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问:。‘薇儿,爷爷从小将你从毋亲身边带走,又一直隐瞒了你的身世,你不怪爷爷吧?〃
司马薇含泪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薇儿怎会责怪爷爷?”
司马承样眼里闪过一丝宽慰,对女儿和外孙女点了点头;〃我有话要跟亮儿交代,你们先退下吧。‘’
司马蓉与小薇忙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任天翔心中虽然对这位几乎颠覆了大唐天下的千门隐士心怀敌意,尤其是想到无数义门弟子和江湖豪杰,以及战死的将士和无辜百姓,他就无法原谅这个乱世之千雄。不过见他已是命在垂危,任天翔终于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敌意,坐到他身边柔声问:“爷爷,你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孙儿?”
司马承样以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任天翔,无力地喘息道:“亮儿,你是司马家最杰出的孩子,只可惜你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所以爷爷也不怪你,只是爷爷要提醒你,在这战乱平息、天下初定之后。你和你所在的义门,恐怕反而会遇到更大的危险。”任天翔有些疑惑道:“现在战乱基本平息,各地叛军纷纷投降,再没有人敢挑起战乱。江湖上摩门实力大损,先已远走回讫,萨满教在蓬山老母死后,也分裂成无数门派,派中内斗不止,对中原武林再构不成威胁,我不明白还有谁会威胁到我和义门的安全?司乌承样喘息道:”难道你忘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任天翔一愣,不悦道:‘。爷爷这是在用离间计吧?义门只是一帮胸怀侠义心肠、誓做天地良心的热血男儿,既无一官半职的权势,有无拥兵自重的实力,对任何人都不会构成威胁,怎么会遭人顾忌陷入危险?”司马承样微微叹道:“你只知义门没有野心和兵马,对朝廷构不成威胁,却不知义门人人平等的理念,是所有统治者都不能容忍的邪说。如果人不分三六九等,那么天子何以统御天下?为何自古以来儒、墨就不两立?正是在于它们的理念截然不同。一个等级三眼的礼教治国;另一个却是要打破这种尊卑有别的秩序和观念。它们就算因暂时的需要结尾盟友,最终页会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儒、墨两门自创立以来就一直相互攻伐,矛盾从来就没有调和过,难道到了你这里就可以互相接受?儒门可以容下与世无争的释门和道门,甚至容下摩门和千门,却绝对容不下墨门!”司马承样的话 司马承祥的话令任天翔心地油然升起一丝寒意、联想到自己大婚的日子,竟没有一位熟悉的濡门弟子登门道贺,他心中就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他依然不相信儒门这么快就会与义门反目,他连连摇头道:〃我不信!
你不要再挑拨离间,令天下再度陷人混乱,以便让千门弟子乱中取利。’,司马承祥一声长叹。喃喃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爷爷时日无多,难道还会故意危言耸听?爷爷谋划算计了一生,现在却不想再算计任何人。爷爷累了,倦了,也困了。”
见司马承祥疲惫地合上了眼眸,任天翔心中很乱,若真像爷爷说的那徉,那将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哀。他希望爷爷错了,但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一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就是如此,没有任何新鲜之处。
