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一
她望着他,眸中掠过几道复杂难解的神采,秀颜忽明忽暗。
他心一跳,〃水蓝,怎么了?〃
〃出去。〃
〃什么?〃
〃我说出去。〃她低低重复,掩落眼睑,语音暗哑。
他默然,只是静静凝望她。
见他久没动静,殷水蓝忍不住扬起眼眸,却在接触他温柔似水的眸光后全身一颤。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她强调着,语音不知不觉尖锐起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假惺惺。。。。。。〃
〃不是吗?你真敢如此说?〃她蓦地截断他,眸光炯炯,语音抹着浓厚嘲讽,〃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傲天的未婚妻,说我们是家人,所以才关心我爱护我。。。。。。你真敢这么发誓?〃
他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根本不是为了傲天,是为了你自己。〃
〃为我自己?〃
〃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傲天。你之所以会关心我,完全是因为你迷恋上我了!〃
〃什么?〃她突如其来的宣称如一阵焦雷,打得任无情晕头转向。他眯起眼,仔细审视着眼前眸光灿灿。宛若天际明星的女子。
〃难道不是吗?〃她唇角一勾,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敢说对我没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他瞪着她,极力宁定乱了节奏的呼吸,〃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怎么会那么想?因为这个。〃她说着,忽尔嫣然一笑,玉臂一伸,勾住他颈项,芳唇跟着缓缓移向他。
如兰的气息霎地拂向他面庞,裹围他全身。
他僵凝着,一动不动。
柔美的菱唇终于印上他,挑逗地擦弄着他温暖的方唇。
有几秒钟的时间,任无情的脑海一片空白,任由她水润红唇吸吮着他的,全身血流因之逐渐滚烫起来。
有一瞬间,他想就那么巨服于自己的欲望,将她窈窕诱人的身躯压向床上。
然而理智终究还是重新占领了他。〃别这样。〃他沉声喝道,双手硬生生扯开她两截藕臂。
〃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动心。〃蒙蒙眼瞳凝眸着他,漾着勾魂笑意。
他抿起唇,〃你究竟想怎么样?〃
〃证明你被我诱惑了。〃
〃那又如何?〃
〃所以别再说你关心我的鬼话。〃她一双美眸倏变冰冷,〃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体而已。〃
〃你以为所有的男人关心一个女人都只是因为想上她的床?〃
〃不是吗?〃
他瞪视她,数秒。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这么愤世嫉俗的想法,但我可以保证,我任无情不是那种男人。〃
他语音清冷,眸光深邃逼人,像要穿透她穿透她的身躯,她的心,她冰封许久的灵魂。
她呼吸一颤,蓦地遭一股被看透的惶恐狠狠攫住。
〃你走。〃
良久,她再度命令,语气却不再是先前的坚定冰冽,而是微微发着颤。
他感受到她的动摇,心一软,随之放柔了语气。
〃我知道你刚刚做了噩梦,心情还不稳定,我只想你明白,我不希望你故意这么做。〃
她默然不语。
〃别那么愤世嫉俗,水蓝,别故意用那种方式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他继续道,嗓音与眼神皆是真诚的关怀与温柔。
她心一紧,扬起羽睫怔然凝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亦回望她,许久,嘴角拉起一丝淡淡苦笑,〃我承认自己对你心动,对你的关怀未必纯粹因为傲天与你的关系,但。。。。。。〃湛幽的黑眸眼神坚定,〃我不会因此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绝对不会。你尽管放心。〃
她心跳一停,〃你〃
他只是静静凝望她,微微一笑,跟着伸展衣袖替她拭去满额细碎冷汗。〃睡吧。出去时我会替你带上锁,你安心睡吧。〃
低声抛下最后一句话后,他立起身,俊挺的身形悄然往房门处走去,打开门,落锁,关上。
她怔然凝望他的背影。
直到那沉稳安定的跫音远远地消逸了,她墨黑修长的羽睫才轻轻一落,秀丽莹白的颊畔缓缓滑过一道清晰泪痕。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为什么她总让他目睹不轻易在人前展露的激昂慷慨?
为什么她藏得最深的心绪,在他面前却仿佛透明得无所遁形?
为什么他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轻易摘下她冷淡漠然的面具,甚至逼出她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
为什么他不像其他男人,轻易受她引诱?
