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蝴蝶





  木槿扑哧一笑:“我去看看。”
  木槿过去敲门:“薄三?你换好了么?”
  里边没人说话。
  木槿又敲:“大婶问你是不是不合身,不过这身是最大的了,没比这个更大的。你换好了就赶紧出来,把湿衣服拿出来晾一晾。”
  里边还是没人说话。
  木槿再敲,门却突然开了个小缝,一条裤子跟一个背心被递了出来。
  木槿一乐,伸手就去推门:“我进去一下。”
  薄三在里边挡着,怎么推都推不动。
  木槿忍着笑,声音低了些:“你还能一直躲着?赶紧出来,别让大婶笑话。”
  这次门倒是一推就开,里屋黑漆漆的没开灯,木槿把屋门推大,一探脑袋:“薄三?”
  门后露出个脑袋,一张脸比扑克脸还扑克,黑漆漆的没好声气儿:“干嘛?”
  木槿挠挠脑袋,扑哧一笑,伸手就去门后拉他的胳膊:“出来出来,甭在里头躲了,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躲着不见我。赶紧出来!”
  她一拉没拉动,倒是被薄三反手握住了手。他的手心灼热,木槿一抽没抽出来,于是歪着脑袋看薄三,只见他眉头紧皱,唇角微抿,满脸不高兴。
  木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脸:“没关系啦,不伤您形象,真的。要么我发誓我不说出去还不行么?”
  薄三抬眼上下一扫木槿,仿佛是一咬牙,松了木槿的手,从门后钻了出来。
  木槿就着外屋的灯光扫了他一眼,嘴角一抽,板着脸就朝外面的圆桌走去。
  大婶看见薄三出来,上下打量着一皱眉:“果然是小了。”
  木槿一手捂着嘴,背朝薄三坐在圆桌旁,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搐。
  薄三倒是破罐子破摔,大步跨过来站在木槿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木槿。”
  “哎?”木槿一抬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脸上表情固定,身体却是笑的发抖。
  “要笑就好好笑,操心一抽一抽的脸抽筋。”薄三很淡定。
  木槿板起脸,嘴角含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老板,你穿什么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下无双。要么我用手机给您拍个照留个纪念吧,怎么样?”
  薄三板着脸一扫:“你手机里不知道进了多少水,还能用?”
  木槿下巴一抬:“怎么不能?我刚才试过了,没问题。”
  话音一落,她一步就跳远了些,跑到里屋门口一回头,手中就“咔嚓”一响。
  薄三伸手就要过来抢她的手机,木槿把手机搂在怀里,笑的蹲了下去:“不给。”
  大婶也跟着笑了出来。
  薄三没法抢,一双漆黑的眼里光彩变幻,却不是那么清亮,终于什么都没说,坐在了圆桌旁边对大婶说:“大婶,我得借用一下电话。”
  大婶笑呵呵的点头:“我进去拿伞,带你去老王头家。”
  大婶进了里屋,木槿还在地上蹲着,抬着脸看薄三,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老板,你现在真可爱。”
  薄三浓眉一皱,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不多时大婶举了伞出来,薄三跟着她出了门。
  木槿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摊开手中的手机翻看。
  照片上的薄三穿着一身洗的泛了白的蓝色的运动服,胳膊和腿侧都有白色的侧边,前胸一个巨大的鲜红色的对勾,勾上方还写着NIKE,E字中间的一横被洗掉了,只留了半个框。他个子高,可衣服却太小,露出了一部分胳膊和小腿,抽吊着看起来格外的好笑。薄三皱着眉,一双眼睛里带着点困惑,薄薄的唇微微抿着,气鼓鼓地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可就算穿着这样有喜剧效果的衣服,他还是那么好看。
  木槿抿着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隔了许久,她才又盯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薄清寒”,然后又把后两个字删掉,改成了“三”。
  *
  木槿在屋里转来转去等了许久不见薄三跟大婶回来,不禁有些着急。突然门被推开了,大婶皱着眉探头进来,对木槿说:“姑娘,小伙子发烧了。”
  木槿蹭一下站了起来:“他在哪?”
