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帝国–圣宗篇 作者:繄吾所有(晋江2013-12-05完结)





  
  绿衣女子不满地咂了一下嘴,努力压制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念想,半天,脸上却浮现出些许慌张惧怕,复又开口问道:“那薇繄,您打算如何处置?真的杀了她?”
  
  肃亲王叹了口气:“刚开始本打算除掉她,可她毕竟是惠宗现存的唯一血脉,又是本王的亲侄女。若她肯乖乖听话,倒可留得一条活命。”
  
  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宝盆似的双眼中满是愤意与妒忌:“她自小受万般宠溺,性子骄纵惯了,岂能乖乖听咱们的?”
  
  “虽然你俩从小就不睦,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除掉她,倒是比你长姐更有‘杀伐决断’。”肃亲王斜目看向女儿,眼里不知是赞赏还是悲哀。
  
  “不是,”女子被说得一愣,转而垂目低语道:“女儿自然也是希望能留下她一命,但若是有她在,母亲的帝位之路就会多一层阻碍。”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响起无数脚步声,接着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进殿内,跪在地上恭谨道:“禀王爷,万太尉安抚了各处,随后便带兵入宫了,现已在殿外求见。”
  
  金光一闪,肃亲王喜出望外的站起来,急切叫道:“快请!”
  
  修德堂中依旧大门紧锁,严丝合缝不见半分松动,隐隐可见外面有高大的侍卫把守,逃脱简直就是妄想。放弃了挣扎,傲薇繄颓然的坐在檀香木扶手椅上,心中甚是凄惶。从她刚一被关进修德堂,心中先是惊慌,随后转为恐惧与担忧,最后又化为对前途未知的迷茫。
  
  帝王家为了争夺权势的明争暗斗,她听说过也看到过不少,纵观历史,通往皇权至尊的道路无不是以鲜血尸身铺就。她无心,甚至有些悸然争权夺利,自从十六岁被封为荣亲王开始,便自觉做一个闲散亲贵,只愿与心爱之人朝夕相伴了度此生。可如今自己也被迫卷入了权力与阴谋中,实在是措手不及,毫无经验,愈发不知所措。
  
  自知误入了圈套,自己尚且前途未卜,想必府邸中亦是同样的状况。她的结发夫婿还在府中等着她回去,还记得离开王府之前,他眼中闪动着担忧与牵挂,一直站在大门外目送她走进茫茫的夜色。
  
  云昭,你是否无恙?
  
  想到这,由于焦虑而使手指不由得攥紧,尖利的指甲渐渐陷入皮肉之中,传来坚硬的疼痛,提醒着她并非惊错得毫无感知。
  
  正在焦灼不安之际,门外忽然传来打斗与叫喊,甚至还有身体沉重落地的声音,嘈杂一片,熊熊的火把光亮透过窗纱,在漆黑的夜色中尤其明显。傲薇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本能的反应让她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在她还没有分辨出来人是何身份时,便传来了刀斧劈砍大门上铁链的声音。虽不知是敌是友,但今夜的种种状况让她觉得危机四伏,必是来者不善,一双凤目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脸颊因神经紧绷而微微泛红。
  
  刹那间,大门猛地被撞开,门外熊熊的火光照在盔甲上泛着耀目的红。看到门开了,前排的士兵忙让出一条道路以容一个身穿墨黑色盔甲的女人通过,那女人走进殿内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殿中只有傲薇繄一人,随即跪下朗声道:“臣来迟,还请荣亲王恕罪。”
  
  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那双鹰一般的锐目令谁都会过目不忘。傲薇繄一时还未从惊吓之中缓过神来,语塞难言,只得僵楞在原地。
  
  万骁坤见她不开口,便接言道:“启禀荣亲王,皇上已于昨日酉时二刻驾崩,肃亲王秘不报丧,并私下软禁王爷。现臣已将肃亲王并三女抓获。还请王爷示下。”
  
  傲薇繄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忽听闻皇上驾崩,心中还是一片震惊,悲痛万分之余,得知谋逆之人已被制服,整个人似乎亦松了一大口气,稳定了心绪,冷颜道:“既如此,便先将肃亲王并党羽押入大牢,交由宗人府仔细审理。”
  
  按照一般惯例,皇亲若是触犯律法一般皆会被关押进宗人府再做审理,此举也算极为得当。但万骁坤却抬起头直视傲薇繄,眼神犹如看着三岁孩童一般,微微一笑,问道:“敢问荣亲王以何理由关押肃亲王至宗人府?”
  
