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最远的距离





?br />   柯静熙看出他们的诧异,微微低一下头,后望向杨松健:“杜雷呢?我有话跟他说。”
  杜雷看柯静熙去而复返,又如此盛装,不解,正要开口问,忽见她伸手去解上衣钮扣;他脑中一空,反应不过来;再回过神,见她已解开一半了――那衣服一长排扣子,从上至下,至少十来个。他忙站起来,隐有怒容:“你干什么?”
  柯静熙并不理,继续往下。
  杜雷一皱眉,正要叫信水,还没等出声,忽的怔住。
  他看见那衣服里的身体上有一条红线,血红的线――弯弯曲曲,从胸至腹,沿肋骨拐弯,伸向后背;好像这个身体曾经断开过,现在的是缝起来的。
  她的皮肤白得亮眼,映着黑色的胸衣,那一条红线显得异常狰狞。
  他见过的伤痕太多了,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但从未有哪一条伤痕像眼前的这条令他惊心――这样的身体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
  柯静熙看着他的脸,声音很轻:“我一生下来就有病,心上面的有个洞,医生都说我活不过十岁。我父母不信,我也不信,我们一直找敢给我做手术的医生。16岁那年,终于找到了……今年我26,这十年我过得很好,呼吸很顺畅。我喜欢活着,能晒到暖和的太阳,还能遇到那么多好人……每个人都该做他想做的事,这样他才会开心。你想去就去吧,韩争见了你会高兴。除夕那天在前湖,我能感觉到他,你去看他,他真的很高兴……车铺你不用担心,到年底,我们的款子就付清了,这个地方是我们的了。今年还会余钱下来,到时我去看看有没有好的投资,我们让钱生钱……前两天有人来问能不能租前面的一块地,他想卖报纸兼带杂货,我叫小杨答应了。这笔租费是额外的收入,我们能添不少东西……他们还商量着今年过年我们也去饭店吃,换换口味。”
  柯静熙慢慢的扣好钮扣,认真理理,微微的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你觉得好不好看?”不等他回话,又道:“其实每个人都会死的,早和晚也差不多,你不愿跟我们待在一起,那你就先去。我活着一天,就帮你照顾他们一天,等哪天我死了,你在那边也熟了,你再照顾照顾我……好不好?”
  杜雷站着,只觉在做梦,柯静熙是在梦里,她的嘴一张一合;但他却听得见她的声音,还能听得懂她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柯静熙轻轻向前,离着杜雷三步,站定,仰头看他的脸。
  自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想着哪天能站在他面前,细细的看他的脸;如今,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杜雷也看着她。
  她的脸一点儿不美,还像个小女孩,小小的,没有伸展开;但她的眼睛很成熟,好像装着许多东西,深得像井。
  除了他临危的母亲,他从没长时间的看过女人的脸,而今的这张脸,却令他移不开视线,她眼睛里有着什么,吸引他,使他觉得安全。
  乍知真相的那种疼痛在消减,化成想念积在心头。
  韩争的声音仍在耳边:杜雷,你不适合这种日子,早点走出去,别回头……我是不成的,我有瘾……我肯定不会善终,你别管我,那世里我还是好汉……
  苏哲方毅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低低劝慰信水,忽听身后有动静,两人忙站起。
  杜雷神情如初,道:“吃饭吧。”
  一桌还坐不下,便分了两桌。众人都心不在焉,不怎么说话,匆匆吃完。
  苏哲仔细打量杜雷,他还是喜怒不形于色,但眼神沉静下来。
  方毅盯着柯静熙,发觉这个女人好像比以前美了一点,脸上有光彩。
  两人互望望,交换信息,忽听杜雷发声:“国庆节放假一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众人都一愣,半晌没人应声。
  方毅先反应过来,笑:“不巧,今年我没空,明年怎么样?”
  杜雷看着他,点头:“好!今年我们吃,明年单请你!”
  苏哲一掌拍过去,大笑:“我吃后年的!”
  杨松健等全明白过来,个个欢天喜地。
  信水肿着眼睛,没吃下几粒米,如今看杜雷变主意了,喜上眉梢,扑上来撒娇:“我没吃 饱,我们马上出去吃好不好?”
  方毅大笑:“要的要的,伤了那么多神,得补补!”
