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一
她眸光晶莹、唇色苍白,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别质疑我、别为难我,就让我也有机会为汪家尽一份心力吧。〃
〃梦婷。。。。。。〃江海渊倒退数步,颓然坐倒沙发,身心俱疲、老态毕露。
他终究拗不过这个从小就被他珍之重之、视为唯一宝贝的小女儿。
程庭琛,她的真命天子,三年前她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第一次见到他。
至今,汪梦婷还清楚记得初见他时的强烈震撼。
飞机起飞一小时后,她起身前往洗手间。由于头等舱与商务舱的洗手间都有人占用,在空中小姐的指引下,她来到了经济舱。
此时,飞机正巧遇上一阵乱流,她一时脚步不稳,跌入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当她在对方的扶持下,尴尬不已地起身欲道歉时,却蓦然发现迎向她的是一张她此生仅见的漂亮脸孔。
这个有着东方脸孔的男人简直漂亮得不象话。
那双勾魂眼、浓密的眉峰、挺直而带着傲气的鼻、适度饱满的唇,都像向上帝特别订做般完美迷人,而将它们全部放在一张线条优美的脸庞上,使成了足以令全世界女人为之醉心失神的俊容。
〃你还好吗?〃
就连他的声音亦是醉人的沙哑。
汪梦婷努力定了定几为他夺去的心神,扬起一丝温雅又略带自嘲的微笑。〃看样子我是大大坏了台湾女人的淑女形象了。〃
那男人似乎很讶异她会如此反应,盯着她的黑眸透着一股浓浓的兴味。
〃谢谢你的帮忙,没让我出更大的洋相。〃她整整衣装,朝他俏皮地眨眨眼后便转身继续前进。
但她却一直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锁住她。
当她再次经过他身边时,他正从笔记型计算机的屏幕抬头,两人的视线再次交集。
她给他一抹温婉的微笑,他亦朝她微微颔首。
她原以为这只是飞机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没料到她与他竟有进一步认识的机会。
那是在两个小时后,一名空中小姐半抱歉、半询间地对她提出个要求〃对不起,小姐,机上有一名孕妇身体不太舒服,我们想让她到头等舱来休息,可是因为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而只有你身边有空位。。。。。。〃
〃需要我跟她交换座位吗?〃汪梦婷温和地替她解决难以启齿的困扰,〃没关系,我很乐意。〃〃谢谢你,小姐,本公司会补偿你的。〃
〃不用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汪梦婷对她微微一笑,提起皮包,随着她穿过走道,来到经济舱。
一个男人正扶着那个孕妇起身。
〃谢谢你,先生。〃空姐对他微笑,〃这位小姐愿意交换座位。〃
男人回过头,汪梦婷不禁一怔竟是方才她偶遇的男人!
两人的眸光交缠,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敢置信和惊奇。
〃谢谢你,小姐,还劳烦你让出位子。〃孕妇不停地向汪梦婷道谢。当她抬头和汪梦婷的视线相交时,两个女人都一阵讶然。
〃是你。〃那孕妇轻声叫道,唇边再次浮上充满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今天好象老是麻烦你。〃
〃没关系的。〃汪梦婷微笑地接受她的感激。
在机场大厅时,她与这名孕妇曾有一面之缘;当时她和孕妇的儿子相撞,两人皆跌倒在地。她眸光转向站在一旁仰头望着她的小男孩,〃弟弟,等会儿要好好照顾妈妈哦。〃
〃嗯。〃小男孩眼眸晶亮有神,朗声应道。
孕妇再次向她点头致谢后,便在那男人与空姐的扶持下离去。
汪梦婷望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地在那男人身旁的位置落坐。
数分钟后,那男人回来了,并朝她扯开一抹迷人的微笑。
〃看样子老天有意安排我们认识彼此。〃他优雅地坐下,朝她伸出一只手,〃我姓程,程庭琛。〃
她同他握握手,〃汪梦婷,请多指教。〃〃汪小姐到英国观光吗?〃他随意问道。
〃读书。我申请到剑桥文学院。〃
他惊讶地挑眉,〃我也是到剑桥,打算攻读法学博士。〃
〃你是律师?〃
〃在香港一家小事务所执业。还不成气候。〃他谦逊地说。
但汪梦婷却在他眼中窥见强烈的自信这男人似乎相当有主见。
〃原来程先生不是台湾人。〃
〃我是台湾人。〃他微微一笑,〃只是选择在香港的事务所工作。〃
〃为什么?〃
〃香港的司法制度与台湾不同,采用英美法系的陪审团制度。〃他解释着,〃而我认为说服整个陪审团会比单单说服法官一人来得有趣。〃
正如她所想的,他是个喜欢挑战的男人。
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这一次是公司送你出国进修吗?〃
〃不,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想一边在公司位于伦敦的事务所工作,一边在学校研究相关判例。〃
