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夏





  端木瞬原本正在上班,突然就被居群一个电话叫回来,电话里也不说什么事,只说汪濯沸遇到了麻烦,只有他能解决,差点把他心脏病吓出来。一路心急火燎地往回赶,路上一直在想汪濯沸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要是汪濯沸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哭,死命地催促出租车司机,司机也给吓到,只好拼命踩油门,就差没给自己按对翅膀。
  这会儿他看到汪濯沸好端端的没事,悬着的一颗心落地,才刚刚大松一口气,又立马看到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江婷婷,心里刚抑下去的火又“腾”地窜了上来。
  “你们怎么欺负小孩子?!”他对着汪濯沸气势汹汹。
  汪濯沸叹了一口气:“小瞬,你听我说……”
  端木瞬也不听他解释,没等他说完,又蹲了回去,一边给江婷婷擦眼泪一边柔声安慰道:“婷婷乖,不要哭,有谁敢欺负你,瞬哥哥替你教训他!把他打成猪头!”
  江婷婷抽泣着摇头。
  “不要怕,告诉瞬哥哥,有没有人欺负你?”端木瞬声音更柔。
  江婷婷一边摇头,一边小手颤巍巍地指向汪濯沸:“这个叔叔……”
  端木瞬回头,看着汪濯沸满眼的惊异与愤怒。汪濯沸百口莫辩,只好摊着手摇头。
  端木瞬刚要发火,就听到江婷婷在身后小小声地说:“他给我吃牛奶和蛋糕……”
  他扭过头,看到了角落的茶几上放着一小杯牛奶和一块没有动过巧克力蛋糕。
  端木瞬舒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不吃?”
  江婷婷摇摇头:“老师说要少吃零食,书上说,蛋糕吃多了要蛀牙。”
  端木瞬啼笑皆非地回头看看汪濯沸。汪濯沸一脸既无奈又无辜的神情把他逗乐了,本来还想板起脸假装严肃地警告他下次对待小孩子要温柔一点阳光一点,可最后话没来得及说,自己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端木瞬一笑,江婷婷也跟着笑了,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却笑得很开怀。一屋子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连居群都难得一见的神色柔和。
  打完电话的成利走进来,看到房间里诡异而融洽的气氛,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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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江婷婷身上得到的资料并不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认识郑一连。那盒照片是她在方叔家看到的,觉得盒子好看就想打开来看看,以为里面是玩具什么的。结果发现全都是些不认识的人的老照片,就放了回去。
  问她最近有没有遇到过特别的人,或者发生过特别的事,有端木瞬在,小女孩很配合地努力思索了很久,但始终没能记起什么——除了今天被“绑架”。
  断断续续问了差不多一个下午,他们发现无法在江婷婷这里挖掘出更多线索。端木瞬陪她吃了点心,又跟两条狗玩了一会儿,赶在放学前送她回学校——孤儿院会有人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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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瞬走后,三位“怪叔叔”继续凑在书房里商讨案情。
  “居群,最后一组指纹查得怎么样?”汪濯沸问道。
  “暂时还没有眉目,”居群回答,“警局那边,重案组没有我们的人,甘棠的指纹不太好拿,已经在想办法了。”
  “关于王刚的调查呢?”
