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帝国–圣宗篇 作者:繄吾所有(晋江2013-12-05完结)
“是,多谢林大人!”宫人高兴地一躬礼,赶忙飞快地跑出门外。
如此,这满是草药香气的深堂中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林寂航转身捡起一片薄荷叶,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不禁感叹这世间任何名贵的香料都比不上这如此纯粹质朴的草药香,嘴角慢慢凝成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还带着些许白芷的清香,幽幽道:“公子,对不住了。”
初秋的天空总是蔚蓝色的,傍晚凉爽的秋风吹干了薄薄的汗丝。八个月的身孕已经十分明显,那隆起的肚子在如弱柳般的腰身上显得分外突兀。若没有宽大的齐胸襦裙稍加掩饰,只怕连她自己亦会感觉岌岌可危吧。
可傲繄此刻却无心顾及这些,以至于那温文尔雅的男子已经在身旁伫立了好久,她才恍然发现他的存在。舒展了微蹙的眉头,傲繄浅笑着招呼:“皇后过来了?也不见宫人通传一声,那些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世勋漫步到她的身边,温和道:“怪不得他们,是臣侍没叫他们通传。”
傲繄牵过他的手,拉至自己身边坐下:“太阳都西沉了,皇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臣侍刚回凤翎宫,听闻皇上晚膳进的不多,以为圣体违和,便过来看看。”世勋握着她的手,神色担忧:“刚刚又见皇上眉宇间似有愁绪,可是有什么烦扰之事么?”
“身为一国之君,烦扰之事自然要比旁人多许多。”傲繄含糊其词道,转而眼神中满是哀思:“只是,朕忽然想起了芃念……”
世勋颔首道:“朝政上的事,臣侍不便开口。但若是亲眷间的事,臣侍很愿意为皇上分忧。”
傲繄转头迷茫地望向前方,语气哀伤道:“朕想不通,朕与他为何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即使朕下旨处死了他的母亲,可也是肃亲王谋害皇姐在先。若还要往上追溯,即使肃亲王身为长女却无法即位,可母亲陛下身为嫡女,继承大统也是理所应当的,这点并不亏欠肃亲王什么,更不用说还待她甚厚。可她呢?千方百计要置我们姐妹于死地。到底是谁亏欠谁更多呢?”
世勋温和地凝视她:“皇上不是早就不在意谁亏欠谁了么?”
“朕开始是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芃念却并不这样想。肃亲王当日罪当满门抄斩,可朕却留了他与薇慧一命,往后也是极尽可能的善待于他。但他却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报复朕,甚至不惜利用郁彬与子峰。即使朕明白诸多道理,可心中难免不平。”傲繄望着他,眉间微蹙。
世勋温和地注视着她稍许,随即慢慢开口,声音清澈如泉:“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并非无休无止。只是,世人往往不肯轻易放下,只因为太计较得失。所谓‘欢喜了旧业,勿造新业,一切为解脱,今生解脱’。①若是顺国公还未能放下,那么,便从皇上这里,先行放下吧。”(我也不知道出自哪……)
傲繄静静地听他说完每一个字,随即陷入了沉思。良久,终于浅笑着看向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便让一切都过去吧,朕只愿他今后平安喜乐。”
世勋回报给她一个会心的笑容,回身捧起一碗温热的燕窝粥,一勺一勺地喂她饮下,看到她进的香甜,心下终于安稳,转而幽幽道:“其实,臣侍还有一言想说与皇上。呈现在眼前的,往往只是表象。”
“其实你是想说‘一叶蔽目,不见泰山’?①”傲繄故意黛眉轻挑,心中却并不见怪。(出自《欧冠子天则》)
世勋深深一躬礼:“皇上何等聪慧?臣侍不敢讽刺皇上。”
傲繄放下丝帕,刚欲追问,却见他低下头,似乎并不愿多说,便也笑着作罢。二人又就诗书古籍兴致勃勃地闲聊了一会儿,世勋便起身告退。
在他行至门边时,傲繄突然叫住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皇后,你说,感情会变么?”
世勋含笑回首:“会,顺其自然,一切只在人心。”
傲繄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深深的酸楚。
为何,他偏偏是她的儿子?
