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帝国–圣宗篇 作者:繄吾所有(晋江2013-12-05完结)
默忍过。宫人们知道他心情郁结,都不敢惊动他,就连平时最贴心的佟霄与疏霖,虽也总是想方设法逗他开心,可看着他阴沉的面容,亦不再敢多言。他早就知道,自从她成为皇帝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日日厮守在一起。他也曾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心里有他,他便知足了。
云昭神思迷离,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树树艳红如火的红梅,身着月白色斗篷的少女,站在雪地中向他嫣然微笑,他便伸出双手去温热少女的脸颊,那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在他的手中,便绽成了那最明艳动人的花朵。而现在,那个面容娇俏,眼神中却带着几许清冷孤傲的女子,在哪呢?那个被世人奉为九五之尊的女子,在他的眼中,却依旧是他的妻主,他的繄儿。
美好的回忆被一阵闹声打断,云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耳倾听,却是似乎有谁在用力拍着门板。云昭睁开微醺的双眼慢慢坐起,借着月光,看着佟霄揉着惺忪的睡眼前去开门。那佟霄显然是盹着了,突然被吵醒,心中难免不悦。他抱怨着走过去,嚯地一下拉开了门,明亮的月光一下子泄进屋里,照亮了佟霄那惊恐万分的脸。
云昭见他瞪着双眼,嘴张的老大,却结结巴巴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楞在了原地。一阵阵阴冷的寒风从外面钻进来拍打着殿中的帷幔,云昭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正欲起身下地,忽见佟霄颤抖着双腿跪拜于地,紧接着一团黑白两色的影子便迅速地飘进了屋里,脑子便“嗡”的一声全懵了。
那影子进了暖阁,却反而放慢了速度,慢慢、慢慢地向他飘了过来,云昭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倒竖,心脏突突的狂跳着,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床铺边缘。还没反应过来,那团影子竟突然向自己俯冲过来,紧接着便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臂牢牢环住了自己的腰身。吓得云昭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定睛一看,眼下正伏在自己膝盖上痛哭失声的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繄儿。
这么冷的夜晚,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外面罩了一件丝绵斗篷,一头黑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手脚冻得冰凉,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自打成亲以来,云昭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不由得慌了神,急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但傲繄只是紧紧的抱住他低头痛哭,再三询问,她依旧不言。
云昭看着她甚是心疼,但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焦急,声音便大了起来,不由得捏着她的肩膀喊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跟我说啊!”
过了一会儿,傲繄可能是哭累了,才慢慢的抬起头,在月光的照耀下,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头发与眼泪混成了一片,朦胧的泪眼疼痛地望向云昭,声音因哭泣而低闷沙哑,沉声道:“我对不住你!”
没想到她突然开口却说了这一句,而且是用的“我”而不是“朕”,云昭不解,因而追问,却见她一脸委屈受伤,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进而想到她竟大半夜只着单衣跑到自己身边,一见了自己便不顾一切的痛哭失声,心下多少也明白了几分。虽然内心疼痛,但亦有些小小的欣慰感动,只能紧紧拥住她,轻声安慰。
云昭用手指轻轻梳拢着她凌乱的发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相拥了一会儿。傲繄抬起头,见他眼角亦有晶莹的泪光闪烁,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云昭却先柔声道:“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
傲繄缓了缓神,闷着鼻子恨恨道:“早知道所有事都是……身不由己,当初,还不如让肃亲王去当这个皇上!”
云昭将傲繄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苦笑道:“普天之下,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不是皇上了。但既然已经到了这步,就不能一味总想着逃避。”
“朕何尝不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傲繄凄然,随即又看向云昭:“她们在前朝怎么轻视朕,朕可以忍,因为总有一天会让她们明白,朕不会像皇姐那样,做一辈子的软弱女子任她们肆意欺凌。但是朕的生活,她们凭什么干涉?朕不过是想只与你在一起而已。”说着,眼泪又委屈的流了下来。
“这世间哪个人不是在忍耐?更何况是皇上?既然臣侍能忍得住,皇上也一定可以。”云昭眼神坚定道。
傲繄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肩膀上,云昭便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地又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傲繄心情稍微平静,坐直身体,正视他,道:“过几日,朕准备正式封你为妃。虽然皇后曾提议将你册为皇贵妃,但朕觉得不妥。如今宫中敌我不明,难免有人会心生不轨。后宫中的明枪暗箭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峥儿的生父就是个例子。如今太后已经下旨,下个月便要为朕选秀,今后宫中之人定是少不了,若你的位份太高,加之朕的钟爱,自然会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今后,你一定要切记收敛锋芒,以保全自己为上!”
