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韩国夫人酒意半酣,接过拜帖,她边展开帖子边醉醺醺地自语:“是谁这会儿才来?真好大的架子!”待看清拜帖上的名字,她酒一下就醒了大半,神情怔忡地愣了半晌,这才对门房吩咐:“他到偏厅见我!”
匆匆来到偏厅,韩国夫人屏退左右,这才开门而入,就见厅中果然是当年长安城有名的纨绔任天翔,此刻他脸上依旧挂着懒懒的微笑,风采一如往昔。
“你不是已经下了大狱?怎么会……”韩国夫人如见鬼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确实已被关入大理寺大牢,所以特意来求夫人相救。”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当然是人。”任天翔微微笑道,“这中间细节容后再向夫人禀报。我今晚冒险来见夫人,是想求夫人看在我们过去合作关系的份儿上,帮个小忙。”
韩国夫人惊魂稍定,连连摇头:“现在是我兄长要你姓名,我凭什么帮你?再说以你的罪名,只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怎么知道?”任天翔笑道,“相爷要杀我,那是因为我得罪了他。我可没得罪夫人,相反,还给夫人带来了莫大的利益。我要死了,夫人不仅断了陶玉这条财路,而且我欠夫人的那笔二十万贯的巨款也就烟消云散,不知相爷会不会赔偿夫人?”
韩国夫人一声冷哼:“他比我还贪财,怎会 白白拿出钱来赔我?”
从韩国夫人眼中的愤懑,任天翔已能感觉到杨家兄妹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有各自的利益,如果能准确把握住其中的规矩,不愁没有机会。任天翔信心倍增,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可知令兄为何要杀我?”
见韩国夫人眼中有了好奇任天翔这才叹道:“那是因为我不愿将始皇陵中盗得的宝贝拱手相送,所以令兄才罗织罪名,给我施压。”
韩国夫人恍然大悟:“原来你阵盗了皇陵?你……你也太大胆了!那些宝贝,你藏在了哪里?”看到韩国夫人眼中那贪婪的微光,任天翔就知道自己已经勾住了这个女人的心。他故作神秘的悠然一笑:“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我没第二个人知道。”说到这他重重叹了口气:“现在我面前有两条路,要么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要么将那些宝贝献给相爷保住性命。不过如果夫人肯帮我,也许我还有第三条路。”
韩国夫人忙问:“什么路?”“一条与夫人共同发财之路。”任天翔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叠钱票,“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给夫人十万贯见面礼。如果我能平安脱罪,必定另有厚报。”
即便是奢华惯了的韩国夫人,听到十万贯之数也是蓦然睁大了眼,暗忖:出手就十万贯,这小子究竟从始皇陵中盗得了多少珍宝?想到这她再不犹豫,一把接过钱票:“说吧,要我如何帮你?”任天翔低声道:“我想求夫人给贵妃娘娘送一封信,并在娘娘面前为我求情,能从相爷手中救下我的性命,这世上也只有贵妃娘娘了。”
韩国夫人微微颔首:“不错,只要我妹妹肯救你,就是我兄长也无可奈何,不过你凭什么认为仅凭你一封信,就能让我妹妹帮你?”
任天翔无奈叹道:“我现在走投无路,只好赌上一赌,我毕竟是娘娘亲口认下的弟弟,也许她会怜悯我也说不定。”韩国夫人想了想道:“好,我帮你送这封信,不过心中不能有落款,更不能有任何暧昧之词。外臣与皇妃私通信函,历来是朝廷大忌,我可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任天翔忙道:“我心中有数,绝不会落人话柄。”
韩国夫人道:“那好,你写好我先过目,没有问题我才替你送。”
任天翔从怀中拿出一块半新不旧的手帕,那是他特意让小薇从自己旧衣物中找出来的,上边还带有洗不净的血迹,他将手帕在桌上展开,然后就着厅中的砚台研墨提笔,凝思半晌,最后只写下四个大字姐姐救我!(我了个大擦 真贱!!!)