就在任天翔于终南山中患得患失之际,京城长安大明宫中,代宗与李泌也在进行一场有关义门前途和命运的对话。李泌上次因火遁假死远离了大唐政治中心,但经横水一战又重获代宗重视,不仅赦免了他欺君之罪,还将他召人翰林苑授翰林学士,并要他还俗娶妻,继续为朝廷效力。李泌此时虽然只是个翰林学士,但实则已承担起丞相的部分责任。翻着各地叛军送来的降表,以及地图上最后被拿掉的叛军标记,代宗意气风发,呵呵笑问:“史朝义一死,各地将领纷纷请降,历时七年零三个月的叛乱,总算在朕的手中得意平定。如今四海归心,天下太平,试问还有谁能对我大唐构成威胁?”有!“李泌脸上并无一丝天下太平的轻松,只有说不出的严肃。”谁?“代宗有些不解地问。叛军虽然先后反正,西番人也被赶回西番,但大唐依然还面临这两大威胁。”李泌说着来到地图面前,指向那些刚反正的州府道:〃不说这些不得已才投降的叛将,就是各节度使,也因战乱而获得了各地的军事、人事和经济大权,大唐虽然消灭了一个安禄山和史思明,却有无数不受朝廷节制的军事集团在战争中掘起。藩镇割据已成事实,这将使大唐面临新的威胁:。’
代宗迟疑道:‘·联也知道节度使权力过大,将百害而无一利,不过现在谈论刻落恐怕是早了点·天下人会以为肤刚平定叛乱就急着要对付功臣,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说着他微微一顿,”不知另一个威胁又来自哪里?〃
李泌淡淡道:’‘就来自这长安。来自义门,来自任天翔。〃
·义门?’,代宗皱起眉头,沉吟道,“近日确有传言,说任天翔有个来自西番的女儿,西番可汗松赞巴吉还是他女儿的于爹。又有传言说任天翔实为司马世家公子,与叛军智囊司马瑜是亲兄弟。不过联认为这些是无稽之谈,因为任天翔和他所率的义门侠士,在协助唐军平定叛乱和击败西番军的战争中。无数次证明了他们对朝廷的忠诚。任天翔和他所率的义门侠士,立下的功劳堪比郭子仪和他的溯方军,若非任天翔坚持不受朝廷册封,凭他的功劳完全可以封侯拜将,甚至人凌烟阁与历代功臣并列。”“任天翔和他所率的义门,确实为平定战乱立下天大的功劳,他也确实是司马世家的二公子,并与西番可汗松赞巴吉私交非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何不受朝廷册封?’,李泌微微一顿,自问自答道,”因为在他和义门侠士心目中,并不认为圣上和朝廷有资格册封他们。他们帮助唐军平定战乱,仅凭着心中一股侠义之气 ,并非是要为朝廷、为圣上尽忠·〃
代宗哑然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啊,许多世外高人如道门张果、释门无垢大师等等,也都自诩为闲云野鹤,从不受朝廷册封。甚至直言不拜天子。朕要是容不下他们,岂不显得太小气了一点?”“但是任天翔但是任天翔和他的义门,可不是什么闲云野鹤。”李泌正色道,“圣上看前日任天翔的婚事,几乎全城空巷,人人争相到任府祝贺,将任府周围几条街全部堵塞。圣上再回想任天翔助郭子仪从西番军手中收复长安那一战,郭子仪仅凭四千残兵败将赶走十万西番军,除了他个人的威望和兵法谋略,更多是得到任天翔和义门侠士之助。任天翔在长安登高一呼,几乎满城百姓都争相响应,拿起武器与西番军拼命。试问天下还有谁有次威望?别忘了墨家子弟向来漠视尊卑长幼之别,更不将君臣纲常视为不可逾越的天条如果墨家思想为更多人接受,天子的威信何在?如果他们再依照墨者最高理想要求重选天子,试问圣上如何应对?”
代宗神情大变,吓出一身冷汗。他迟疑道:“任天翔不至于如此张狂吧?要知道这可是谋逆造反的大罪,当诛九族啊!”
李泌沉声道:“就算任天翔不会,但谁能保证其它墨家子弟不会?只要墨门不放弃墨翟那种人不分尊卑长幼之序的荒唐理念,当信奉墨家学说的人多了之后,天子的威信将不复存在,天下必定大乱。”
代宗沉吟良气,涩声道:“任天翔和他所率的义门,为平定战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如果现在突然取缔,会令天下人不服。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李泌拱手拜道:“微臣恳请圣上赐我密旨,让微臣便宜行事,微臣必为圣上找到一条两全之策,既肃清墨家流毒,又保证圣上不被天下人非议。”
代宗沉吟良久。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准奏!”
憔楼的更鼓已经敲过三更,任天翔依然还在与小薇缠绵。新婚燕尔又历经波折,有什么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幸福的呢?不过这幸福很快就被门外的嘈杂和喧嚣打断,任天翔听到门外那匆匆的脚步和微微的喘息,不由喝问道:‘’外面何事喧嚣?〃
门外有弟子答道;‘·是刑部有捕快突然要搜查任府,说是要追查逃犯。〃
任天翔道:“什么逃犯敢躲到义安堂总舵来?他们这不是故意找茬么?”