〃边工作边读书?〃她以佩服的眼光看他,〃这样一定很辛苦。〃
〃值得的。〃他轻松地回答,〃想要成功总是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汪梦婷望着他,发觉他与她认识的那些衔银汤匙出世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虽然没有任何背景,却更显得气势不凡。
她毫不怀疑他有一天会功成名就,将整个世界握在手里。她再次对他微笑,〃真巧,我们不仅搭同一班飞机,连目的地也相同。〃
〃正如我所说,我相信这绝对是上天巧意安排。〃他眸光若有深意地紧紧圈住她。
汪梦婷难以抑制脸颊突如其来的发烫,她长到二十二岁,从未有一个男人如他一般,轻易就能挑起她的羞涩。
〃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吧?汪小姐。〃他语声沙哑,充满暗示。
她低回星眸,〃我想应该有机会吧。〃
这就是他俩的初会。从此以后,他便在她生活中占了一席之地。
常常在她穿过校园时,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送上一大束花;他也会在清晨敲她住处的大门,邀她一同在充满雾气的街头慢跑;有时候一整天不见他的人影,她却在信箱发现他亲笔写的情诗;最令她感动的是,他在他俩认识后的第一个圣诞夜,在她家门口亲手为她堆了个胖胖的雪人。
雪人戴着毛茸茸的漂亮帽子,围着大红色却不失雅致的围巾,手上抱着一本《济慈诗选》,而这些都是他为她精心挑选的圣诞礼物。
当她打开大门,看见站在雪人身边被风雪冻坏的他时,眼眶顿时盈满泪水,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傻瓜!〃她将螓首埋入他沾满雪花的胸膛,粉拳轻轻捶着他,〃你不知道这样会冻伤身体吗?〃
他却毫不在意地低声笑着,〃你喜欢这个雪人吗?〃
〃当然喜欢。〃她扬起漾着泪光的黑眸,〃可是我不许你为了它而让自己生病。〃
他要工作、上课、读书,竟还有时间亲手为她堆雪人,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风雪纷飞的夜晚。。。。。。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喜欢?
〃还有呢!你看这个。〃程庭琛朝她挥挥手中一张亲手做的精致小卡,〃听我念。〃
然后他使用低哑而迷人的嗓音吟诵起来。
汪梦婷痴痴地听着,那正是她最爱的诗人济慈的作品
Still,Still to heae her tender…taken breath,And so live ever …or eles swoon to death。
(一面还听着她那温柔气息愿这样活下去,要不就昏迷而死。)
〃天啊!庭琛。。。。。。〃她玫瑰般的唇瓣吐不出一句话来。
他温柔一笑,将卡片递给她。〃你喜欢吧?〃
汪梦婷透过蒙眬泪光看着那张有着他龙飞凤舞字迹的小卡,将它紧紧贴在胸口。
〃喜欢,我当然喜欢〃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焦虑地抬眼望他,〃庭琛,你没事吧?〃
〃放心,我好得很。〃他温柔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只是你若不快点请我进去坐的话,恐怕我就会真的冻僵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将他拉进屋里,一面替他脱下厚重的灰色大衣,一面替他拂去沾在身上的雪花。
〃你在这边坐一会儿。〃她将他安置在暖烘烘的火炉前,〃我去拿毛巾,顺便倒一杯热茶给你。〃
不到一分钟,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回,递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热茶要他饮下,并轻柔地为他擦拭潮湿的头发。
〃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她仍有些担忧,〃这样一定还不够暖和吧?〃〃我觉得很好。〃
〃别逞强了。〃她柔声责备他,转身就要去为他准备洗澡水。
〃我不要洗澡,〃他拉住她的手,眸光热烈地盯住她,〃一点也不想。〃
〃你不冷吗?超人。〃她逗弄着他。
〃当然冷。〃程庭琛的黑眸熠熠发光,忽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可我要你温暖我。〃
〃庭琛。。。。。。〃她语音细微,额边微微沁着汗,心脏狂跳。
〃我不要洗澡,只要你。〃他再次强调,低头攫住她恍若在风中颤抖的玫瑰唇瓣。
〃庭琛。。。。。。〃她反身圈住他的颈项,热烈地响应他需索的吻。
当晚,就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在毛茸茸的羊毛地毯上,一对恋人热情缱绻,无视于屋外漫天风雪。
在他们心中激烈燃烧的爱火足以温暖彼此。
那是她的初夜,亦是她在心中暗自发誓要跟随他一生的夜晚。