云昭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天沉默不语。傲繄心中有些发慌,问道:“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朕?”
云昭笑了一下,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悄声道:“是觉得你和从前不同了。若是从前,你是断不会思虑这么多的。”
傲繄心中怅然,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如今,竟是不得不思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久别
这夜,傲繄似失去了理智一般,任谁都劝不住,愣是趁着夜深人静偷着一路跑来了承恩宫,李郁彬自知是不宜久留,眼见她神情愈渐平稳,恐怕事情败露,便焦急地催促她赶紧回去。傲繄虽是泪眼朦胧,但也不得不起身。云昭见她衣衫单薄,忍不住的心疼,便拿了他自己的棉袍给傲繄穿上,眼中虽还是依恋不舍,却也自知不得表现出任何挽留之情,竟是硬着心肠推她回去,心中却似无数的利刃在钝钝割磨。
傲繄重新系上斗篷,不敢回头看云昭隐忍的面庞,怕如果看过去,自己刚刚费力下定的决心,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即使全部豁出去,她也定不会再离开他半步。
虽然李兰芝已经事先打发走了中两院的全部宫人,只留了御侍班的人尚夜,但毕竟皇上此举实在是太过于理不合,若是让一向严苛的太后知道了,自己与郁彬恐怕也是性命难保。虽是深夜寒冷,额头上却渗着丝丝汗珠,她焦急的来回搓着手,心中不停的祷告。正在着急,忽看见李郁彬护着傲繄从前院东角门偷偷溜了进来,心中顿时卸下一大口气,恨不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但她毕竟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此刻却快步迎了上去,带着分不出是庆幸还是无奈的语气小声道:“我的皇上,您可回来了!没被别人撞见吧?”
傲繄也不答,只是无力的摇摇头,之后默默走进寝殿里,将云昭的棉袍小心翼翼的脱下,交到李兰芝手里,自己便轻手轻脚的慢慢蹭回内室。红绡帐里,世勋面朝里睡着,呼吸均匀安逸,与她悄声下床离开时并无两样,似乎一直从未醒来过。傲繄看着他的背影,楞楞地出了会儿神,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去想,之后便蹑手蹑脚的躺回床上,轻轻盖上被子,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刚刚歇斯底里的痛哭,似乎使一月来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与烦闷一股脑发泄了出来,人也特别疲乏,刚一沾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至于身后那一声轻微的叹息,似乎,她并没有听见。
只睡了两个时辰,傲繄便被宫人唤起,像往常那样准备梳妆临朝。经过昨夜,世勋似乎也变得更加坦然顺遂,一直在身旁安静的为傲繄穿戴好朝服,又亲手奉上了御膳房送来的银耳羹,一切动作恭谨而又随意,仿佛他们并不是新婚燕尔,而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一般。傲繄虽还是不习惯,但也并不再如从前那般抵触,并且当着侍从的面,总还是有些顾忌,也便由着世勋在她身侧殷勤忙碌。随着太阳慢慢升起,仿佛她依旧是那个眼角带着些许清冷孤傲,高高端坐于金銮殿上的一国之君,而那个深夜躲在爱人怀里尽情痛哭流涕的少女,似乎只是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一个鬼魅,一场短暂的梦而已。
朝堂之上,虽然傲繄的脸色有些阴沉,原本伶俐的双目也肿得如桃儿一般,但好在她语气平稳,远处的大臣并无察觉出异样。只有近前的几位朝廷要官,虽是心有疑惑也不敢多问。倒是万骁坤,心中想着必定是昨日晚宴,自己一时令皇上有些下不来台,想不到她竟犯了小孩脾气,看样子定是赌气任性哭了好久,到底还是个孩子。想到这儿,万骁坤从心底倒觉得有些好笑,嘴角竟慢慢露出了几分笑容,启奏国事时的语气也有意无意地和缓起来。