数本黄皮奏折还静静地摆在桌上。近日,她接到不少御史的密奏,闻言太尉府左将军刘沫于山西一带私占矿窑,并强迫壮年劳力充军;苏州府丞之女强行收购各大染坊,渐成垄断之势,而此人乃是万氏远亲。类似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傲繄也曾召万骁坤前来问话,可她却推说自己毫不知情,虽然许诺严加彻查,但也只是安稳了一段时日之后重又死灰复燃。且京中密探曾向她禀报说,万府众位夫人极尽奢华之能事,其心腹亲眷也是一掷千金。这让傲繄怎么也不能相信与她万骁坤毫无半分牵连,如此姑息纵容下去必为祸患。
傲繄仔细思虑再三,终于传了李郁彬进来吩咐道:“郁彬,今夜不是你当值。你去库房取些贵重的珠宝,在回府之前先悄悄去趟洪学士府,让她替朕办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花初绽
宏熙五年,十月十九,大皇子傲承恺降生。虽然只是位皇子,却让初为人母的傲繄感受到了无比的兴奋与喜悦,因此晋了云昭为元贵妃,皇后亦于国寺内为皇子祈福,大赦天下。
冬日里百花落尽,但宫中随处可见的红灯笼与树梢上悬挂的彩缎却为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些许暖色,全然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
参加完恺皇子的满月宴,程继耀一回到庆昌宫就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个没完。近身侍从孙鑫见他只一味地攥着拳头龇牙咧嘴,赶忙凑上前来问道:“大人可是牙痛?要不在下传太医过来瞧瞧?”
“去去去,离本宫远点儿!”程继耀恼怒地一挥手,差点儿给孙鑫拨弄倒地。
孙鑫揉着酸痛的胸口,还是腆着脸凑上来道:“大人心情不悦可以告诉在下,就算在下不能为您想出解决办法,说出来心里也痛快痛快不是?”
“唉——”程继耀单手往桌上一拍,震得上面的杯碟“哗啦”一阵作响,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意:“从前不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小婴孩竟是那般可爱。那粉嫩嫩的小脸真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小小的身子捧在手里肯定是软绵绵的。可是元贵妃大人却死活都不肯让本宫抱一下!”
孙鑫眨了眨那双绿豆眼,不解地问:“那您当时是打算抱元贵妃大人还是抱小皇子啊?”
“你脑袋让驴踢了?”程继耀怒声道:“当然是抱小皇子了!”
孙鑫瘪着嘴,看他不断挥舞着壮实的铁臂,心想若自己是孩子他爹肯定也不敢让他抱。
程继耀突然安静下来,用双手撑住下巴,宛若一棵巨大的向日葵迎着朝阳,双目痴痴地瞪着上方,眼中满是憧憬:“若本宫将来有儿子,一定从小就教他骑马射箭、习武弄枪,带他去打马球,教他如何蹴鞠。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长得比本宫还要高、还要俊,最后亲手将他送上花轿。再看着美丽的女儿娶来英伟的女婿进门,等暮年时孙儿们围绕在膝下唤本宫‘祖父’,唉,此生也就死而无憾了……”
听他絮絮叨叨地诉说完之后,孙鑫的下巴已经快掉到胸口上了,立刻甩了甩那好似拨浪鼓一般的脑袋,小声劝道:“那大人抓紧时间,早与皇上生下个一子半女不就好了?”
“你以为本宫不想吗?奈何天不遂人愿呐!”程继耀用双手抱住脑袋,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在宫中若没有子嗣,只怕就难以立足。您看那元贵妃便可知,都被皇上降为贵人了,不还是沾了小皇子的光,摇身一变却成了贵妃。”孙鑫道。
程继耀抬起头:“这个本宫当然知道。可是后宫里人那么多,本宫一年都陪不了皇上几个月,若皇上一怀上龙裔就更别提了。”
“所以,在下劝大人,还是要想办法留住皇上。”孙鑫说着,眼中贼光闪亮。
程继耀一脸无可奈何:“皇上与本宫在一起也挺快乐的啊!难道非让本宫去学那些酸文假醋?得了吧!本宫宁愿到黄河里游一个来回!”