待墨迹微干,任天翔将手帕交给韩国夫人道:“请夫人亲手将他送到娘娘手中。”韩国夫人皱眉接过手帕,想不通这小子就凭这四个字,而且还是写在一块污秽肮脏的旧手帕上,就敢拿去送给贵妃娘娘。她不知道这张手帕是当年任天翔舍命替杨玉环挡刀、身负重伤之时,杨玉环情急之下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止血,不小心落在了他那里。任天翔鬼使神差将之保存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竟派(武侠版写的“排”你们去挑刺吧哈哈哈)上了用场。
“你回去等我消息,我明日一早就进宫面见娘娘,将你的信亲自送到。”韩国夫人说到这顿了顿:“不过娘娘会不会救你,我可不敢保证。”
任天翔点点头:“无论娘娘救不救我,我都要多谢夫人的援手之恩。”
从韩国夫人府告辞出来,任天翔悄然登上马车,对赶车的任侠低声吩咐:“送我回大理寺监狱,现在我们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看在钱的份上,韩国夫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驱车直奔大明宫。她是贵妃娘娘至亲,与玄宗皇帝也有交情,因此出入宫闱不用通报。在内侍的带领下,她径直来到贵妃娘娘所居之所,进门就见杨玉环神情陶醉,正在院中独自抚琴,一个舞姬随着琴翩翩起舞,她举手投足间那种飘然出尘的柔美洒脱,直让人怀疑她便是为舞而生的精灵。
韩国夫人不敢打扰娘娘的雅兴,便在门廊下静静而立,但见娘娘的琴声时而舒缓柔美,时而疾如飓风,那舞姬的身姿便随着音乐的节奏而动,与音律配合得天衣无缝。直到贵妃娘娘琴声戛然而止,她疾速旋转的身姿才应声而停,犹如最美的雕塑般纹丝不动。
周围伺候的宫女情不自禁纷纷鼓掌叫好,就听贵妃娘娘也赞叹道:“本宫这曲百鸟朝凤,惟有阿蛮才能领悟其神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舞姬起身拜道:“多谢娘娘夸奖,也是娘娘弹得精彩绝伦,阿蛮才能完全沉浸于音律之中,完全忘乎所以。”
贵妃娘娘凤目微嗔道:“说了多少次,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多礼。”
廊下伫立良久的韩国夫人趁机赔笑道:“谢大家不必谦虚,你的舞姿与娘娘的琴音堪称珠联璧合,天衣无缝,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杨玉环这才注意到韩国夫人,忙令宫女看座,笑问:〃姐姐怎么有空一大早就来看我?
韩国夫人压低声音问:“娘娘在宫中研琴习舞,可曾留意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杨玉环皱眉道:“本宫最烦凡尘俗事。除非圣上主动说起,本宫从来不问,究竟是什么事,竟让姐姐如此挂怀?”
韩国夫人看看左右,却不开口。杨玉环醒悟,忙吩咐道:“侍儿,快请夫人屋里看茶。”侍儿连忙答应,将韩国夫人领进屋里。那舞姬转身要走,却被杨玉环叫住:“阿蛮别走,待会儿我还要向你学那个下腰转身的舞姿呢。”
谢阿蛮连忙答应,便在庭前歇息等候。却说杨玉环进的屋里,屏退左右,这才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韩国夫人小声问:“不知妹妹跟御前侍卫副总管任天翔可还相熟?”
杨玉环莞尔道:“他是我干弟弟,圣上御口亲封的国舅,当然熟悉了。他怎么了?我好想有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听说他外出公干,难道一直都还没回来?”韩国夫人见杨玉环这样说,才将任天翔那封手帕信拿出来,压着嗓子低声道:“他下狱了,已经在大理寺被关了快两个月。”
“什么?”杨玉环十分惊讶,急忙追问,“为何下狱?遭何人弹劾?”“还不是我们那个贪财的大哥。”韩国夫人连忙添油加醋,将杨国中借高仙芝告状的机会,欲将任天翔置于死地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最后她将那封手帕信递到杨玉环手中,“任副总管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你也许可以救他。”
杨玉环接过手帕,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当初为任天翔包扎伤口的旧物。她不由想起与那个少年在骊山太真观外的偶遇,以及后来他舍命挡刀的情形,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暖意,待看清手帕上那四个大字,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不由分说拉起韩国夫人就总:“走!快随我去见圣上!”
