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 作者:洛水(起点vip2013-11-09完结)
“雕虫小技,供贵宾消遣,哪来什么毒手一说?”半空中忽然响起男子悦耳的声音,我抬头看去,上方黑压压一片,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
我嚷道:“兔崽子龟儿子,有种出来叫板,鬼鬼祟祟地躲起来算什么好汉?”
海姬“噗哧”一笑:“既然是兔崽子,又怎么会是龟儿子?小无赖就会胡说。”
我摇头晃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杂种这两个字吗?”
男子的声音懒洋洋地回道:“兔子敏捷,乌龟沉稳,能博采两家之长,作个杂种也是一桩美事。”
我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喜欢当杂种的。
“还不滚出来!”海姬寒声道,掌刀劈向半空,炫目的金光撕开黑幕,一闪而逝。男子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空中又重新响起男子悦耳的笑声:“到底是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口气硬,手头也硬。”
海姬明亮的目光扫过四周,悄声道:“他不在上面。”甘柠真点点头,低眉垂目,耳朵轻轻颤动。
男子接着说道:“各位不必心急,先欣赏一下我这幅壁画里的风景,再和我一叙不迟。”
话还没说完,红光从鸠丹媚指尖暴闪而出,射向阴暗的树丛,大树纷纷炸开,一阵密集的轻响过后,男子的声音又回荡在半空,充满调侃之意:“鸠蝎妖,你的蝎尾针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犀利毒辣嘛。不过要找我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鸠丹媚目光流转:“我的蝎尾更犀利,你要尝尝滋味吗?”压低声音,又道:“他在不停地变换方位。”
男子笑道:“听说你的九根蝎尾淫毒无比,能令男人欲仙欲死,我还真想试一试。”随着话音,从幽深的半空探下两只笆斗大的脑袋,满脸布满雪白的兽毛,舌头倏地吐出,像两卷鲜红的长毯,一左一右舔向鸠丹媚。
“还不出来?”甘柠真低喝一声,手按剑鞘,一道白渺渺的水气直冲半空,先将长舌斩断,随后水气陡然转弯,笔直击下,射入身边的河流。
水浪喷溅,河水深处仿佛听到男子闷哼一声,接着道:“佳人相邀,怎敢不从?”
第二章 哥俩好
水声哗哗,身边的河流忽然亮起五颜六色的光点,色彩斑斓,照得整条河如同一条闪烁的光带。粼粼波光中,无数丑陋的妖魔鬼怪从河里冒出,一双双眼睛闪闪发光,有的碧绿,有的赤红,有的深蓝,有的发黄……我这才明白,刚才见到的光点是它们的眼睛。
片刻后,一顶华丽的轿子浮出水面,抬轿的是四个独脚骷髅,在水面上一蹦一跳,姿态轻盈,轿帘自动掀开,露出男子似笑非笑的脸。
“先请各位原谅我的怠慢之罪。”男子轻飘飘地跃出轿子,双掌一拍,周围一下子恢复了光明,河中的妖魔一个接一个走出来,双手举着金盘,托过头顶,盘上盛放着各种精美的菜肴,还冒着喷香的热气。
妖怪们把餐盘放到我们跟前,男子再次拍手,整条大河,忽然喷涌出了一道乳白色的液体,像晶莹的泉水,芬芳扑鼻。男子笑道:“这是产自吉祥天的琼浆,清新可口,各位请品尝一下。”
对于吃喝,我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不过壁画里的东西真能吃吗?我摸摸一只金黄的烤羊腿,暗流口水。这些天一直吞食苦涩的海兽内丹,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但我只能强忍住,妖怪的东西,老子可不敢吃,搞不好就中毒送命了。
一朵清澈的莲花绽出甘柠真额头,化作水烟,向四处散开。水烟过处,烤羊腿变成了一只癞蛤蟆,“呱”地叫一声,跳出了金盘。我一愣,放眼望去,餐盘上鲜美的食物,都变成了蚯蚓、蛆虫、蜈蚣这些恶心的东西。
大河里喷出的琼浆,也变成了黑乎乎的臭水。
海姬不屑地道:“可笑,凭这点障眼妖法就想骗人了么?”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顿丰盛大餐全是蛤蟆、爬虫变的啊!