  分明是明知故问!傲薇繄心下不禁气恼,厉言道:“自然是谋逆!”
  
  万骁坤盯着她看了须臾,转而稍一颔首,气定神闲道:“臣认为不妥,肃亲王本是亲贵重臣,且先皇膝下并无公主,必将从傲氏宗族中选择一位堪继大统的人才,所以肃亲王此举虽有做得不当之处,但亦不至谋权篡位、动摇国之根本。”稍作停顿,抬首看了一眼傲薇繄的反应,万骁坤继续道,“所以臣认为,应将肃亲王幽禁府邸严加看管,待到新君即位再做定夺。”
  
  傲薇繄心头恼怒,但还未等自己吩咐,万骁坤已擅自缓慢起身,用带着不容辩驳的口吻肃然道:“王爷今日受了惊吓,不如早些回府休息。来人,护送荣亲王回府!”
  
  傲薇繄素知万骁坤权倾朝野,在前朝很是嚣张跋扈,皇姐自即位来亦多受她的牵制,自觉不宜与她多费口舌,且心里惦记着府中的情况,只愤愤瞥了万骁坤一眼,转而移步走出修德堂。
  
  院内侍卫守备森严,脸上皆带着严峻的神色。银亮的铠甲反射着通红的火光,使得静立于一群高大男子中的李郁彬尤其显眼。傲薇繄快步走向她,谁知,她竟抢先一步挣脱开侍卫的钳制,一下跪倒在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在下失职,让王爷受了这般辛苦,在下罪该万死!”
  
  傲薇繄赶忙扶起她,柔声宽解道:“不关你事,是本王失察。”默默端详李郁彬,只见她原本一丝不苟的束发早已凌乱,白净的脸上还带着斑斑青紫伤痕,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处撕破,分明是与人激烈打斗过的样子。傲薇繄自然心疼难忍,但还是默默凑到李郁彬耳边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便扶着她的手,乘上了似乎早已备好的轿撵。
  
  乘坐在马车中的傲薇繄归心似箭,即使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在她看来也是蜗牛爬行般的缓慢。李郁彬坐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虽然在平常来讲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此时此刻亦无法顾及这么多,她亦是满脸警惕的注视着围绕在马车四周的八名戎衣侍卫,以穿着打扮来看,应当是万太尉的本部。
  
  马车终于缓缓停在荣亲王府正门前,此时的天空已经泛起银白,借着蒙蒙光亮,老远就可以看清大门外的守卫比平时足足多出了三四倍,仔细辨认皆不是自家军马。傲薇繄心中有数,便不动声色的扶了李郁彬的手,在八名侍卫的围绕下,缓步踏上大门外的青石板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顺天

  府内的景象并不像傲薇繄想象的那样狼狈不堪,一切与之前并无多大变化,唯有廊下的几盆金绣球菊花似被慌乱中无意踢倒,残破的堆砌在墙根。
  
  院中亦有尚夜的小侍一脸疲乏地坐在正堂门前的台阶上打盹,听到紧闭的大门终于开启,立刻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傲薇繄与李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大门随即又被重重的关闭,发出沉闷声响。这一切似乎太快太不真实,那小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立刻喜不自胜的喊道:“王爷!是王爷!”其他侍从听到他的喊声,慌忙从院内的各个角落起身跑来,仿佛终于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一般。傲薇繄顾不得多说什么,只一心快步穿过正堂向后院内的寝殿走去,耳畔传来小侍们激动的通报声:“王妃!王爷回来了!”
  
  云昭听闻喊声立刻一个箭步冲到寝殿外,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御寒的外衣。傲薇繄远远看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顾不得礼仪规矩的束缚,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用力地攥住他胸口的丝质睡袍。云昭亦是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仿佛他稍一放松,她便会消失不见。薇繄抬起头,撞上的是他因焦虑和担忧而布满暗红血丝的双眼,眼眶下隐约的淡青色及苍白的面庞暗示着他一夜未曾入眠。一时无言,唯有彼此紧紧相依才能给对方带来安全,这是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两个人才能有的感触。
  
  原本站在云昭身后的棕袍中年女子快步走到傲薇繄身边,慈祥温和的脸上写满了关怀与忧虑,看到李郁彬脸上的伤痕,更是心头一紧,慌乱问道:“王爷,到底出了何事?您有没有受伤?”
  
