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一
他知道,如果他真对她说那些话,她会真正崩溃的。
在这一刻,他真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深深厌恶。为什麽他就是没有办法对她免疫,就是无法抗拒这个妖女的魅力?从见到她第一天开始,他就彷佛中了这个魔女的咒语似的,一辈子要被她玩弄於手掌心。
他是恨她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其想重重伤她,报复她从前所作所为。但他做不到。他恨她,却又无法真正狠下心来伤害她。
「你说啊,语莫,你说啊!」
他终於开了口,「我只有一次亲眼看见你从俱乐部走出来,至於你是不是在外头另有男人,我不确定。」
「只有这样?」她仰起头,可怜兮兮垃看着他。
「只有这样。」
她却像不能置信,依旧怔忡地凝睇他,泪水一串串碎落。
他蓦地幽然长叹,紧紧将她纳入怀里,一面拍着她的背抚慰她。「别哭了吧。」
她没有抗拒,在他怀里尽情啜泣,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任泪水浸湿他的胸膛。
这男人应该是厌她、憎她的,但他却依然对她如此温柔。父亲说得不错,语莫其对她好,就算他娶她不是因为爱她,就算他需要她以为助力,他也从不曾将她当成一枚棋子看待。
纵然完全记不起从前的事,她还是确认了这一点 他从前待她必就是这样的方式,明明气极了她,却又不肯稍稍伤她一分。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内顿时柔肠百结,胸膛则像梗住了什麽,无法顺畅呼吸。这麽说来,其正伤害人的果真是她,其正让人深恶痛绝的只有她。
她心一紧,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
「走吧,我带你回家。」他低低地说。
回家!多美好的一个词啊。
她点点头,任他扶她离去。
有个人儿悄悄踅进她房里,衣袂翩然,脚步放得轻缓。
「谁?」她眨着眼,拚命想看清步步逼向她的人影。
人影不答,全身隐在黑幕中,教人无法看清。
「有事吗?」她开始害怕起来。
人影依旧没有说话,嘴一例,露出两排洁白却阴森的牙齿。
「你┅┅你究竟想做什麽?」她语音发颤。
人影不答,只是逼近她、逼近她,伸出一双白骨般的魔爪扣住她颈项,然後用力锁紧、锁紧、锁紧┅┅
她感觉呼吸困难,神智逐渐陷入迷蒙,「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季海蓝倏然睁开双瞳,映入眼帘的是柏语莫充满焦虑的面孔。「你没事吧?海蓝,我听见你在房里叫救命。」
有人想掐死她。
她迅速扫视周遭。她的卧房空荡荡的,除了语莫,不见半条人影。
她茫然望着四周,最後落定正瞧着她的语莫,恐惧自心底最深处逐渐浮现。
不!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麽啊?方才那一切只是梦,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究竟怎麽一回事?海蓝。」
她忽地跳下床,背对他平稳自己的呼吸。
冷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别让噩梦夺去理智。
「海蓝?」柏语莫望着她奇特的举动,不明所以。
「没事。」她终於旋身对他微笑,「只是做了个噩梦。」
「什麽样的噩梦?」
她摇摇头,微笑加深,「没什麽。」
他凝望她良久,眼神逐渐变得异样。
季海蓝视线一落,随着他的眸光望向自己,这才发现不知是谁替她换上一套黑色薄丝长睡衣,胸口开得低低的,半透明的布料更让她全身曲线若隐若现。
她脸一热,双手立刻揪紧胸前衣襟,试图遮掩。
他似乎颇为她的举动觉得好笑,喉头滚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她双颊烧烫得更厉害了。其他地方的温度也开始升高。她不自在地瞥向他,蓦地注意到他夹在右手指问的香烟,烟头还绽着红红的亮光。而他脸容疲倦,眸子微微泛红。
「你还没睡?」她呐呐地。
「嗯。睡不着。」
「因为时差还没调过来吗?」
他只是微微一笑。
那奇异的微笑令她更加心慌意乱,随便再抓了个问题,「我不是应该在车上吗?怎麽忽然回到房里?」
「你在车上睡着了。」
她一愣,「又是你抱我回房的?」
「嗯。」他像好奇她会有什麽样的反应,双眸紧盯她,唇角半嘲弄地挑起。
她别过头不敢看他,「谢谢。」
他没说话,举步缓缓走向她,步伐轻悄、缓慢,不疾不徐。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窈窕的娇躯不觉直往後退,一直到顶住门扉,无路可躲。
终於,他来到她面前,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他再微微一笑,忽然垂下头,柔软性感的唇印上她前额,接着滑落她娇美的鼻尖,停在那儿许久。
季海蓝感觉到他温暖的气息拂向她的面,心泺愈来愈快,几乎跳出胸腔。
像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从她鼻尖扬起头来,难解的眸光紧紧圈住她。
「海蓝,」他低低柔柔地轻唤她的名,语音极端沙哑,「你这样好美┅┅」他停顿一会儿,「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她凝然不动,像被下了魔咒般怔然迷惘。她看着他旋转身子,走向那扇连接两人卧室的门。
「语莫。」地出声唤住他。
「什麽事?」他背对她。
「我 」
她想谢谢他在季家庭园里对她那样温柔,想谢谢他不计前嫌,从医院将失去记忆,孤单无依的她带回台湾,想谢谢他 但她其实想说的是对不起。
「睡吧。」他像是明白地想说什麽,却没给她机会道歉,越过那扇隔开两人的门,轻轻阖上。
她只能痴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心中一阵难解的落寞。!
