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行
王立明一摆紫郢剑,对准剑上削去,呛啷声中,削断了左侧两枝剑,身子跟着冲过去避开了另两枝剑。
四座又是一声惊叹,这次是为了紫郢剑的锋利而叹息,这柄远古神物,异竟非凡品所能比拟。
峨嵋所用的剑也都是用纯钢所铸,比一般的兵品坚韧多了,只轻轻的一碰就断成了两截。
王立明初试神物,得心应手,精神更是焕发,居然主动的向对方发出攻势,剑光撩向正前方的两个人。
受攻的两个人举剑上下对错,像是有着默契,竟然反朝神剑迎去,王立明正想将他们的长剑削断,便加紧剑势推出去,但那两人却是布就好的圈套,剑势匆变,一上一下,用剑叶将王立明的宝剑夹住了。
王立明发觉受愚,连忙抽剑想脱开羁绊,其余六个人已同时发动了,四枝长剑,四只空手,一齐涌了上来。
王立明的剑被陷住了,无奈只好将剑放开,屈身一滚,总算逃出性命,然而刚到手的宝剑又失去了。
四座一声叹息,似乎是替王立明惋惜,也替峨嵋庆幸。
王立明滚出丈许,跳起身子,张着一双空手,防备继续来的攻击,脸上却充满了懊丧的神色。
那中年人冷冷一笑道:
“你真有出息!”
王立明沮丧地道:
“老爷子,您刚才不庄应该坐视的,如若帮忙将别的人挡一下,小侄定然可以把剑抽回来的。”
中年人冷笑道:
“谁叫你好勇逞强,先行出手的?我事先就警告过你,凡是剑阵多半以静制动,你只能采取守势,只要你不急着出手,他们怎能锁住你的剑?”
王立明低下头道:“我初得利剑,总想多试一下。”
中年人一笑道:
“神剑到手之后,你有的是试剑的机会,何必忙在一时,你们年青人就是性子急,连这点功夫都等不及。”
王立明低头不语,中年人又笑道:
“幸好你知机得早,及时放开了手,总算保住了性命,要是你送了命,那就更没有出息了。”
金池道长忍痛怒叫道:“你们还想活着离开?”
中年人微笑道:
“我们今天是依礼造访,掌门人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金池道长怒叫道:
“以你们今日的行为,即使杀了你们也不算过份!”
中年人笑笑道:
“是非自有公评,今天还有很多人在场,我们是否该死,掌门人也应该问问别人的意见才对。”
金池道长立刻向客座上叫道:“各位是否觉得敝派处置失当?”
这一问使客座上的人都噤然无声,谁都无法回答,因为武林是非原本就难定公论,何况说不好还会得罪人。
那中年人笑向霍仲凯道:
“别家畏惧峨嵋的势力,可能不敢开口,少林的实力不逊峨嵋,且为武林泰斗,霍大侠应该有句公道话。”
霍仲凯沉吟片刻才站起来道:
“事关门户纠纷,霍某若居于少林代表的身分实不便开口,因此霍某只能以私人的立场说话。”
中年人笑道:
“霍大侠一言九鼎,任何身分说话都是一样。”
霍仲凯这才凝重地道:
“以事情的发展而言,七煞剑派尚无过份之处。”
峨嵋诸人一怔,其他人也是一怔,谁都没有想到,霍仲凯会说出这种话来,金池道长大叫道:“这是霍大侠的公评?”
霍仲凯点点头道:“是的,这是霍某个人的看法。”
毕竟霍仲凯的身分不同,金池道长只得忍住气道:
“霍大侠能指教得详细一点吗?”
霍仲凯道:
“今日之会只是初磋技艺,七煞剑派只点到为止,并未妄杀一人,掌门人似乎不应将事态扩大。”
金池道长怒声道:“本门弟子辛奇血迹未干。”
霍仲凯道:“辛老弟是自杀的,怎可归咎别人?”
金池道长又叫道:
“贫道身上这枝剑还没有拔下来!”
霍仲凯笑笑道:
“这只能怪掌门人自己,双方交手并未中止,王掌门人自然可以采取任何方式进招,以求克敌。”
金池道长道:
“可是他是在贫道的背后暗袭。”
霍仲凯笑道:
“交敌时以背向敌,是掌门人自己不慎,倒不能算是暗袭,虽然王掌门人那一剑出手太狠了一点……”
王立明立刻道:
“怎么算狠呢?在下是为了自卫,霍大侠见过神剑之利,若是让他用神剑来对付王某,王某岂有命在?”