在庭中等候的谢阿蛮见杨玉环神情焦急的开门而出,正要上前请安,杨玉环已经拉着韩国夫人急冲冲而去。谢阿蛮从未见过贵妃娘娘如此失态,正在奇怪,突见地上掉落一块手帕,似乎是从贵妃娘娘袖中掉出,她捡起手帕正要追出去,却见贵妃娘娘已经走远。
见手帕上有未洗净的血迹。她好奇地将之展开,看到手帕上那四个大字,她立刻就认出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顿时浑身如遭雷击,心中那尘封已久的感情,犹如潮水般喷薄而出,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她身形摇摇欲倒,以至于一旁的侍儿连忙搀扶着她问道:“阿蛮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谢阿蛮强自镇定下来,貌似随意的问:“娘娘这是怎么啦?”侍儿方才送茶进去,无意间听到了只言片语,忙压低声音道:“好像是任大人被下了大狱,就要被圣上处斩。外面都传遍了,就宫里还不知道。”
谢阿蛮“啊”了一声,面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忙问:“他犯了何事?”侍儿皱眉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勾结外邦还有叛乱。”说到这她压低声音凑到谢阿蛮耳边,“听说是杨相国要杀他。唉,这么机灵的人,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当朝最有权势的国舅爷,这回恐怕连娘娘也未必救得了他了。”
谢阿蛮脸色越发苍白,像逃一般夺门而出,一路小跑回到自己所居的内教坊,回到自己的住处,“砰”一声关上房门,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失魂落魄的来到铜镜前,她打量着镜中那张依然还有些陌生的脸,轻抚着这张美艳的有些不真实的面庞。那感觉就像是在抚摸着另一个人。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儒雅俊美的近乎妖异的男子,果然有着通神的能力,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像是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
“从今天起,云依人将不再存在,你现在叫谢阿蛮。”他的声音犹如梦呓般在她的耳边回响,“如果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那就干脆嫁给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人。”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耳根和脸颊后方刺入穴道深处的银针也慢慢被拔了出来。云依人睁开几乎被蒙蔽了一个月的眼眸,然后就在镜子中看到了一张美的惊人的面庞。
“你看,我没有骗你。”那神秘的男子俯身在她耳边悄然低语,“我给了你一张全新的面容,也给了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这一切皆是源自一个古老门派的秘书之恩赐,现在,该是你履行诺言回报的时候了。”
“你要我做什么?”云依人魂不守舍得问。“你要努力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那男子嘴边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我将教会你如何察言观色,如何从别人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我还将教会你如何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让你在任何险恶的环境下游刃有余。”他顿了顿,眼中突然焕发出一种神圣而殷切的光芒,“我要让你成为一朵最耀眼的千门之花!”
他没有夸夸其谈,接下来的一个多余,云依人进入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神秘世界,那是一个以阴谋诡计为荣,以尔虞我诈违拗的世界,各种心计手段层出不穷,各种花招智谋令人防不胜防。在接受了一个多月的言传身教后,他将她带回了长安,然后一切就像是自然而然的巧合和命运的安排,她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身边,甚至不用试出任何小手段,就已经让那个男人为自己动心,但在最后那一刻她犹豫了。不仅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抗拒,也是因为她本该视为情敌的女人,竟将她当成了知音和最信任的姐妹,令她无法做出背叛之举,只能在那个最有权势的男人和最有权势的女人之间,小心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现在这个平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她第一次感觉心烦意乱。那个已经死去的身份,在她心中又活了过来。
你叫谢阿蛮,不叫云依人,跟那小混蛋再没任何瓜葛。那个叫云依人的傻姑娘早已经死了,那小混蛋现在是生是死,跟你再没任何关系!谢阿蛮不断的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但看到手帕上那四个大字,她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听到那小混蛋是在向自己求助。虽然明知这手帕是送给贵妃娘娘而不是送给自己,但她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她心中最隐秘最柔软的那根心弦,被这四个字轻轻拨动,令她又是酸楚,又是心痛。
在房中茫然地徘徊了几个来回后,她终于一咬牙,在心中无奈哀叹:最后一次,你最后再做一次云依人。
毅然开门而出,谢阿蛮轻声招呼:“迎娘!”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立刻应声来到跟前,屈膝拜道:“师傅有何吩咐?”
谢阿蛮捋捋腮边鬓发,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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