那弟子道:‘〃我也这么说,可那些捕快死活不走,说是奉令不敢不搜。
任天翔无奈披衣而起,开门道:“好!让他们搜,要是找不到什么逃犯,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向我交代?”众捕快得到号令,立刻在府中装模作样地搜了起来。任天翔见领队竟然是刑部捕快之首的高名扬,心中吃了一惊。心知无风不起浪,若不是有非常特殊的理由,高名扬决不会亲自登门。他连忙将高名扬拉到一旁,小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找什么逃犯?”高名扬迟疑道:“这事刑部机密,为兄实在不方便……”“***少卖关子!”任天翔打断他道,“我可一直都叫你大哥,难道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可相告的秘密?”高名扬看左右无人,才低声道:“我也是奉上边的令,要找一个女人。”“女人?什么女人?”任天翔追问。高名扬将嘴凑到任天翔耳边,轻轻吐出几乎为不可闻的三个字:“杨、玉、环。”任天翔面色微变,张嘴结舌不知【原文“不如”】如何开口。这时众捕快已搜查完备,当然没有找到什么逃犯,高名扬便道一声歉,带着众捕快扬长而去
众捕快虽然离去多时,任天翔心中依然有些心绪不宁,他知道这多少年前的旧案,今日突然又有人翻了出来,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径直去找李泌,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刑部捕快到我府上搜查逃犯,李兄可曾听说这事?”
李泌坦然点头承认:“我知道,圣上向我提起过这事。”
“你知道?”任天翔十分惊讶,〃这还是圣上的意思?
他在找谁?〃
李泌平静道:’‘圣上在找当年玄宗皇帝的宠妃杨玉环。〃
任天翔第二次听到,已经不再吃惊,却忍不住好奇,问道:“当年名动京师的杨贵妃,不是已经死在马鬼坡了么?圣上怎么会到我府上来找?”
李泌淡淡道:’‘圣上得到消息,说当年马鬼坡死的只是个替身,真正的贵妃娘娘已被人救了下来,而且在玄宗帝去世前还来看望过他。〃
任天翔心思急转,暗付杨玉环人宫见玄宗的那夜,或许是被人认了出来。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沉吟道;“就算圣上听到流言,又何必再去翻出这桩旧事?莫非他找贵妃娘娘只是借口,深夜到我府上搜查却是另有深意?”
李泌叹道:“我猜不到圣上的心思,但是却知道常理。”
“常理?什么常理?”任天翔忙问。
“常理就是在这长安城中,你任天翔和义门,威望已经比圣上和朝廷还要高,难免不招人嫉恨。”李泌淡淡道,“这事对你来说决不是个好兆头。”
“你是说,圣上在找借口对付义门?”任天翔问道,见李泌低头默认,他愤然质问,“义门为平定叛乱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如今天下方定,圣上就要对付咱们?这是为什么?我要立刻进宫去见见他、问他究竟安的什么心肠!”
李泌平静地道:“你若当面质问圣上,那么义门与朝廷的矛盾就将不可调和。如果我是你,不如就此急流勇退,委曲求全。”
“你要咱们离开长安?”任天翔冷笑道,“义门兄弟本来就无心功名,离开长安倒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是离开长安。”李泌一字一顿道,“而是离开大唐。”
任天翔惊呆了:望着李泌征怔地说不出话来。就听李泌平静地解释道:“义门在战乱中闯下了天大的名声,只要是在大唐境内,就永远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要想彻底避免圣上的猜疑、就只有离开大唐……r任天翔类然间想起了司马承样临终的话,他恍然点头道:I”耍咱们离开大庸的恐怕不是圣上,而是儒门吧?自古儒、墨不相容,原来真是如此?“李泌的神情已是默认。任天翔只感到后心冰凉,他以陌生的目光望着李泌涩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怎容得下一帮游离于皇权之外的墨者?你们只有在危难之际才需要天地良心,只要稍有安定,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稳固自己手中的权势,我早该明自这一点。“李泌坦然迎上任大翔的目光,道:”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从未将权势放在心上。我是为了天下的安宁。也许将来有一天,墨者的平等理念会成为人们的共识,但是在今天,它还不是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观念,你们的存在将是大唐下一个动乱的根源。为了这天下的安宁,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为了天下安宁,为了黎民百姓?有多少谎言是以此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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