金池道长怒道:“放屁!你分明是想掠夺本派的镇观神剑!”
王立明笑笑道:
“不错,可是王某夺剑仍是为了自卫,阁下请出镇观神剑,分明是有杀死王某之意,你能否认吗?”
霍仲凯接着道:“霍某也是这个看法,若是纯粹为了比剑,掌门人已经输了一场,胜负已定,自无换用神剑的必要。”
金池道长叫道:“我已经声明过是生死之争。”
霍仲凯道:
“既是生死之争,掌门人就不该限定手段,王掌门人脱手掷剑亦无可厚非,为了生存,当不受任何限制。”
金池道长忍不住怒吼道:
“为了生存固可不择手段,可是今天是一场公平的搏斗,使用暗算的手段,就是有违规例。”
王立明道:“在下那一剑并没有杀死道长。”
金池道长叫道:“要不是我闪避得快,早就被你杀死了!”
王立明沉声道:
“你身为掌门,若是避不过那一剑,死了也只好认命。”
霍仲凯接着道:
“若是要求公平,掌门人就不该使用利器,以神剑对凡铁,还谈得上什么公平呢?现在贵派神剑未失,依霍某之意,还是就此算了。”
金池道长叫道:“峨嵋被人闹成这个样子,岂能算了?”
霍仲凯道:“掌门人大可以约期再战,重振声威。”
金池道长一哼道:
“即使将七煞剑派踏平,也难洗峨嵋今日之羞,阁下事不关己,自然说得轻松,峨嵋可不能如此轻易罢休。”
霍仲凯顿了一顿才道:“掌门人是决定不肯善罢了?”
金池道长叫道:“不错!我非要把他们留下,谁要是不服气,大可以站到七煞剑派那一边去,峨嵋绝不在乎。”
霍仲凯一叹道:“掌门人一意孤行,罔顾武林道义,霍某也没有办法,为了两家以往的交情,霍某不便留此,谨此告退。”
说着拱手欲行。
群豪中有的觉得峨嵋的态度的确太过份一点,跟着也想离开,有的与峨嵋交情深厚,还不好意思公开表示决裂。
金池道长也不挽留,只是示意门下将王立明等人钉紧,不让他们趁机溜走,霍仲凯等人走到场口。
那中年人才开口道:“霍大侠请留步。”
霍仲凯苦笑道:“霍某已表明立场,留此无能为力。”
中年人一笑道:
“兄弟只求霍大侠一句公评,再留下做个见证,并不敢妄求霍大侠为我们跨刀助拳。”
说完又朗声向金池道长道:
“峨嵋气数已尽,才出了你这种掌门人,今天是你要我们留下的,出了什么事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
金池道长忙叫道:“速摆剑阵,将来人尽歼,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峨嵋门下立刻发动,连同被长鞭点倒的四个人都参加了行列,足足凑齐了三十二个人,排成一个长人字。
金池道长又叫道:“把神剑交给我!”
那名抱剑的道士犹疑地道:“掌门人身受重伤………”
金池道长惨然道:
“不要紧,我一时失察,造成这个局面,还有脸活下去吗?我只想在死前把残局作一个了结。”
那道士仍然道:“可是掌门的体力不宜再过份劳动。”
金池道长叹道:“我知道,我到现在不敢把剑拔出来,就是怕血流出来泄了真气,你们看对方沉着的样子,分明是有恃无恐,假如我不下来主持,雁行剑阵恐怕拦不住他们。”
那道士低声道:“谁能代替呢?这个剑阵只有丁师弟知道指挥的方法,可是他已经脱离了门户,不会再替我们效力了。”
大家的视线此时都集中在丁梅村的身上,年龄较长的金风道长站在雁翼的尖端,这时才以哀求的声音道:“师弟,你难道能坐视门户遭此惨变吗?”
丁梅村漠然道:“今日之变,早在小弟意料之中。”
金池道长也哀声道:“师弟,愚兄知道错了,只是希望你能……”
丁梅村不等他说完就抢着道:“覆水难收,小弟说过不再动刀兵了!”