她曾立誓此生非他不嫁,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向他提出分手。
〃庭琛,求你,我是不得已的啊。〃汪梦婷心碎若狂,对着话筒苦苦哀求。
〃我不相信!梦婷,你明知道我现在必须专心写博士论文,怎么还跟我开这种不入流的玩笑?〃程庭琛完完全全不听她的解释。
〃不是玩笑,是真的。汪家快完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懂,现在是在上演荒谬的亲情伦理剧吗?〃他的语调满是讥刺,〃凭什么家族企业的危机要你用政策联姻来挽救?你伟大的父亲与哥哥们是在干什么?竟然要你一介女子来扛这个重责大任!〃
〃别这么说,庭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你别侮辱我父亲与哥哥。他们已经尽力了。。。。。。〃她泣不成声。
〃他们应该再尽力一点!〃程庭琛吼道。
她深吸一口气,〃不,我想过了,是我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梦婷,你真打算放弃我们的感情?〃程庭琛不敢相信,〃放弃我们三年的感情?
你好狠心!〃
汪梦婷伸手掩住冲口而出的哀鸣,〃原谅我,庭琛,原谅我。〃她满腹的悲痛只能化作一声又一声恳求。
她当然舍不得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汪家就这样一败涂地,怎能任父兄焦头烂额、六神无主而不伸出援手?父兄疼了她二十几年,她怎能不报答这浓浓的亲情?〃
庭琛该懂的,他该懂她原就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
〃我早该知道,像你这种名门千金终究还是会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程庭琛满怀怨恨,〃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什么都得靠自己一双手的无名小卒罢了。〃
〃不是这样的!〃汪梦婷急急辩解,〃我从来不曾因此看轻你!我会答应嫁他是因为。。。。。。因为我必须如此!庭琛,你明白吗?我不能不这么做啊!〃她的声音转成呜咽,〃为了汪家,我必须。。。。。。〃
他停顿两秒,〃那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
〃你不认识他?你竟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程庭琛气急败坏,一连串地吼道:〃你究竟怎么了?我认识的那个一心梦想为爱结婚的女人到哪里去了?那个相信唯有真爱才能相守的女人难道是我的幻想吗?我万万没想到你竟可以为了钱下嫁自己不爱的男人!你现在跟那些为图己身荣华富贵,不惜委身做情妇的高级交际花有什么两样?〃
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汪梦婷拚命摇着头,为什么庭琛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他不该是会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谓别贬低我。〃她擦着不停落下的泪水,〃你明知我不是那种女人。〃
〃我现在已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哪种女人了!〃他恨恨地拋下一句,然后挂断电话。
断线的声音冷冷地传进汪梦婷耳中,连续不断地、规律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她颓然放下话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台北的冬季并不像伦敦那般湿湿冷冷,还常常飘着漫天雪花。
可是,她却觉得好冷;不只是身躯发颤,连心都彻底的冰冷。
两个礼拜后她就要与季海平举行婚礼了,难道她必须带着庭琛的恨意嫁入李家吗?
他曾经说过,最恨那些为钱结婚的人。
那也是一个冬季的夜晚,他俩并肩坐在烧得炽烈的壁炉前。
〃我很讨厌那些出身豪门的公子小姐。〃程庭琛如是说道。
〃为什么?〃
〃或许一半是嫉妒吧!他们从小便要什么有什么,可我的一切都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挣来。我讨厌他们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性,也不欣赏他们在不自觉中流露的骄气。〃
他唇角半弯,深深地凝望她,〃但你不同,梦婷。你一点也没有那些富家千金的骄纵气质,反而心地善良得像个女神。就是这样,我才忍不住爱上你。〃
〃真的?〃她故意逗他,〃不是因为我家的钱才看上我?〃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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