  傲薇繄放开云昭,正视那女子,眼神多了几分恭敬与亲切,声音却疲惫无力:“本王无恙。此事说来话长,但照今日的情形来看必将发生大事。具体的,郁彬会跟你说明。快去看看她的伤势有无大碍吧。”
  
  那女子赶忙将李郁彬拉至身边,急切地上下查看:“郁彬,伤到哪了?快给母亲看看!”
  
  李郁彬边窘迫地躲避着那双不停摆弄自己的手掌,边含糊道:“我没事,母亲不必过分担忧。”但她的母亲李兰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仍不住地试图撩起她的袖口查看伤势。
  
  傲薇繄见如此情景,心中慢慢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暖安逸,微笑道:“好了,李妈妈,带郁彬回房再仔细查看吧。大家一夜都累了,各自回房好好歇息。”说罢,便温柔地牵起云昭的手,缓缓步入寝殿。
  
  三日后的午后时分,荣亲王府亦如往昔般悠然恬淡。暖金色的阳光轻柔地照耀着屋顶上碧绿色的琉璃瓦,泛着玉石般柔润的光泽。院中栽种的几株红梅,虽然还未到花期,但墨绿的枝头已微缀了点点嫩红。偶尔有微风拂过,花枝便随之轻轻晃动。
  
  寝室里,傲薇繄如往常那样手捧着一本诗集,斜倚在窗下的贵妃椅中,双目迷茫的盯着书本发呆。因着先皇驾崩,她只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素白色缎袍,唯在领口处缀有银色的镶边。一头乌发被一根镂空素银簪子蓬松的挽在脑后,只寥寥点缀着几朵纯白珠花。三日前,她本以为今后再也无缘看到府中安逸清幽的光景。因着惊惧与疲惫,她不记得那日清晨自己是如何换上寝衣,亦不记得是如何被云昭抱到床榻之上,她只隐隐记得又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清香,心下终于安稳,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的睡去。
  
  这几日,虽然她身在自家府邸,但也形同软禁,门外守备森严的士兵只每日将新鲜衣食递进府中,其余时间皆是大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她虽已与云昭、郁彬等商议过对策,但奈何身处困境,也是束手无策,只得耐心静待。
  
  傲薇繄揉了揉略微红肿的双眼,又为先帝的离世而伤感不已。先帝傲絜是惠宗的长女,亦是她唯一的亲姐姐。虽不为一父所生,但自小皇宫里长大的唯有她们两个孩子,自然更比一般的姐妹亲近。印象中,皇姐是温顺柔淑的,端庄秀美的脸上总是略带拘谨,连说话亦似四月的微风拂面。自二十四岁即位以来,一直受着前朝万骁坤与后宫皇太后的压制,就连对身为自己夫婿的万皇后也要礼让三分,活得甚是压抑。
  
  自打今年年初不幸小产后,皇姐的身子便一直不好,总是羸弱无力,人也渐渐憔悴下来。一个月前更是病得不能起身,连朝政都交给了三位首辅大臣处理。前些日子召了朝中亲贵们轮流侍疾,上一次傲薇繄进宫时,姐妹俩还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谁承想不出几日皇帝却突然崩世了。
  
  皇姐膝下并无公主,唯在五年前留下唯一的儿子——峥儿。但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还未出生,他的生父——当时还是储君侧室的白氏便失足掉入储君内宫中的青霄池里溺毙了。峥儿自小便交由储君妃,也就是如今的万皇后抚养。虽是如此,但大傲自有祖制:公主与皇子一出生便须交由乳母带至胤泽宫抚养,嫔妃只有探视的权力。加之峥儿也只不过是个皇子,万皇后对他亦不大上心,所以这孩子自小便比其他的孩子更加害羞安静。
  
  想到峥儿,傲薇繄又是不住的凄然心酸,转脸望向正坐于地毯上的云昭,希望能寻求一丝安慰。此时他虽亦穿着素白色袍衫,但淡然的脸上全无半分悲恸之色,嘴角略微上扬,还不时慵懒地逗弄着面前那只雪白的猫。
  
  傲薇繄心中顿时涌出一丝不悦,她虽知先帝与他并无至亲的血缘关系,亦不能要求他对自己此时的痛苦感同身受。转念想到他的心性素来单纯随意,必是无意之举,竟也不能加以苛责,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但他此时悠闲的举动让她原本就悲伤的心情平白增添了一丝恼火。
  
  此时,门外的小侍有些惶恐地进来通传:“启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