  “基本可以锁定了,”成利稳稳地接口,“我托人调到了郑一连他们那批毕业的孤儿的档案,王刚就是甘棠在孤儿院时候使用的名字,毕业之后他自己把名字改了。孤儿院的集体户口本上有王刚的身份证号码,十五升十八位之后,确定就是甘棠现在的身份证号。”
  汪濯沸思考着,逐渐把脑中的一块块拼图连接成像。
  他边想边说:“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推测:一、甘棠和郑一连认识。如果郑一连偷枪是受人指使,很可能就是他。二、郑一连把照片放在方叔那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而这些照片是直接能证明他和甘棠关系最有力的证据。三、郑一连和方叔都是因为这件事被灭口——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一套故事,似乎很说得过去……”
  成利想插口,被汪濯沸的手势阻止了。
  “但接下去问题就来了。一、也是最大的问题,甘棠为什么要郑一连偷枪?以他的身份,要弄一把找不到来源的枪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让别人去偷?这点很说不过去。二、他偷枪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杀周晓天和钱倩倩?这两个人跟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他们?再回到刚才的问题,以他的身份——警队重案组长,如果真的要一个商人的命,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法,甚至是钻法律空子、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为什么偏偏要设计这种拙劣的密室杀人?这也是非常说不过去的一点。”
  汪濯沸一口气说完,停了停,居群很快接了下去:“我的问题是,郑一连和甘棠的关系。他们只不过是小时候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郑一连到了励丰之后,从来没有见他和甘棠有过什么往来。他对励丰一向忠心,又是为什么会冒险替甘棠偷枪?……我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和甘棠的关系其实非常密切,只是一直瞒着我们,瞒着所有人,故意不让我们知道。要么,就是受到了威胁。”
  汪濯沸淡淡地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偷枪根本不是甘棠指使。我们只不过从照片推测出他们认识,这并不代表郑一连偷枪就一定和甘棠有关……说不定,一切都是障眼法……”
  三人各自陷入沉思,沉默了一会儿,成利突然说:“对了,刚才我和高局长通话,得到一个有意思的情报。”
  汪濯沸和居群同时看向他。
  “江婷婷有个同班同学,这个人我们都认识,这件事报的110却能这么快通到西署,也是因为这个同学的关系……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汪濯沸和居群*交换了一下眼色,前者笑了笑,悠然吐出五个字:“甘棠的女儿。”
  成利微笑着点头。
  汪濯沸轻轻“哼”了一声:“又绕到他身上了……这重案组组长还真不好当。”
  居群看了一眼汪濯沸的脸色,说道:“其实,还有一点也是我一直在意的,就是方叔的死和照片的转移。”
  汪濯沸凛了一下,已经意识到居群要说什么,他垂着眼睛细细听。
  “方叔一把照片给端木,他就被人杀了,紧接着又是费红的诊所出事。所以我们一开始以为问题出在照片上,觉得凶手的目的是这些照片,他会为了把照片拿回去而用尽一切方法。因此也一直贴身保护端木。可事实却是,直到今天为止,端木没有出过任何事。没有人来找过他的麻烦,连找麻烦的迹象都没有。这难道是我们最初的判断失误吗?”
  “有没有可能……”始终沉默不语的成利忽然说道,“凶手的目的根本不是照片……”
  汪濯沸似乎被这一句话猛地点醒,习惯性地眯了眯眼,随后问道:“不是照片,那是什么?”
  成利镜片后眼神犀利:“是照片上隐藏的讯息……有人故意要把这些讯息透露给我们,但又不能明说。只能通过这种方法。”
  汪濯沸居然笑了笑,语气嘲讽:“那就更加有趣了,一个凶手,一个不择手段也要揭发凶手、但是又不能明说的知情人。叫他什么?正义使者吗?”
  居群冷笑了一下:“那也不一定。他为了让照片落到端木手里,很可能利用了方叔,方叔的死,说不定就和这个人有关。”
  成利推了推眼镜:“为了揭发凶手而自己成为凶手,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什么正义人士。”
  汪濯沸一笑之后很快沉静下来,说道:“如果真有两个人,那谷新的神秘邮件事件就说得过去了。”
  “等等,”成利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那封邮件不是很刻意地把矛头指向端木吗?”
  汪濯沸坐在沙发上,神色中已满是危险的气息:“你难道不觉得,照片那件事,也是把矛头指向小瞬吗?”
