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作为主人紫光道长急忙迎上前,稽首拜道:“贫道见过无垢大师,大师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无垢连忙还礼,双方客气了一回,便由紫光道长亲自将无垢领进后殿。这时,又听迎客道童高唱:“儒门肖敬天,率同门驾到!”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身材高达健硕的老者,在十多名文士陪同下进得大门。紫光道长急忙迎上前去,拱手拜问:“肖先生总算到了,不知冷门主何时赶到?”
就见那老者皱眉道:“冷门主约咱们在岱庙汇合,按说早该到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我已派人去城外迎接。”
紫光道长忙宽慰道:“现在兵荒马乱,冷门主途中有所耽误也未可知。请肖先生去后殿歇息,等冷门主一到,便由他亲自主持这次盛会。”
肖敬天连忙替冷门主向紫光道长赔罪,双方正在客气,褚刚已在任天翔耳边悄声介绍道:“这肖敬天便是儒门十大名剑之首,据说武功比儒门门主冷浩峰还高,为儒门第一高手。由他亲自主持的研武院,是儒门培养剑士的圣地。凡自研武院出身的儒门弟子,无一不是江湖上一流的剑士。若论武功高低,各派或许难有定论,但要论到高手之多,天下公认儒门第一。即便是拥有少林武僧团的释门,也比儒门稍逊一筹。”
任天翔心知成为超一流高手已经不易,而培养出那么多一流高手,那更是难上加难。这肖敬天不光自己武功高绝,还为儒门培养了如此多的一流剑士,其才能实为世间罕见。他不禁细细打量了几眼,但见这儒门第一剑士年近花甲,脸上线条如刀削斧砍,透着一种花岗岩般的冷硬,深邃的眼窝中是一对透着寒光的眸子,犹如剑锋般闪烁着凛凛锐芒,令人不敢直视。他的腰间斜斜挎着一柄外观古旧的剑,但没人会注意那柄剑,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柄已经出鞘的剑。任天翔忍不住在心中叹道:果然是个绝顶的人物,难怪儒门能成为天下第一名门。
肖敬天率几名儒门剑士随紫光道长进去后,周围各路江湖豪杰不禁纷纷议论起来:“这冷浩峰架子也太大了吧,中原各大门派都已经到齐,他这个召集者却还没有露面!”
众人纷纷附和,都对儒门一贯的分文缛节大加批判,眼看着日头西移,渐渐过了正午,无数江湖豪杰不禁鼓噪起来。作为此间主人的紫光道长无奈,只得登台对众人道:“冷门主或许遇到意外,未能及时赶来,贫道只好暂时替冷门主主持这次百家论道的盛会。有请各位门主登台!”
在众人欢呼声中,释门无垢大师,道门元丹丘,商门岑刚,先后在同门陪同下登上了高台。众人先后就坐,紫光道长在知客长老提醒下看了看来客名单,然后稽首道:“义门传承自墨家,也属百家之一,是这百家论道大会当然的贵宾。不知义门门主任天翔何在?请上台就坐!”
任天翔起身还礼道:“多谢紫光道长好意,不过在下后生晚辈,岂敢与各位前辈名宿并列?再说义门祖师墨翟,一向反对将人分出等级贵贱,所以晚辈也不敢自认贵宾,还是在这里就坐比较心安。”
任天翔这话引得台下无数江湖豪杰叫好,却令台上众人有些尴尬。紫光道长隐然有些不悦,见任天翔年纪轻轻,全然没有一分任重远当年的风采,他也就不再坚持,颔首道:“既然任门主这样说,那也由你。”
紫光道长不再理会任天翔,抬首望向群雄朗声道:“这百家论道大会,是传承自春秋战国诸子百家辩机论道的盛会,后因种种原因中断了上千年,直到本朝贞观年间,太宗皇帝开百家之禁,百家论道大会才又在中断千年之后重开。其目的是要促进百家发展,相互印证各自的学说和理论,为普通人修身养性,为君王治世立国寻找一种或多种可行的方法和理论,百家论道既是思想的交流,也是实力的展示,有着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希望各派尽显所能,为这十年一遇的盛会增光添彩。”
台下群雄纷纷起哄:“道长尽快进入主题吧!”