男子一点也不慌张,神色自如:“世间的一切,原本就是幻象。美食琼浆,等于蛤蟆臭虫。昨日盛开的美丽花朵,就是明天被车轮碾过的泥泞。以各位的见识,应当勘破幻象,直见真如。”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你是今天的男人,就是明天的妓女。以你的见识,也应当清楚。”
男子击掌赞道:“小兄弟悟性真高!你我其实和妓女没有差别。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他一边说,脸上又冒烟,变成了一个光头的和尚,身披紫红袈裟,盘膝而坐,宝相庄严。
我哭笑不得,日他奶奶的,遇上花痴了。
三个美女交换了一下眼色,甘柠真淡淡地道:“阁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子欣然道:“我长年独自住在这里,觉得很寂寞,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陪我,一起醉生梦死,纵情欢乐。”说话间,他广袖舞动,又化作了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海姬变色道:“你在做梦!”
男子仰天大笑:“人人都在做一场春秋大梦,何来你我之别?”
我反问道:“既然你说一切都是幻象,那何必还要我们陪着你呢?”
男子一声叹息:“我说过吗?说过的话早就像梦幻泡影,消失无踪了。”
“原来你说话像放屁啊。”
“舌灿莲花,嘴里放屁,其实只是听者自己的心在作怪罢了。小兄弟,你的心若是粪坑,别人的话自然就像放屁,你的心若是明镜台,别人的话也便成了琼浆玉露。”
我傻眼了,碰到这么一个家伙,实在没辙了。他时而风言风语,像个呆鸟,时而却词锋凌厉。
“这边走,那边走,随我直上仙霄游。”男子突然抱着黑棺材,打着节拍,唱起歌来,歌声靡靡,听在耳里像是喝了美酒一样,令人醉醺醺的。
随着歌声,四周飘出雪白的云雾,悠悠浮动,山水消失了,缥缈的云海中,浮出一座座琼楼玉宇,华美无比。我好像一下子来到了仙境。
这时候,边上无数个妖怪都在翩翩起舞,渐渐地,在我眼里,妖怪都变做了千娇百媚的仙女,扭腰撩腿,活色生香。我有些迷糊了,耳畔回荡着男子旖旎的歌声:“且尽情欢娱,依红偎翠。生命苦短良宵过,畅快一时是一时。”
是啊,生命苦短,老子苦了十多年,为什么不享受一下?我晕乎乎地向前一步,又一步,歌舞令人迷醉,美女们雪白的胴体香喷喷的,好想伸手抱住。
“破!”甘柠真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猛地一个激灵。眼前骤然清醒,哪来的什么仙境美女,深山恶水中,只有一群跳舞的丑陋妖怪!
我暗叫好险,这个男子似乎能迷乱人的心智。
鸠丹媚挥出一掌,红芒闪烁,几百点蝎尾针激射,击中妖怪们。后者无声无息地跌倒,躺在地上时,变成了一具具雪白的骷髅。
男子轻笑一声,嘴里喷出一道白烟,落在骷髅身上,它们重新长出血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跳舞。
“蜃梦楼,你是魔刹天的蜃梦楼!”目光扫过骷髅,鸠丹媚猛地喝道。
“浮生如梦,海市蜃楼。魔主座下蜃三郎,请各位交出三件异宝。”男子春风般的笑容骤然消失,充满肃杀之气。目光时而温柔,时而阴狠,时而冷酷,一张脸千变万幻,让人琢磨不透。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海姬冷冷地道。
蜃三郎摇摇头:“海武神弄错了,我是蜃妖,不是狐妖,哪里来的狐狸尾巴?”
鸠丹媚如临大敌,道:“真的是你,蜃梦楼。没想到,连你这样狂放游戏的性子,也甘心做别人的奴才。”
蜃三郎神情庄严:“鸠蝎妖,魔主出世是天命所定。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魔刹天的妖怪找到传说中的自在天,打破成、住、坏、空的宿命。我蜃三郎一生从不服人,但对于魔主,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怪叫道:“今天的魔主,就是明天的狗屎,你佩服狗屎吗?那倒也稀奇。”
蜃三郎目光一寒,鸠丹媚身影一晃,急忙拦在我身前,如临大敌地看着蜃三郎。蜃三郎面色阴晴不定:“小兄弟,说实话,我喜欢你飞扬跳脱的性子,像我。你对魔主不敬我虽然不会计较,但如果被其它妖怪听到了,那可不妙,你会立刻成为整个魔刹天的公敌。”
我色厉内荏地道:“你恐吓我?老子可是被吓大的!”