第五章
恩肜、恩白都睡了,语柔叁加朋友婚礼前夜的聚会还未归来,李管家回南部探亲,语莫刚刚也打电话说今晚要通宵处理一件案子。
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
是一个好机会。
季海蓝翻出回到柏园第一晚在床头小抽屉翻出的黑色名片簿,抽出一张名片 黑蔷薇。
似乎是一家会员制俱乐部的名字,在中山北路上。她决定今晚上那儿去。
她自更衣室挑出一套剪裁相当简单俐落的深蓝色洋装,罩上一件黑色西装式薄外套,再轻点朱唇,扫上蓝色眼影。
她莲步轻移,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车库,开出据语莫说属於她的深蓝色法拉利跑车。
不到两分钟,深蓝色的流线型车影已驶离柏园好一段距离。
俱乐部的入口在一幢独立的大楼一楼,没有任何招牌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扇银色金属大门矗立。
没有门房,只有门旁嵌着一具数字键盘。
莫非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去?
季海蓝犹疑了,她根本不晓得密码,要怎麽才能混进去呢?
正不知所措时,一个带着极端惊讶,又百几分喜悦的男声在她身後响起。
「真的是你?Rebecca,我见到你停在车场的法拉利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你!」
她蓦然旋过身,茫然的眼神落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顺了顺用发油理得整齐的发丝,端正的脸孔却漾着抹邪邪的笑,一身鲜亮的黄色西装更添花俏的公子哥儿气息。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AIex啊。」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
「那麽你发生车祸失忆的事情是真的罗?」Alex若有所思,「我本来以为这是你老公试图掩饰真相的说词,没想到是真的。」
「你以为真相是什麽?」她语音尖锐。
「不就是你终於受不了他,索性甩了他一个人逍遥快活去吗?」他眨眨眼,「还会有什麽?」
她咬住下唇,默然不语。这男人 虽然她根本不记得他,但彷佛和她有一定程度的交情。
「得了吧,Rebecca,你真的失忆了吗?」他彷佛看出她的疑虑。
「你究竟是谁?」
「这家俱乐部的主人就是我。」
「你是这里的老板?」她不禁失声。
「不然会跟你这麽熟?」他微微一笑,在数字键盘上输入四个数字,金属大门自动向两侧滑开,「进来吧。」
她犹豫数秒,终於跟着他进去。一开始,是一条长长的、云纹大理石铺成的甬道,再深入一点,隐隐的音乐声逐渐裹围住她。音乐声由小至大,由朦胧而清晰,直到节奏强烈的鼓声一声声敲入她的耳膜。
她瞪着室内的一切,呼吸不觉急促起来。
室内正中央是一座透明舞台,几个性感的舞娘随着音乐慵懒地舞着,搔首弄姿、神态媚人。舞台正上方,五彩缤纷的雷射光依着一定的节奏扫射着大厅,在每个恣意狂欢的男女身上投射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的强光,四壁描绘着酒神邀请众神饮酒作乐的浮雕亦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节奏强烈的乐声及微甜的乾冰味道刺激着她的感官,再加上一阵阵蓝色的烟雾缭绕,使原本神智就已陷入震惊状态的她更加迷离,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音乐、醇酒、迷药、以及无所不在的性诱惑,构成典型上流社会的夜晚,青年男女纵欲狂欢的行乐图。