另一端的金蝉道长道:“师弟,掌门人对不起你,我们对你可是仁至义尽,撇开门户的事,我们以私人的身分要求你总行吧?”
丁梅村道:“私情不废公义,恕小弟不敢从命,今日之事的是非曲直,已有霍大侠作出公论,小弟亦深以为然。”
金池道长叫道:“那么你是要我放过他们了?”
丁梅村点点头道:
“不错,今日之会原以较技切磋为本意,掌门人一输,峨嵋就是输了,倚众凌人,胜之不武,再要摆出剑阵去杀死人家,那更迹近无赖。”
金池道长叫道:“假如你是掌门人,你也这样想吗?”
丁梅村道:“假如我是掌门人,我不但向对方低头认输,更把镇观神剑拱手送给对方,从此闭门思过。”
金池道长叫道:“镇观神剑乃本门至宝,怎可拱手送人?”
丁梅村一叹道:
“交手较技,到掌门人出场为止,神剑是在掌门人手中失去的,虽然靠着剑阵又夺了回来,这柄神剑已成门户之羞,峨嵋的列祖列宗都会在地下哭泣,为后人的不肖而感到羞耻,因为峨嵋的荣誉并不在于这柄剑,而在于立门的精神,纵然保有了这柄剑,门户的精神又何在?”
一番话将全体的峨嵋门下都说得低下了头。
金池道长厉声叫道:
“丁梅村,你已经是本门逐出的弟子,我也不想再求你,峨嵋的生死存亡也不用你来操……”
丁梅村淡淡地道:
“门户的生死存亡,应该是掌门人的责任,我们仅只能关心而已,却无权决定,可是掌门人的决定是否真正关心到门户的安危荣辱呢?”
金池道长叫道:“若非荣辱所关,我怎会作此孤注一掷的决定?”
丁梅村道:
“耻辱尚有洗雪之日,灭亡却无重复之机,掌门人为了一念之忿,置门户于永劫不复之境……”
金池道长叫道:“杀了这批人,就是洗雪了耻辱!”
丁梅村冷笑道:“不见得,今后峨嵋在武林中永远也抬不起头,峨嵋创立门户的宗旨并不是杀人,只有强盗才杀人。”
金池道长一把夺过紫郢剑大叫道:“发动剑阵,两翼前进中央固守。”
命令发出后,居于两翼的金风、金光、金蝉三位道长却忽地抽身退出圈子,同时折断手中的长剑。
金池道长一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风道长侧然长叹道:“掌门人,丁师弟说得对,峨嵋不是绿林组织,弟子等愿受门规制裁,也不能行此不义之事。”
金池道长怒叫道:“你们都存心叛离门户了?”
金蝉道长黯然道:“弟子不敢叛离门户,但是也不能在乱命之下,置门户于永劫不复之境,请掌门人以门户为重,三思而行。”
金池道长脸色大变,怔了半天才叫道:
“好!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不满,可是你们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掌门人,我有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金风、金蝉、金光三人同时跪下道:“弟子甘受一死!”
金池道长叫道:
“现在我懒得管你们,等事情完了之后,自然会处置你们的,雁行大阵少了你们一样可以运用,退下一个,照二十八宿列阵。”
一声令下后,阵中果然退出一个人,金池道长一怔道:
“金钟,你是二十八宿之首,怎么可以退出?”
金钟道长肃然道:“弟子亦请一死以谢违令之罪。”
金钟道长正是先前从王立明手中夺下神剑之人,由于他的退出,雁行大阵整个地被拆散了。
而且行列中跟着又退出了十几个,全部跪在地下。
金池道长见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不禁废然长叹道:
“起来吧!我大概真是不堪作掌门人……”
可是那些跪在地下一动都不动,金池道长叫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金风道长人沉重地道:“弟子等恭候掌门人裁决。”
金池道长目中流下了眼泪,惨声道:
“我既不配作掌门人,还有什么资格裁决你们?”
金风道长道:“弟子等只是不敢违背掌门人之乱命,并无不敬之意。”
金池道长一叹道:“一个发出乱命的掌门人,还有什么可敬呢?”
金风道长低声道:“掌门人若以门户为重,弟子等仍唯命是从。”
金池道长默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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