为什么他不受她引诱?为了激动他,她甚至主动献上自己的唇,不顾羞耻地主动亲吻他。
而他,竟能不为所动,还能那样冷静地推开她。
不可能的。。。。。。从她长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以来,每一个认识她、关心她的男人其实都只想得到她的身躯,一个个都只巴望着爬上她的床!
少女时代,她对男人这样的兽欲只有恐惧与厌恶,长大以后,除了厌恶,她学得了如何利用男人们对她的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你要我吗?
我不想要你。
那个霓虹灿烂的未央夜,青年回应她的淡然话语,至今依旧紧紧扣住她一颗心。
她以为青年是唯一的一个。
十几年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碰上像青年那样的男人,不可能再有任何男人不觊觎她的胴体,不可能再有男人有足够的定力拒绝她。
她不以为当自己企图施展女性魅力时,能有任何男人抗拒得了。
可他拒绝了。
我承认自己对你心动,但绝不会因此对你有非分之想。
他方才说的话再度在她耳畔回荡。
他说绝对不会碰她。。。。。。为什么?
因为傲天吗?
她是傲天的未婚妻啊。
她是傲天的未婚妻,该与傲天倾心相爱,为什么要故意那般引诱他?
任无情想不透,愈是细想,心绪便愈是纷乱。
他猜不透她。
莫非真如澄心所说,她来任家是别有居心?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任无情蓦地摇头,手指握紧了威士忌酒杯,用力到指节泛白。
然后,他一仰头,令杯中醇烈的液体全数流人口腔,熨烫咽喉。
是他多心了吧?昨夜她会那么做,会突如其来地吻上他,只因为她刚刚脱离一场可怕的梦魔,心魂未定之故。
她只是想试探他。怀疑他的关心只是出自于对她胴体的渴望。
她以为不会有任何男人纯粹关怀她,除非是想得到她,对她有非分之想。
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任无情如此自问,但心底,早已沉淀出澄澈思虑。
她会坚持着那样愤世嫉俗的信念,肯定是因为她的过去吧。在她无父无母、孤寂无依的童稚年代,她肯定尝到了一般人不曾经历的痛苦。
她肯定曾有一段难以言喻的不堪过往,所以对人对事才会如此冷漠防备,所以那天在与他共进晚餐时,当他探问她的过去,她会是那么尖锐的态度。
她用坚强筑起防备的堡垒,不许任何人窥见她藏在堡垒里的脆弱。
她究竟有一段多么哀伤的过去?
任无情沉吟着,黑眸凝定落地窗外光辉灿烂的夜景,思绪却恍然漂浮于迷蒙不定的时空。
直到一阵规律的叩门声唤回他游走的神魂。
〃请进。〃
他沉声回应,看着一名身穿浅色衬衫、卡其长裤,长发微微凌乱的男子跨进他办公室。
男子望向他,神情凝重且带着歉意。
他立即明白事情不乐观,〃还没有消息吗?〃
〃我们尽力了。可是还是没有任先生的行踪。〃
任无情心一沉。
男子是私家侦探社的人,接受他的委托前去德奥边境搜寻失踪的傲天,却迟迟寻不到人。
就连德奥两国派去山区探寻的搜索队都在一星期前宣告放弃了。
看来,寻到傲天的希望是愈来愈渺茫。。。。。。
〃请你们继续找,无论如何要找到傲天。〃他忽地开口,神态急切而激动,〃他一定还活着。〃
〃我们明白,任先生,我们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男子坚定地回应他,〃何况,我们在今天得了一个小小线索。〃
他心跳加速,〃什么线索?〃
〃山区附近有一户农家说在任傲天先生失踪后几天,曾经见过一名黑衣男子背着另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经过。〃
〃什么?〃
〃我们推定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任傲天先生。〃
是他!一定是他,是傲天没错。
〃宋先生,能不能请你们再加派人手过去?〃
〃当然。我们正打算那么做。〃
〃谢谢。〃他深吸口气,感觉沉落谷底的心情稍稍提振起来。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随时跟您联络的。〃男人说着,一面就要转身离去。
任无情唤住了他,〃等一下,宋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再麻烦你们一件事?〃
〃请说。〃
〃我想麻烦你们替我调查清楚一个女人的过去。〃