紫光道长示意大家安静,连连颔首道:“大家稍安勿躁,按规矩这百家论道大会,本该由上届夺得天下第一名门的门主或他委托之人主持,如今冷门主因故未赶到,便由儒门弟子替他主持吧。”说着回头对肖敬天示意,让他接替自己。
肖敬天略一谦虚,便对同桌的同门点了点头。二人显然有默契,那儒门中人立刻长身而起,先对紫光道长一拜,然后对台下群雄团团拜道:“弟子颜忠君,因冷门主未至,只得勉为其难,将冷门主不顾战乱干扰,一定要进行这次盛会的意图告诉大家,希望大家能理解冷门主的苦心,并响应冷门主的号召。”
任天翔听到他的介绍,便知他就是儒门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的“君”了,就见他看起来像是个博学文士即便腰悬佩剑也没有一分武人的气质,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是儒门十大名剑之一。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现如今天下大乱,范阳叛军正挥师南下,蹂躏我中原。”颜忠君郎朗道,“身为儒门弟子,怎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因此冷门主在这非常时期召集大家,是希望诸子百家的传人暂时抛开分歧,先救万民于水火。大唐东西两京虽为叛军占领,但大唐正统还在;燕赵齐鲁虽大部分为叛军占领,但颜帅依然还在率义军战斗,而且急需要大家的支持。”
任天翔知道颜忠君所说的颜帅,便是曾经救过自己的平原太守颜真卿、如今河北齐鲁大部沦陷,东西两京被叛军占领,玄宗皇帝西巡入蜀,太子李亨还没有音讯,齐鲁燕赵百姓再听不到来自大唐朝廷的消息,因此颜真卿和他的大唐义军,便成为齐鲁百姓心目中最后的希望。但是现在义军内缺粮草外无援军,确实急需来自各方的支持。任天翔虽然反感儒门的许多理念和作风,但对它在国难面前这种勇担道义精神,也是暗自敬服。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鼓掌,齐齐为颜忠君这番开场白喝彩。就在这时,突听远处有人冷冷喝道:“冷门主刚遭遇不幸,是谁就在纂改他召集这次百家论道大会的本意?”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盖过了场中的喧嚣,清清楚楚传到众人耳中。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行人正从大门外大步进来。
“是孔府的家主孔传宗,还有儒门十大名剑之一的邱厚礼!”有人认出了刚刚赶到的来客,不禁小声嘀咕起来。
方才说话的是邱厚礼,他也是出身研武院的儒门十大名剑之一。他像大多数儒门中人一样热衷于仕途,只不过别人主要是靠科举,靠道德文章,而他则想靠自己最擅长的武功,走权贵之门这条捷径。所以他先后投靠过李林甫和杨国忠两朝权相,只可惜就在他刚成为杨国忠心腹,前途一片光明之际,安史之乱突然爆发,没多久玄宗就不得已逃离长安,在马嵬兵变中,他始终没有出手相救,反而趁乱逃回了长安。他知道大唐帝国完了,一股新的势力正在崛起,正以推枯拉朽之势横扫中原。他是一个精明的人,决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与没落的大唐帝国绑在一起,所以冒险潜回长安寻找机会。他知道新崛起的大燕国需要人才,尤其是像他这种出身名门正派、文武双全的特殊人才。只可惜那些来自北方的蛮族将领,对女人和财富的兴趣远远超过了人才,正在他情绪低落、晋身无门之际,他遇到了司马瑜,他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他一辈子都记得第一次遇见司马瑜的情形,这目光似乎能透视他人的年轻书生,以主子的口吻对他说:“你是儒门剑士,而我也算是个儒门弟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我保证给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你必须像狗一样听话,你若对我的命令有丝毫懈怠,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这貌似文弱的年轻书生,年纪比邱厚礼小上一半,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内心的自信和强大令邱厚礼瞬间折服。他毫不迟疑地拜倒在地,恳切地道:“邱某愿誓死追随公子,从今往后唯公子马首是瞻!”
就听对方淡淡应道:“要你这样的人誓死效忠那是个笑话,我只要你在我得势的时候,一丝不苟地替我办事。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失势,我允许你另谋高就,甚至可以将我的人头作为晋升之阶。”
邱厚礼被对方洞悉人心的本领吓出一身冷汗就,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在下万万不敢背叛公子,如若不然,愿天打雷劈!”