「这就是'黑蔷薇'。」身边的男人闲闲一句,「罪恶的渊薮。」
她蓦地转首瞪他,「我常来这里?」
「还好,一个礼拜一次吧。」
「我就在那里 」她抬起纤纤玉手指向舞池里那群像灵蛇般扭动身躯的男女,那些人彷佛已食用了过多麻药,眼眸都是半闭的,神色陶醉。「和那些人一起跳舞?」
她惊疑不定的语气逗笑了Alex,低沉而富有含意的笑声像雨滴般洒落她全身,却也刺得她发痛。
「没想到三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高傲。放心吧,大小姐。」他双眸闪闪生光,「我们怎麽会委屈你跟这些不入流的年轻人厮混呢?自然有为你特别准备的包厢。」
「包厢?」
「还有特别为你服务的男妓呢。」
季海蓝是震惊到根本挤不出话来了。
「在这里,你只是偶尔客串而已。」他继续说道,「在包厢里为你准备的才是真正的娱乐。」
「你说客串是什麽意思?」她终於找回声音。
「就是那个。」他眼神瞟向那座透明舞台,「你有时候会在那儿独秀一段舞。」
她倒抽一口气。她在那座舞台上跳舞?跟那些性感舞娘一样?
「别担心,当然是戴上面纱的。」他的笑容带着三分邪气,「怎麽能让人知道柏议员夫人在这种地方跳艳舞?」
「我┅┅怎麽会做出这种事?」
「别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嘛,Rebecca,你不晓得你跳得多好!你才上台跳过那麽三、四次,不知有多少男人问起你,他们封你为」黑夜女神」。」他夸张地一挥手,「只可惜你纯粹是娱乐,要不然我还真想聘你做招牌舞娘。」
「这裹 有许多男人认识我?」她想起那本名片簿。
「放心吧,他们都不认识真正的你,只能算是你裙下之臣而已。」
「而我会向那些男人要名片?」「要名片?看样子你什麽都忘光了!」他摇摇头,神色十分惊讶,「是那些人自动将名片送上门,像一群哈巴狗似的巴望和你认识。有时候你高兴了,也会按名片叫人上你的包厢。」
「我叫他们进包厢做什麽?」
「这个嘛┅┅」他笑得神秘,「就不是我可以猜到的了。」
她背脊一凉,望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
「好了,别站在这里发呆了。」他扶起她的手臂强拉她离开大厅,到长廊的另一侧搭上电梯。「你的包厢在五楼,我就怕你有一天会像这样突然出现,还替你保留着。」
进了包厢,远离那些纵情声色的男女以及让人神智迷离的谜魂乐,季海蓝不仅没有觉得好过一点,反而感到更加不舒服。
这间包厢看来其实和那些专供人幽会的宾馆房间没有什麽不同,只是空间更宽敞一些,设备更豪华一些,装潢更高雅一些。
尤其是那张位於室内正中央,覆着天蓝色床罩的圆形大床更让她头疼不已。
她打量着这间房,从吊着水晶灯饰、 着切割成数百片菱形镜面的沆花板,挂着大师仿昼的四面墙,到脚下占据整个室内的波斯高级地毯,一套深蓝色沙发,一体成型的梳妆台和衣柜,藏在透明玻璃门後的浴室 最後,一双满溢惊慌的眼眸回到Alex身上。
「惊讶吗?这间蓝色系的包厢是当初特别为你保留的,到现在也没别的人用过。」
她呼吸愈发急促,四肢百骸窜过一股奇特的冷流。
「对了,要跟你说声抱歉。」他像忽然想起什麽,「你常点的那两个家伙现在都不做了。不过你放心,我替你介绍两个新人,他们现在在店里可都挺受欢迎呢。」他眨眨眼,「你等一会儿。」抛下这句话後他就转身离去,甚至不让她有喊住他的机会。
季海蓝怔怔地在原地转动身子,脑子完全处於凝结状态。一直到两个男人推门进来,其中一个将盛着威士忌的酒杯递向她的红唇,她仍然冻立原地。
「小姐需要什麽样的服务?」两个一般俊俏的男人一同跪立在地,一手放置胸前,五官端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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