  成利一呆,就听到居群说:“要引出这些照片,有一万种方法,为什么偏偏要经端木的手?而且一经他的手,方叔就死了,他自己又一直平平安安的。若让旁人看起来,恐怕不怀疑他也难。”
  “居群,接着保护小瞬。”汪濯沸果断吩咐,“他现在是安全的,因为那个所谓的‘正义使者’还在撒网。等他把局全部布好,所有焦点都指向小瞬的时候,就一定会动手。到时候,不论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让小瞬有一丁点闪失。”
  “清楚。”居群迅速点头。
  汪濯沸转过头,看到窗外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太阳早就在高大建筑物后隐去了身影,只留下几抹黯淡的余晖,飘落在城市上空灰茫茫的空气里。
  看不见的阳光,就好像躲藏在那里,无法摸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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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小剧场之——小汪的不满
  小汪:为什么在江婷婷眼里,小瞬是哥哥,我就是叔叔?
  小瞬:因为你成熟嘛~你看,她管居群也叫叔叔啊。居群还比你小三岁咧。
  小汪:那为什么成利也是叔叔?他都四十多了啊,为什么我要跟他一个等级?
  小瞬:那……要不下次让婷婷管成利叫爷爷?
  成利:……=_=|||||

  第29章·画展

  又逢周末,经不起汪濯沸一再的邀请,端木瞬扔下了法律书,跟他一起去看画展。
  画展展出的是一些十九世纪末法国印象派画家的作品,高更、塞尚、莫奈、雷诺阿……光听名字就让端木瞬觉得头晕。这种针对性这么强的画展在国内很少看到,也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有钱人出钱办的。还把过去法租界一幢古老的洋房改造成了展馆,也算费了一番心思。
  那幢洋房静静蹲在某条弯弯曲曲的胡同尽头,被高大的梧桐树遮掩着,山墙外布满了静谧瑰异的爬山虎,要是不留心的话,整幢房子都很容易被忽略过去。而一旦注意到它,就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端木瞬站在胡同里看到这幢洋房的时候就觉得,这房子就好像游戏里那种匍匐在丛林深处、正在休眠的神兽,咻咻的鼻息喷在地上,尘土微微浮动——它是有魂灵的。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艺术细胞,弹钢琴也只是技巧地重复再重复,老师总说他弹得太随性,他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反正只要汪濯沸说他弹得好,随性不随性这种东西,他也就根本不在乎了。
  可是这会儿,当他站在这幢仿佛会呼吸的小洋房面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一点点艺术的熏陶,开始变得文质彬彬了。
  他扭头去看看汪濯沸,汪濯沸正在低头翻阅展览的介绍册,神色里有种平静而舒展的愉悦。
  画展是汪濯沸要来看的,端木瞬知道,汪濯沸从小就喜欢高更的画。在他自己看《七龙珠》和《圣斗士星矢》看得不亦乐乎,整天幻象自己是超级赛亚人的时候,汪濯沸就抱着高更的画册无法自拔。
  他说他沉迷于高更的着色,那种自由和敏锐的色彩触觉让他既安心得了无边界,又激越得胸膛里鼓鼓的,想跑,想乱唱歌……端木瞬听完这些,傻傻地眨眼,问他高更厉害还是龟仙人厉害。汪濯沸就笑着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端木瞬就嗷嗷叫着跑到别的地方施展他的龟派气功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汪濯沸那时的微笑,满满的是温柔和无奈。他觉得当时汪濯沸一定在暗地里嘲笑自己,可是他又不敢去问个清楚——这么糗的事情,还是让它烂在大家的肚子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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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洋楼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布在一些画作前面。端木瞬一眼望去,眼里看到的都是一些看起来高贵而矜持的男人和高贵而矜持的女人。那些人连说话都是要掩着嘴小小声地说,好像说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生怕被人偷听了去似的。男人无一例外地西装笔挺,女人都是曳地的长裙。看个画展而已,何必要装X装成这个样子?
  端木瞬从某扇玻璃窗的反光里看看自己——松垮垮的长袖T恤,敞开的连帽外套,裤腿边缘磨得毛毛的洗白牛仔裤,配上一双人字拖。怎么看都和四周高贵而矜持的装X环境格格不入。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汪濯沸一顿——他自己穿得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怡然自得了,出门的时候居然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正在恼火的当口,有一只手忽然在底下暗暗拖住了自己,轻轻握了握。他心里一荡,抬头去看——手的主人站在他半步之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副高更的画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