  苏哲亦笑:“吃西餐去,环境好!我请客!”
  临出门,杜雷一回头,见小青小五等围着柯静熙说话。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眼睛也望过来,从容平静。

  情惑

  胡芊虹看看面前的那个人,迟疑好一会儿,上前问:“你……你怎么回事?”
  方毅想扯嘴角,但脸上实在疼,便冷冷的回:“我骨头痒,撞撞墙!”
  胡芊虹想笑不好笑,忙避开视线,尽量不看他的脸:“你总躲着我?”
  方毅轻哼一声:“笑话!我躲你干什么?我既不欠你钱,又不欠你情,我躲你干什么?”
  胡芊虹听他口气有点横,再看看他那张脸,也气不出来,遂近前两步,想细看看。
  方毅一皱眉,立时往旁边让,一边就想闪人。
  胡芊虹好容易逮到他,哪肯让他跑了,急忙挡住,嘴里说:“我只跟你爸说黄衡的事,没卖你!”
  方毅忍着痛呵呵笑:“胡千金,我不管你卖不卖我,总之我是不伺候千金小姐的,你别糊涂!”
  胡芊虹憋气:“我也不伺候千金少爷……”
  方毅点头:“我们都是聪明人,多好!”说着,眼睛望到她身后,欣喜的声音:“妞妞,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周六才来的?”
  信水乍看方毅,也吓了一跳,听了一句半句,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扭着腰上来,翘着手指头点着方毅:“我不敢不来呀,我就感应着有女人在你身边!哼!”一边说一边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挂。
  胡芊虹看冷不丁来了一个大美女,还和他那么的亲热,有些吃味儿,眼睛盯着信水不动。
  信水一转脸,正对着胡芊虹,想耍耍正式女友的大牌,就觉方毅的手在她腰侧一点,她立时换了副可人的模样:“大姐,我男朋友哪儿得罪你了?他小孩子,大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小妹我给你赔礼了!”
  胡芊虹看她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却一口一大姐,把她叫得那么老,遂一皱眉:“我不认识你!”
  信水笑:“大姐,你认识我男朋友,那当然也认识我了!”又拉起方毅的手看看,教训:“你的戒指呢?跟你说多少遍了,情人戒情人戒!不戴怎么做情人?走,再买去。”再冲胡芊虹笑:“大姐,我们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千万别客气!”
  到了水榭里,方毅四下略看,松开信水,问:“有事?”
  信水有些失意似的,点点头,没立时回话;片刻,忽想起他的脸来,忙凑着看:“谁敢把你打成这样?你怎么能叫人打成这样?你爹?不会呀,你爹也舍不得动你。谁吃了豹子胆了?也不怕坐牢,敢打你?”
  方毅厌烦,一推她:“行了行了,管得真宽!你是我老婆呀?有什么事就说,说完就走,别废话!”
  要在平时,信水哪肯听他这样,早一跳三尺高了,如今心事重重,倒没精神争强好胜;她坐到栏杆上,幽幽的叹口气,望着湖水发呆。
  方毅看她如此,大奇,忙也坐下,急问:“怎么了?”
  信水又发会儿呆,侧脸看着他,轻轻的问:“方毅,你看杜雷是喜欢我呢?还是爱我呢?”
  方毅听她问出这话,又是那极其琼瑶的表情,绷不住要笑,扯着了脸,疼得不行,忙收住;再看她仍看着他,眼神跟走丢的小狗似的,楚楚可怜。他不觉微皱了眉:“怎么?他欺负你了?”
  信水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喜欢我,他并不爱我。”
  方毅想想,笑:“差不多,一样的。你分这个干嘛?哪能分得清!”
  信水又摇头:“不一样!喜欢只是喜欢,比如说他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但爱是爱,如果没有我他就会活不下去!”
  方毅听她这通理论,好似也说得通,便笑:“他就是那么个人,不懂得风花雪月的,你别指望他整天对你说爱呀情的,他不会!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他从不对别的女人这样,他肯定爱你的!”
  信水怔半晌,后回:“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说话,后来,小柯进去了,他出来就好了……我对他那么好,他都不听我的,他想走就走,都想不到我……”
  方毅当时也觉得蹊跷,但顾不上深想,如今听她一提,倒沉思;末了,他微微一笑:“妞妞,你说实话,你真是就想嫁给他了?再不会喜欢别人了?”