鸠丹媚冶艳一笑:“蜃三郎,你是在暗示,如果我们不愿交出三件异宝,就等于在和整个魔刹天作对吗?”
蜃三郎低叹一声:“事实如此。鸠蝎妖,你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三件宝贝吗?多年修为,不要毁于一旦。”
鸠丹媚沉默了一会,道:“不用废话了,还是手下见真章吧。弱肉强食,向来都是魔刹天的规矩。”
蜃三郎仰天长笑,笑声还没有消失,脸上表情已经变得一片森冷。
“啪”,蜃三郎轻轻击掌。
四周响起妖怪们的咆哮声,像滚滚的雷声,无穷无尽。一时间,无数妖怪猛扑过来。
海姬护在我身旁,鸠丹媚守在我前面,甘柠真剑鞘扬起,水气激射,划出一个白茫茫的圆圈,向外荡去。妖怪们一碰到水气,就被纷纷震飞。甘柠真足尖一点,飘然掠出,剑气像一道雪白的流星闪过,没入妖怪群,纵横披靡,妖怪不断倒下,变成骷髅,完全没有抵抗之力。我兴奋得大声叫好。
清冽的水气横扫,一排妖怪东倒西歪,甘柠真在半空倏地转身,扑到蜃三郎面前,剑鞘上挑,直指咽喉。
蜃三郎一动不动,浑身冒出滚滚白雾,整个人消失在雾中。
四周雾气弥漫,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甘柠真也不见了,只听到妖怪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我不安地道:“甘柠真不会被那个蜃妖暗算吧?”
鸠丹媚道:“应该不会,不过蜃三郎的蜃气千变万幻,迷人心智,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几十年前,他的妖力就十分厉害,在魔刹天算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妖怪。”
我警觉地道:“还有个鬼鬼祟祟的水六郎,他们是一伙的。说不定这小子就躲在这里,磨刀霍霍呢。”
一阵急促的风声骤然响起,呼吸声,衣袂翻飞声,闷哼声,然后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白雾翻滚,看不见人影。
我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一道晶莹的光华倏地亮起,驱散了雾气。
甘柠真的身影出现在迷雾中,莲心眼正从她的额头绽开,发出透明的光。甘柠真对面一尺的距离,站着蜃三郎,后者头发散乱,样子有些狼狈。
我松了一口气,只听见蜃三郎惊讶地道:“想不到我修炼多年的蜃气,居然被甘仙子轻易破解,难怪土八郎、水六郎都惨败在你的手里。”
甘柠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我插嘴道:“这下你害怕了吧?喂,你有什么财宝、丹药吗?乖乖交出来,老子看你可怜,也许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蜃三郎看了我一眼,神色从容:“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体形忽然像充了气的皮球鼓起,额头外凸,冒出了一个灰白色的怪东西。这东西扁扁的,头圆尾尖,宽阔的大嘴生有两根小钩,向外翘出,眼睛绿豆般大,滴溜溜地转动,瞪着我们。
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怪物?”
鸠丹媚解释道:“这是蜃,据说蜃三郎原本是一个人类,后来与一只蜃合体,才变成了蜃妖。”
“胡说八道!”蜃三郎额头上的那只蜃,忽然张开阔嘴,说话了。
蜃三郎洒脱地道:“弟弟,世人的流言蜚语,不过是放个屁罢了,何必计较?”
那只蜃嚷道:“哥哥,我可受不了别人乱放臭屁。”
“弟弟,你怎么知道,屁就是臭的?色是空,味也是空。”
“哥哥,既然色是空,你干吗色迷迷地盯着甘柠真?”
“我是眼中有色,心中无色。”
“那我就是闻到臭屁,如嗅芝兰。”
这两个家伙一搭一挡,越说越起劲,我忍不住叫道:“你是他的弟弟?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只蜃没好气地道:“谁说弟弟和哥哥一定要长得像?弟弟比哥哥英俊许多,那也不稀奇。”
蜃三郎微微一笑:“我们原本就是同胞兄弟,要像也容易。”脸飞速变幻,这一次,完全变成了一张灰白的蜃脸。
“弟弟,像吗?”
“哥哥,画虎不类反成犬啊。”
眼前,一张大蜃脸,一张小蜃脸,都在开口说话,我惊讶得合不拢嘴,北境真是光怪陆离,弟弟居然寄生在哥哥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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