  大婶朝她招手:“老王头家。电话没打通,小伙子淋雨淋太久,烧的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带你过去。”
  木槿连忙跟着大婶出门。外头的雨比先前大了,唰唰地打在雨伞上;路也都是土路,早就成了泥浆。大婶只是安慰她别着急,木槿也不说话,根本不管脚下是什么路,只是扶着大婶朝前走。
  没走多远就见了一个小院子,大婶推了推木槿说:“这家。你进去,我去找找她三婶,看她家有没有退烧药。”
  木槿点点头,松了大婶的手,冲进了雨帘,一跳一跳朝屋里跑去。



  发烧记

  老王头家跟大婶家构造差不多,也是两间房。薄三躺在里头炕上,被子盖到了胸口,仿佛有些哆哆嗦嗦地发抖。
  木槿靠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烫的厉害。她咬了咬牙,突然想起先前在大婶家他握自己手的时候,他的手心灼热的温度。
  木槿咬了咬牙,眼眶就是一红,伸手把自己冰凉的胳膊轻轻放在了薄三的额头。
  老王头是个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儿,上了年纪,耳朵有些聋。他坐在炕的另一边,大声对木槿说:“姑娘啊,别担心,小伙子年轻,底子好,捂一捂汗,睡一觉就好。”
  木槿朝老王头点点头,食指点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只怕吵着薄三。
  薄三眉头紧皱着,脸颊上仿佛也带了点潮红,唇微微有些抖。木槿趴在炕边儿,把一只手伸到被窝里去握着他的手,双眼眨都不眨,一直盯着薄三看。
  薄三迷迷糊糊的好像清醒了些,眼微微睁开了个缝,声音有些哑,带着点不确定:“你回来了?”
  木槿一愣,正要说话,可再看薄三的时候,他又紧紧闭了眼。
  你回来了?
  木槿姿势古怪的坐在炕边上,微微俯着身,想着薄三这句话的意思。她正胡思乱想着,外头的门又开了,大婶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三婶,你快进来看看。”
  木槿连忙松了薄三的手就要起身,不料睡梦中的薄三却一把握住了木槿的手,眉头又是一皱。
  木槿舔了舔唇,任由他握着,只是转过头去看门口。大婶带着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进了屋,指着床上的薄三说:“她三婶,你稍微知道点,你给小伙子看看。”
  三婶靠了过来,木槿被薄三握着手不放,只好脱了鞋转到了另一侧,目光却只是盯着三婶。
  那位三婶其实也稀里糊涂的,看着薄三潮红的脸,伸手去探了探温度,说:“姑娘,没事,别担心。我这儿只有功臣在欣,先喝三包,明天要是还不退烧的话,就让老刘赶车送他去镇上卫生所。”
  功臣在欣?这难道不是小儿感冒药么?木槿皱着眉头想。
  三婶转身去帮薄三冲药的空档,木槿又摸了摸薄三的温度,只觉得他像个大火笼,只好转头问老王头:“大叔,您这有酒精什么的东西么?”
  老王头听不清楚,眯了眼大声问:“什么?”
  倒是那三婶在外头扬声说了句:“我家有,我这就回去拿去。姑娘你别急啊,别急。”
  木槿扁着嘴直点头,又去探了探薄三的额头,跟大婶说:“大婶儿,帮我打盆水成么?我帮他擦一擦。”
  不多时大婶就端了一脸盆热水来,放在炕沿儿上,胳膊上还搭着块毛巾。木槿着急,探手就去摆毛巾。
  “水还烫!”大婶轻呼。
  水果然是烫,木槿吹着手,眼见手指就红了。她只是吹了吹手,接着就边吹边把毛巾拧干,去帮薄三擦额头和脖子。
  他浑身都烫的厉害,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皱着眉头。木槿摸了摸觉得不行,一咬牙,伸手到被中去想要帮他把外套脱掉。
  谁知道这个外套没有拉链,是个套头衫,薄三睡的昏昏沉沉的根本动都不动,木槿使了半天劲儿都没能好好地帮他把衣服撩起来。她一咬牙,咬着唇跟大婶说:“大婶,您能帮我找把剪刀来么?他身上太烫了,不能穿这么厚实。衣服的钱我赔给您,行不行?”
  大婶二话没说,转头就问老王头:“你家剪刀在哪?”