傲繄虽然看到万骁坤还是心中不快,但这半月来她也并未曾像过去那样总是与自己针锋相对,又过了几日,便也不怎么计较了。学习政事之余,有时还能抽空去看望云昭与峥儿,她便也觉得满足,又恢复了往日平稳中夹杂着几分欢快的日子。
因着世勋自幼信佛,初一、十五一早便要去普华殿上香祈福,下午还要与皇上一同去慈康宫向太后请安,平日里也是看看书籍账目,慢慢钻研学习着处理后宫事物,日子也恬静安宁,亦如他的面容,依旧淡然平静,看不出悲喜波澜。而他虽出身名门望族,倒是难得的平易近人,待人皆谦和有礼,阖宫上下除了对他恭敬顺从之外,更多了几分由衷的爱戴。傲繄也渐渐觉得他外表看起来并不像个是非之人,但毕竟是万骁坤的儿子,心中难免存了些芥蒂,而且心思只在云昭一人身上,但表面上对世勋也只是以礼待之,虽可算是“举案齐眉”,到底不亲近。之后只留宿过凤翎宫两次,也是碍着情面敷衍敷衍,其余的时候皆是独自宿在元盛殿。到了下月初,亦如她所愿的来了月信,这也就意味着,信期过后,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召云昭侍寝。
那一日刚用过晚膳,傲繄便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更衣,早早的坐了御辇前往承恩宫,一路上压制着内心的欢喜。早有敬事司的人前来通报,傲繄刚跨进寝殿,云昭早已领了一干宫人跪于殿内接驾,傲繄快步上前扶起他,只道:“快起来。”李兰芝老成,便知趣的打发了宫人们下去,自己也悄声退出了殿门外伺候。
傲繄拉着云昭的手坐于暖榻之上,心中虽是欢喜,但如今名正言顺的见了面却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低头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指,娇矜道:“本来应该是让你去元盛宫的,但是天冷,朕怕你冻着,就自顾跑来了。”
云昭低头注视着她绯红的脸颊,脑中不禁出现了他们两年前大婚时的场景,正如此时这般,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柔声道:“男子哪有怕冷的?倒是你,冻着了可怎么办?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傲繄抬起头,满眼都是笑意,环顾四周,见承恩宫也一改之前的检肃,殿内皆换上了藕荷色绣银线的织锦帷幔与刺绣被褥,亦如之前的荣亲王府,表面上虽不奢华靡费,本质上却也是精致典雅。傲繄见他身上仍只着家常深衣,不禁问道:“朕之前命人送来的那些锦缎料子,你可让针工司拿去裁衣了?怎么还穿着这件?”
云昭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道:“衣服而已,有几件换着穿就罢了,”转而又一脸笑意,“不过皇上每日命御膳房送来的那些点心,倒是最好不过的。”
傲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宫中的吃食虽也是极尽珍馐,但奈何规矩多,到底比不上咱们府里。你也不好别的,只是饮食上,朕必然是极尽所能的满足你。”说罢,傲繄神色又转而有些凝重,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你已经正式册封,为人处事上都有个分寸,太后表面上虽不大管事,但内地里难免不叫人暗中盯防着,你可注意着,别叫他们拿住了什么把柄才好。”
云昭听了,倒有些不耐烦,只道:“哎呀,这个我自然知道。”
傲繄娇嗔,稍用力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横了他一眼道:“以后每日早晨要按时去凤翎宫向皇后请安,这几日还不错,但往后日子长了可别懈怠了!毕竟朕也不好表面上太过于袒护你,知道吗?”
“嗯,臣侍尽力而为。不过话说回来,皇后看上去倒是挺和气的,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不像他母亲那样总是居高临下,让人看了就想跑。”云昭道。
傲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