他眨眨眼,〃谁?〃
〃殷水蓝。〃
第五章
〃真是多谢你了,水蓝。今晚你陪同我这个老人出席宴会,可让一群商界大老嫉妒死了呢。〃
清风徐徐,送来任承庭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明晰的嗓音。
殷水蓝扬起星眸,浅浅划开笑弧,〃任伯伯这么说可折煞我了。能让任伯伯引我见见世面,是水蓝的荣幸,求都求不来呢。〃
〃是吗? 老人仰头,迸出沉厚爽朗的笑声。
〃何况任伯伯哪里老了?今晚见的那许多商界大老,哪一个年纪不比您大上好几岁,成就还未必有您惊人呢。〃
〃瞧瞧你这张小嘴,还真甜呢。〃在殷水蓝有意的吹捧下,任承庭似乎更加志得意满。
〃我是说真的。〃
〃该不会是为了嫁入我任家,所以才格外讨好我这个未来公公吧?〃任承庭鹰眸闪过一道锐芒,若有深意地定住她。
她神色不变,微笑依旧情浅,甚至更甜美了,〃任伯伯难道对自己没信心吗?〃
平淡却隐含挑战性的问话令任承庭剑眉一挑。
〃大家都说男人过了四十,涵养愈好,风度愈迷人,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你这么想?〃
〃当然啦。比起那些毛毛躁躁、又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伙子,水蓝还比较欣赏像任伯伯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
〃哦?〃任承庭闻言,薄锐的嘴角一扬,饶有兴致,〃你这么认为?〃
〃是啊。〃
〃那么,我比起傲天来如何?〃低沉的话语从任承庭唇间吐出,状若漫不经心。
殷水蓝心跳失速,呼吸亦随之一紧。
〃怎样?〃
她没有正面回应,伸出嫩白的藕臂挽住他,〃我们进去吧,任伯怕,老站在门口谈话腿会酸呢。〃秋波一送,唇畔跟着泛开一抹嫣然。
任承庭微笑更深了,一面享受着与美人挽臂的亲密感,一面迈开步伐跨进任家豪宅的气派门厅。
挑高四米的门厅沉寂安静,唯有嵌在壁上几盏精巧细致的艺术小灯绽着柔和光芒。
〃佣人们都睡了?〃任承庭蹙眉,颇不习惯回家时没有下人们恭候。
〃当然休息去了啊,现在都半夜一点多了呢。〃
〃是吗?已经那么晚了?〃
〃我也该去睡了。〃殷水蓝柔声道,抽出嵌在任承庭臂弯里的藕臂,〃晚安。〃她扬首,迅速在任承庭颊上印下一吻,接着转过窈窕修长的身子。
〃等一下。
殷水蓝旋身,瞥向任承庭扣住她皓腕的手臂,〃还有事吗?任伯伯。〃
鹰锐的黑眸凝定她半晌,〃想逃吗?〃
〃逃?〃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啊,那个问题啊。〃殷水蓝再度漾开浅笑,星眸璀璨生光,〃傲天做事瞻前不顾后,怎么比得上您深思熟虑呢?〃一面说,一面轻吐丁香舌沿着干燥的唇瓣舔舐一圈。
望着她恍若不经意,却充满性挑逗意味的小动作,任承庭鹰眸忽地一张,迸出某种激烈锐芒。
他饥渴地盯着她,直把她看得心惊胆战。
〃任伯伯,你怎么了?〃微微沙哑的嗓音清柔扬起。
他没说话,一径直盯着她,半晌忽地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扣入怀里。
她一阵惊慌,〃任伯伯?〃
〃别叫我任伯伯,〃低沉挑逗的嗓音拂过她耳畔,〃都让你叫老了。〃
她屏住气息,感觉任承庭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另一只则缓缓梭巡她线条优美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恶心袭向她。
她咬紧牙,命令自己曲线完美的柔躯更加贴紧他,兰麝气息则暖暖地吹拂他鬓边,〃别这样,任伯伯,这是家里呢。〃
〃在家里又怎样?〃
〃让人看见不好吧。〃她下颔抵住他肩膀,眼眸直视前方。
〃如果不在家呢?〃
她没说话,唇间逸出低微沙哑的笑声,听来性感动人。
然而那对任承庭看不见的眸子却是寒冽的,迸射两束足以令地狱结冻的冰冷星芒。
〃放开我吧,任伯怕,让人看见就不好了。〃她细声细气地。
而任承庭也果真松开她了,将她窈窕胭体稍稍推离自己,老练的黑眸一扬,望向大理石打造的楼梯。
殷水蓝跟着他调转眸光是任无情!
不知何时,他俊帅挺拔的身子竟定立在回旋状楼梯最高处,湛幽墨潭凝望着他们,深不可测。
她心一凉。
〃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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