  老王头这下听清楚了,自床头上一个竹簸箩里翻了翻,翻出把大剪刀递了过来。
  木槿接过剪刀,犹豫了一下,才把被子撩开,捏起薄三身上的衣服一点一点剪了开来。
  她刚把上衣剪破,三婶就进了门,手里拿着个透明的小瓶子递给木槿:“这个。”
  木槿不好意思再问有没有棉球,掀开瓶盖闻了闻,拧干了毛巾,缓缓把酒精倒在了毛巾上。
  大婶此时也冲好了药,浓浓的一小碗粉红色,递给木槿说:“姑娘,给。”
  木槿朝大婶笑了笑,接过来抿了抿温度,然后推着叫薄三:“薄三,薄三,起来喝药。”
  薄三迷迷糊糊的皱眉头,眼都不睁一下,只是躲木槿拍他脸的手。
  木槿再拍:“薄三?快点起来喝药。”
  薄三微微一撩眼皮,很快又合了起来,就是怎么都不起来。
  木槿着了急,捏着薄三的脸就揉,都快要急哭了:“薄三,你赶紧起来喝药啊!快点起来,起来!”
  大婶也伸手摸了摸薄三的额头:“哎哟!这么烫!”
  木槿抬脸去看大婶,眼里亮闪闪的:“大婶儿,帮我找个小勺子成么?”
  大婶转身出去,翻找了半天在外屋扬声说:“姑娘,他家没有勺子!”
  木槿正把薄三扶起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一手撑了他的背把他抬高些想喂他喝药。听了大婶的话,木槿只好把他再往高抬,让他彻底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环着他不让他摔下去,然后才去重新端了那碗药,一点一点喂薄三喝了下去。
  薄三喝了药,木槿又重新把他扶的躺了下去,开始拿沾过酒精的毛巾一点一点去擦他的脸跟脖子。毛巾擦到薄三锁骨的时候,木槿不禁微微转过头去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婶。
  大婶脸上倒是带着笑,见木槿转头来看自己,朝木槿一笑:“别着急,他就是淋了雨发烧,别着急啊。”
  木槿脸一红,又重新去回过去头去继续帮薄三降温。
  大婶突然问:“姑娘啊,你跟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木槿手一滞,然后把毛巾扔进盆里摆着,边说:“大婶,他其实是我老板。”
  大婶“哦”了一声,说:“我去给你俩开门那会儿,他整个人搂着你,一件衬衫都给你挡着雨,他自己淋成那样都没想擦一擦,一双眼就看着你。哎,不知道我家闺女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小伙子,我这一辈子也就算踏实了。”
  木槿正帮薄三擦脸,听大婶一说,目光忍不住就在薄三脸上多停了一会儿。
  他眉头还是皱着,嘴角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像是不耐烦,明明轮廓还是自己头次见过的那样,可现在却成了最好看的样子。
  木槿把手轻轻放在薄三的脸上,只觉得他烫的厉害。她咬着唇,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出来。
  大婶一见慌了神,连忙哄她:“姑娘,别哭,别哭,就是发个烧,不会有事的啊,别哭。”
  木槿擦了擦泪,也有点不好意思,朝大婶笑了笑,瓮瓮地说:“都怪我不好,早上我要吃颗晕车药,他也不会淋雨。诶对了,电话打没打通?”
  大婶摇头:“没通,估计又是线坏了。这边儿线时好时坏挺久了,一直都没人来修。”
  木槿点了点头:“大婶,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他。”
  “孩子,别担心啊。” 大婶摸了摸木槿脑袋,朝她笑了笑,又朝老王头大声说,“我回去了!”
  大婶走了以后,老王头也合衣在炕的另一边休息了。木槿睡不着,摸着薄三的额头只觉得越来越烫,心里更是急躁,一遍遍地拿酒精去帮薄三擦身体。
  她折腾了大半夜,脑袋也开始晕晕沉沉的不听使唤,眼眶也突突直跳。可薄三喝了药,还是不见降温,木槿又分不清楚到底是该拿酒精降温还是让他拢着被子发汗,她自己急躁的不行,额头上也渗了密密的一层汗。
  外头的雨渐渐小了,仿佛也不再沙沙作响。木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两点多的时候薄三还是浑身滚烫,木槿又是急又是后悔,再次帮薄三擦脸的时候又忍不住要哭。她抬手去抹眼泪,没注意手上还有酒精,不小心把酒精沾在了眼睛里,更是疼的直冒泪。她坐在薄三身边,手里攥着块毛巾,心里想着万一老板要高烧一晚上烧成个傻子,自己可怎么跟人家交代呢?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想哭,终于还是没忍住,抱着膝盖开始抽抽噎噎起来。
  木槿正哭着,突然听到外头有汽车的响动。她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