  信水低了头:“我爱他,我从没这样对过一个人!”
  方毅想想杜雷,再想想信水,最后一咬牙,跟她附耳:“那就趁早下手!我了解他,要是你们先成了,别人肯定没戏,他再喜欢也没用。”顿一下,又加:“过两天我去陪他喝酒,灌醉他……”
  信水忽的回过头,眼睛直直的。
  方毅看她这样,又笑:“你放心,他一定会对你好!他娶了你,你这辈子就别烦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的宝贝!”
  信水慢慢的吐出一句:“他都不爱我,我嫁他干嘛?”
  方毅愣住,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你不是爱他吗?”
  信水点头:“是呀,我是爱他,但他不爱我,我有什么意思?我嫁个不爱我的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做老姑婆,也不要嫁个不爱我的人!”
  方毅垂下目光,许久不说话。
  信水又道:“我有点不明白。我不知道他是喜欢我还是爱我。他对我是好,但我希望他心里也这么对我好。以前他不喜欢我,是有原因。但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他要是再不爱我,那就说明他真的不会爱我了,那我就死心了!有什么了不起?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天下又不只他一个男人!我叶信水还怕找不到他爱我我也爱他的男人?”
  方毅听她话音渐渐拔高,但隐隐带了哽咽,忙伸手轻拍她,微笑:“就是,还有我呢,我追你那么久也追不上,你可怜可怜我吧!好歹我长得比他帅!”
  信水白他一眼:“猪头三样儿,还帅?你看看你爹都忙些什么?治安这么差!他儿子都被打成这样?平头百姓还敢出门!”
  方毅苦笑:“好了,美女!赏脸吃个饭吧!别说了!”
  晚饭后,杜雷端张椅子坐到后院,墙角里一丛万年青,墨绿绿的,生机勃勃,他眼睛瞧着,总有点感慨,但又理不出来,遂发怔。
  杨松健从窗子里看见,忙把后门关上,嘱小五小青别往后面去,他自己领着小翔等往小报亭里去转转弯。
  这几天来他大哥沉默的时候多,仿佛有心事,而那位叶小姐也没来了,好像两人不高兴。他最怕这个!以往柯静熙来的话,他们还能拉两句家常,她说的虽不多,但在理,总能给他点帮助,谁知这个星期天,她也不来了。唉,真不知又要出什么事。
  他正暗暗发愁,就见路边来了一辆车,方毅从里面下来。他喜出望外,忙迎上去。近了,见他眼角眉梢都有青记,还不是新伤,他吃惊非小,他怎么能叫人打了去?还伤得不轻?真是无法无天了。正要问,就听方毅笑:“杜雷在哪儿?”
  杜雷听门“吱呀”一响,只当是杨松健有什么事,也不回头,等他过来,就听方毅的声音笑,“架子真不小,理都不理人?”
  杜雷忙一回头,跟着起身:“你怎么有空来,我算着还有两天的。”
  方毅手里也拎个椅子,隔着一步并排放下:“闷,找人聊聊天!”
  杜雷瞥见他脸上有印记,心里一动,盯着他问:“怎么搞的?”
  方毅直要打唉声,怎么什么人都在意他的脸?要命呢!当下笑:“我闲着没事,倒着走,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杜雷知他不是真话,似乎也问不出来,便作罢,只笑一笑。
  方毅看他有些发懒,笑问:“我向你请教个事,你说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杜雷纳闷,半晌回:“没什么区别,我不懂这个。”
  方毅摇头:“区别大了。喜欢是你和她在一起开心;爱是没有她你就活不下去!”
  杜雷不明白他说这个什么意思,稍皱了眉,瞅着他不动。
  方毅继续道:“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是喜欢信水?还是爱信水?给她一个准话,别拖着,大家都没好处。”
  秋荻从教学楼出来,见大操场上仍是热火朝天,最火爆的还是足球。姜烺穿一件全黑的运动衣,来回穿梭,很是醒目。
  很奇怪的,从前也不怎么能碰到他,如今三天两头的,总是撞上。他一般都是彬彬有礼,微微点头,笑容淡淡,但是很有暖意。她开始有些回避,渐渐就平常了,也能点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