“起来吧,以后不必再跟我说这些废话。”书生对邱厚礼的誓言似乎并不在意,转而道,“你来得正好,即刻随我去泰山。”
就这样,邱厚礼随司马瑜来到了这里,一路上他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感觉自己在这貌似文弱的书生面前,早已被对方看得明明白白。对方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毫无顾忌地将他当狗一样使唤,这样一来邱厚礼反而感到心安,他已看出这年轻人在新兴大燕国中的地位绝对是举足轻重,而且以这书生的头脑和才能,他的地位肯定还将稳步提高,只要忠心耿耿为他办事,不用担心他会亏待自己。
周围群雄让出一条路,邱厚礼坦然随着孔传宗登上了高台,将随行的十多名孔府弟子留在了台下,立刻有岱庙的道童为孔府弟子新添了几张桌椅,将他们安排在前面最好的位置。
高台之上,颜忠君忙迎上来,先与孔传宗见礼,然后转向邱厚礼问道:“厚礼,你方才说冷门主遭遇不幸,这是怎么回事?”
邱厚礼沉声道:“我接到冷门主的传书,依约赶来泰山与他汇合,途径山东曲阜,正好遇到冷门主在曲阜郊外遭遇了不明身份的刺客伏击。刺客似乎对冷门主的行踪了如指掌,调集的人手不下百人。我赶到时刺杀已近尾声,追随冷门主的弟子尽皆战死,而冷门主的七名弟子中,只有裴文智下落不明。”
“你这话什么意思?”颜忠君急忙喝问,“莫非想说是文智出卖了门主?想文智追随门主多年,怎会突然干出这种事?”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陈述事实。”邱厚礼沉声道。
“冷门主可有什么遗言?”一旁的肖敬天急忙问道。
“冷门主去世前,将代表儒门门主的令符交给了孔宗主。”邱厚礼肃然道,“并让孔宗主暂代他担起门主的重任,直到儒门找到更合适的掌门人为止。”
众人的目光不禁转到孔传宗身上,孔家虽然在儒门中地位尊崇,但一向是以文传家,孔府弟子无人习武,因此与儒门剑士并无多少往来,跟江湖上的豪杰更是没有任何关系。平日除了在祭祀大礼上见过孔传宗,以肖敬天为首的儒门剑士对他并不是太了解。
就见孔传宗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对众人高高举起。那是一面玉牌,是代表儒门门主身份的令符!
“冷门主确有此一眼。”孔传宗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拘谨,“老夫受他所托,暂替他保管这面令符,直到儒门找到新一任门主为止!”
在那样一种情形下,冷浩峰将门主令符交给孔传宗,并让他暂代门主之责也是合情合理。肖敬天不再有异议,转向邱厚礼问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什么武功来历?”
邱厚礼低声道:“我不敢确定,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不敢乱说。”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议论纷纷,显然邱厚礼语中之意,那些刺客竟不是来自有最大嫌疑的北方蛮族,而是来自他熟悉的中原武林!
70 论道
“他在说谎!”就在邱厚礼话音刚落的当儿,任天翔立刻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一旁的任侠小声问道:“公子凭什么这样肯定?”
任天翔答不上来,只能说幸好自己坐在台下第一排,能清楚地看到邱厚礼说话时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眼神,以及手上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所有这些特征综合起来,就能证明他在说谎,但是这个推断过程 对没有修炼过“心术”的人来说,显然是无法理解。他也曾经将“心术”的秘籍写给任侠和另外两个比较聪明的墨士去修习,但是却没有像自己这样立刻就见到效果,可见“心术”不是每个人都能领悟和修习,难怪墨门自墨子以后,就再没有出过像墨子那样伟大的钜子。
“我就是知道。”任天翔只能这样对任侠解释,“而且跟司马瑜走在一起,他的出现就必定是一个阴谋。”
“司马瑜?在哪里?”褚刚等人惊讶问道。就见任天翔用嘴往新添的孔府弟子那一桌一努:
“喏,跟孔府弟子混在一起。不仅有他,当年安禄山身边两个武功最好的武士,也都在。大家莫望,等下看表演。”
几个人连忙收回目光,低声问:“司马瑜亲自到场,会是什么阴谋?”
任天翔摇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只要耐心往下看,迟早会看穿他们的目的。”
任天翔等人在台下小声嘀咕,台上的肖敬天等人也十分疑惑,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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