽又回身,笑道:“卢大帅,今儿升帐要议的事,是不是暂时就先搁着了?”
卢东篱几乎是用杀人的眼光瞪他:“这么点小事,还用我交待吗?”
风劲节一迭声道:“是是是,末将该死。”三步两步,赶紧着退了出来,走出了帅府正厅,冲那等讯号等得发急的王大宝摇摇头,摆摆手:“今儿不办了,让大家散了吧。”
王大宝满脸失望地嘟嘟哝哝:“大家伙都盼着演一出好戏呢,怎么好好的,又不干了。”
他心中虽不满,到底还不敢不办差,磨磨蹭蹭转身走了。风劲节回头望了正厅一眼,脸上明明还带着笑,眼晴里却是一片冷肃。
原本的好戏是演不成了,另一出大戏,好象已经是非上场不可了。
风劲节这碍事的家伙一出去,卢东篱总算松了口气,赶紧着让苏凌上座。
论起官职来,他自然大上苏凌许多,但论到家礼,他却是要称苏凌为兄长。象他们这种书香门弟,长幼之间,礼仪一向周到,绝对不存在仗恃官职压人的道理。
倒是苏凌自己略有一点惶恐,脸上全是笑容,对于这个官越做越大的妹夫,有意无意,显出些讨好之意来。
卢东篱一时倒也并未注意,只是追问:“大哥,你怎么会做押运官?”
苏凌忙笑道:“东篱,你也知道你大哥我呢,不是个读书的料,蒙朝廷恩典,捐了个官职,只是一直都是空衔,任我百般奔走,闹得家徒四壁,也始终得不着个实缺。眼看着就断了指扎望,忽然收到公文,这才知道,我已经被任命为镇江府的推官了。”
卢东篱眉头微微一皱,却不说话。
苏凌笑容满面地说:“我原本还在奇怪,这年头,多少捐了空头官的人在活动,我在那镇江府并无半个熟人,平白无故,这天大的好处,怎么会落到我头上来。而且。一到镇江府,不但知府大人亲自招见,没过几天,连总督大人也召我去见过一面,口头上多加慰勉,一再说,只要我做得好,必能高升。我正自疑惑,才看到邸报上,有你出任定远关主帅的消息。没过多久,知府大人就让我去总督衙门听差,接下了这趟押运的活。我这才明白过来,全仗着你忽然当了定远关大帅,面子大如天,附近几处郡县的官员们,自是要给你方便的。以后的军需补给,都由我来运送,这样两相便给,大家还能常见面。”
他这里说得眉飞色舞,情绪高涨,卢东篱却是有苦说不出。
他原本是打算借押军需的官员,作法发威的。如今怎好对着他夫人的亲兄长拍桌子要打人。原本还想威胁,以后谁送来的军需品不合格不合量,就要行军法,砍脑袋。这倒好,他还没说话呢,人家就把他的大舅爷给找来了。难道他能砍了苏碗贞亲生大哥的脑袋不成?
“对了,碗贞听说我得了实缺,也很替我高兴,又知道,我在镇仁府上任,离你这定远关很近,她写信对我托了又托,叫我时时照应你呢。”苏凌笑道,“东篱,我也知道,你这边关口上,要什么没什么,你放心,镇江可是个繁华的好地方,你缺什么,只管说一声,我下次一准给你带来。”
他这样刻意提起苏婉贞,又勾引起卢东篱心底一阵温柔,一阵愧疚,更是没法对这个大舅老爷板起脸来了。
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大哥是不是很想做这个推官?”
“那当然!”苏凌理所当然地道,“推官虽说只有六品,但却是知府的佐官,掌一府刑名,权势极大,本就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位,我能分到这么个实缺,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对了,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莫非……”他眼晴闪光地问,“东篱,你还有办法让我升官?”
卢东篱乱咳一声,彻底打消想劝他辞官的念头。
苏凌关切地望着他:“东篱,怎么自见了你就见你咳个不停,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如今咱们苏卢两家的前程,可就全靠你一个了。”
卢东篱被他这么一关怀,更是一件猛咳,呛得面红耳赤。
苏凌关心情切,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要替他拍肩揉胸:“东篱,东篱,你怎么了?”
卢东篱苦笑道:“我初至边关不久,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多陪大哥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快去休息吧,你的身子最为要紧了。”苏凌大大方方道,“只要让亲兵随便给我安排个房间便好了。”
卢东篱微怔:“大哥要住下来,不用赶着回去交差吗?”
“咱们亲戚这么久不见,哪能就走。再说了,知府大人和总督大人,都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在边关待一阵子,看看兵士们有什么需要,边关到底缺什么,少什么,我回去报备了,他们也好准备,虽说这年头,谁的日子也不容易,但边关将士需要,我们就是再难也得筹备到。不是吗?”
话是说得够亲切,够好听的,卢东篱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那就要委屈大哥在这荒凉的地方多待些日子了。”
应酬完苏凌,让亲兵赶紧给他安排了帅府最好的房间,确保在帅府有限的条件内,给他最好的招待之后,又吩咐人照应好苏凌的一干随从之后,卢东篱如打了败仗一般垂头丧气,回了房间。
一推开房门,就见烛光下风劲节满脸笑容:“怎么,我们卢大帅碰上大舅子,就不打算大义灭亲了?”
卢东篱苦笑:“他也是被人利用罢了,到现在上任才半个月不到呢,就算是有那贪没军用银子的事,也与他没什么相于,我若平白拿他做法,他也太无辜了。”
风劲节笑道:“便是其他的押运官,也未必就真沾手得过多少好处,不过是照章办事,奉上司的令押送东西罢了。咱们对他们下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一来这些官不归咱们管,二来,也没必要真扯破脸和后方结怨。只是现在你就连做做样子,摆摆威风,也办不到了。”
卢东篱长叹坐下,良久忽道:“我是不是做得还不够,我是不是应该为了国家,不管他是不是亲威,是不是熟人,一视同仁地打打骂骂,杀杀砍砍,叫后方那些官员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不是任何人情可以动摇的。”
风劲节微笑着看他烛光下痛楚的眼神:“你会这样做吗?”
卢东篱沉默良久,才徐徐摇头。
跳跃的烛光,在风劲节眸子深处,映出淡淡温暖之意:“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不是大义灭亲,而是灭绝人性。你的这位舅兄,我们且不论他的心性为人到底好不好,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是无辜的,那些肮脏事,他应该也还没有来得及沾手,他将来会不会随波逐流,助纣为逆,暂且不论,现在我们若是伤害他,就是我们太过无情无义了。”
风劲节平静地说:“清官固然很可敬,但我不喜欢那种自恃是清官,自恃无私念,就可以对亲人予取予求,肆意安排,就可以高高在上,以圣人的行为要求身边人的家伙。做清官,不提携亲人,不替他们通路子倒罢了,可是要以自己的立场,而强行干涉别人的生命,斩断别人的前途,限制别人的选择,这就太过份了。”
说到这里,他忽得一笑:“如果我做错了的事,我的亲人大义灭了我这个亲,我就算不会怪他,但内心深处,也永远都会留着个心结的。何况,你的大舅子,到目前为止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人灭掉他的事,最多只是对你不够体贴,不肯为了你的伟大理想,而舍弃他自己的前程罢了。”
卢东篱沉默不语,风劲节虽然平时总会气他,虽然在自己难堪时总爱多往井里扔两块石头,但很多时候,也往往是风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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