“在下不是指这个!”孙鑫急得满脸通红,随即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在下是说,不如,着人去弄来一些益补的汤药试试?”
程继耀瞪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用眼角稍加暗示,才恍然大悟,随即涨红了脸,厉声喝道:“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孙鑫一下子抱着脑袋蹿到一旁,才勉强躲过他挥来的一记铁掌,赶忙央道:“在下可都是为了大人着想!您觉得不好也就罢了,何苦恼了来责打在下呢?”
再抬起头来,只见程继耀沉默了半响,才幽幽问道:“管用吗?”
傲繄轻轻打了个喷嚏,想不到还是把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孩弄醒了,云昭赶忙轻手将他从摇篮中抱了出来,小心地贴在胸口细声哄着,转而回首问道:“皇上可是冻着了?”
“朕没事,许是这衣服上的毛料弄的。”傲繄淡言,转而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道:“他又没哭,别动不动就抱起来哄,朕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过于娇气。”
云昭轻手拍着襁褓,嘟着嘴道:“皇上忍心,臣侍可不能看着恺儿不管。”
“呦,是谁还在三个月之前跟朕大言不惭道,‘将来可不管孩子哭闹,反正哭累了自己就不哭了’。是谁来着?”傲繄尖酸地挖苦道。
“是谁?反正不是臣侍。”云昭不承认地狡辩,低下头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小脸,嘴角不禁勾起慈爱满溢的笑容。
傲繄望着他怀抱婴孩的身影,从未见过他对除却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心底的感动逐渐蔓延到全身。
这样的日子便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期盼的吧?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一日,那个草长莺飞的午后……
“繄公主,这样恐怕不妥啊。”李郁彬青涩的脸上流露出万分不安,低声劝着身旁那一脸胆大无畏的小公主,
“怕什么?反正今天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姐姐身上。咱们好不容易溜出来,我可不想现在就回去。”傲薇繄撅着小嘴道。
“都出来半天了,母亲找不见咱们,要着急的。”郁彬仍旧不想轻易放弃,满含担忧的提醒。
“李妈妈知道有你和我在一起,不会说什么的。”傲薇繄宽慰道。
敢情母亲是不会说你!李郁彬无奈的想。
傲薇繄见她还是一脸担忧,便拍着她的肩膀细语安慰:“你是怕关师傅找到咱们以后要责罚你吧?”紧接着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笑容,“放心,我已经把她反锁在书房里了。”
李郁彬自知这次受罚是肯定的了,便也豁出去陪着她到处转悠。这一日是储君傲薇絜的十六岁生辰,皇上在京郊行宫遍邀京中众大臣及其家眷宴饮,名为祝寿,实为钦选储君妃侍。行宫中一下聚集了如此多人,让平时一向深处寂寞后宫中的傲薇繄难免兴奋不已,便趁着乳母李兰芝忙碌的功夫,带着贴身侍卫李郁彬偷偷跑了出来。
两个年幼的女孩在竹林里穿梭,春风吹拂着竹叶沙沙作响。傲薇繄漫无目的地往前疾行着,忽然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碧蓝的池塘。傲薇繄心中欢愉,对李郁彬道:“这就是‘金锦池’了吧?走!咱们过去看看。”
“公主,您别去祸害那些鱼……”李郁彬还未说完,傲薇繄早已踮着脚随手揪下一把翠绿的嫩叶,飞快的往池边跑去,哪知池塘边早已站了两个人。
傲薇繄怎还顾得了这么多,脚步还未站稳,就将手中的一大把竹叶“哗”地一下全部扔进了池塘里,池里的鲤鱼以为是事物,忙聚上来争抢,但只微微轻啄了两下,就又各自游开了,傲薇繄原本兴奋的小脸一下子转为失落,耳旁却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慢悠悠道:“你用竹叶喂鱼是没用的,它们可不吃这个。”
傲薇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近旁的大石头上,一脸无邪的望向自己,于是便开口问道:“那它们吃什么?”
男孩想了想,道:“鱼食。”
傲薇繄幽幽白了他一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此时,男孩身旁的中年女子笑容可掬地开了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姐?模样真是可爱。”
傲薇繄转过身,轻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