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任天翔叹了口气,将营救和窝藏萨克太子以及被阿普出卖,受拉贾要挟去盗取唐军行军线路图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我既然将行军线路图略作改动,拉贾迟旱会发现这点,届时他必定不会放过我。只要他将我营救和窝藏萨克太子的事透露给高仙芝,只怕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要掉脑袋,所以我们已是不得不走。”见三人面面相觑,任天翔继续道,“我算了下时间,从唐军开拔到大战开始,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之内我们必须将所有客栈全部变卖,换成现钱随时准备逃亡。柜上那一千五百多两银子是我们沃罗西之行的净利,照约定我与褚然褚刚兄弟平分。安西四镇几家客栈卖出后所得,就由小泽和众伙计分了,然后大家各奔东西。”
褚氏兄弟忙道:“柜上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是公子历尽艰险赚来的卖命钱,我们岂敢搜分?再说公子对我们兄弟有大恩,我们岂可在这个时候离公子而去?”小泽也道:“我原本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厮,整天受人欺辱,是公子给了我做人的薄严和出人头地的机会,我早已决心永远追随公子。除非公子不要我,否则小泽决不会离开公子。”
任天翔感动地对下人点点头:“既然你们如此信任,我岂会抛下你们?无论祸福生死,我都会与你们共同担待,财物的分派就照我说的去办。”说着他转向褚然:“还请褚兄尽快将安西四镇的大唐客栈悄悄变卖,记住,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期限。”褚然点点头:“公子放心。我尽快去办。”他顿了顿,道,“不过我觉得公子在刚打通沃罗西与洲域的商路之时,就抛弃这条商路。实在是可惜。”
任天翔叹道:“不知褚兄有什么挽救之策?”褚然沉吟道:“如果公子信任褚某,可将通行沃罗西与安西四镇的信物交给我,我留下来。只待风头过去,再组织商队去沃罗西,继续为公子开拓这条商路。公子分给我与兄弟的钱可作为商队的本钱,无论赚多赚少,都与公子平分。”
任天翔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霍希尔诺送给自己的牛角匕和高仙芝给自己的通关令符,交到褚然手中:“那就拜托褚兄了,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就全部留给你做本钱。相信以褚兄之能,定会给我一个惊喜。”
虽然刚刚经历了阿普的背叛,任天翔还是决定相信褚然,甚至不惜将自己仅有的本钱儿乎全部托付给对方。他知道一个人木事再大,也无法事必躬亲,必须要有他人的帮助才能有更大的发展。他隐约意识到,寻找可信赖的朋友和帮手,比赚钱本身更为种要,而测试一个人的品德和忠诚度,没有比钱更简单直接的了。接过任天翔递来的牛角匕和通关令符,褚然感动地点点头:“公子放心,褚然决不会令你失望。我这就去联络买家。定在一个月期限之内。,将客栈卖个好价钱。”
三天后高仙芝率安西四镇五万精锐悄然开拔,干里奔袭意图西侵的大食帝国。由于唐军人马远不及大食与诸胡联军的数量,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战略目的,高仙芝率军探人敌国七百余里,从常人认为最不可能的线路,直袭大食帝国边塞重镇恒罗斯。
任天翔并不担心唐军的命运,他给拉贾的行军线路图已经将目的地改成了几百里之外的勃罗。如果唐军遭遇拴折,也肯定与他无关。所以他一面督促褚然暗中联络买家,尽快将所有安西四镇所有大唐客钱变成现钱准备逃亡,一面让小泽去监视拉贾的动静,防着这老狐狸得知实情,对自己不利。
可儿在任天翔精心照顾下,伤势很快痊愈。从她口中任天翔才得知,当年她被龟兹武士带回西域后,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由于她是当年龟兹王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所以龟兹人将她当成了复国的希望。但在官府的严厉镇压之下,身边的武士不是陆续战死,就是悄然离去,最后她流落到了波斯,被当地匪徒掳掠。是拉贾从波斯匪徒手中买下了她,将她带到了龟兹。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一直对拉贤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任天翔得知当年的龟兹公主,竟然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境地,心中不胜唏嘘。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也不禁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怜惜之情更是油然而生。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公主,决不容她再沦为别人的玩物。
12、暗杀
在准备逃离龟兹的这段时间,任天翔也隔山岔五去都护府拜望高夫人,借机打探前方军情。毕竟他心中有鬼,所以对唐军这次远征大食的结果份外关心。
去得频繁了,甚至与守门的士兵都已混熟。
褚然果然能干,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为四家客栈找到了新的老板,并将客栈卖了个不错的价钱。眼看自己刚刚创下的基业不得不就此放弃,任天翔心中颇为不舍,不过为了自己和朋友们的安全,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在离开大唐客栈的前一天晚上,任天翔换上小二的衣衫,将客栈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回想自己刚到这里做小二的日子,恍若隔世。
“公子,天已经很晚了,早些歇息吧。”身后传来褚然的声音。
任天翔回过头,心不在焉地问:“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褚然点点头:“明日一早新老板就来办交接,所有伙计都拿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早已离开了龟兹,咱们明日一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略顿了顿,他又小声问,“今后要去哪里,不知公子心中有没有目的地?”
任天翔歪头想了想,苦笑道:“西域是不能呆了,长安又不能回,想来想去就只有去洛阳看看。洛阳是大唐帝国的东都,繁华不亚于长安,而且,我母亲当年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任重远……”
见任天翔神情怔忡,突然住口,褚然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点头道:“明日我送你们出城。我已请了当年随咱们去沃罗西那几个刀客护送公子,加上褚刚和小泽一路照应,应该不会有事。”
任天翔哑然笑道:“我现在几乎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就算遇到盗匪也不会有事。倒是你带着巨款独自留在龟兹,才千万要当心。”
褚然笑道:“这个公子尽管放心,我褚然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知道如何在闹事中藏身。待风头过去,我再组织商队去沃罗西,定要为公子赚座金山回来。”
褚然的乐观情绪感染了任天翔,他不禁点头笑道:“好!咱俩比一比,以三年为限,看看谁最后赚到更多的钱!”
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希翼和向往。
第二天一大早,任天翔带着可儿、褚氏兄弟、昆仑奴兄弟和小泽,在几个刀客的护卫下来到龟兹东门。由于有高仙芝的通关令符,守门的兵卒连忙开关放行。在出城的时候,任天翔回头遥望都护府方向,突然对褚然道:“高夫人待我如自家子侄,封常清将军对我更是有知遇之恩,我得去向他们道个别。你们先出城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不等众人阻拦,立刻打马飞驰而去。
众人欲拦不及。
不多时来到都护府,任天翔突然发觉都护府气氛有些异样,戒备比往日似乎森严了许多。他翻身下马,对守门的兵卒道:“不知封将军是否在府中公干?麻烦军爷替我通报一二。”
守门的兵卒有一个认得任天翔,忙道:“封将军吩咐,任公子勿需通报,直接去大堂见他便是。”
“多谢兄弟!”任天翔抱拳一笑,匆匆进得大门,刚进门就听耳边一声大吼:“拿下!”话音未落,任天翔就感觉身子腾空,被人拎了起来,跟着被人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一般。他挣扎道:“你们疯了,我是任天翔!”
“拿的就是你这奸细!”一个小校抬腿给了任天翔一脚,向几个兵卒一招手,“带进去!”
被两个兵卒架着来到大堂,进门就见封常清据案高坐。任天翔不禁高声质问:“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封常清神情复杂地望着一脸迷茫的任天翔,半晌无语,最后开口轻叹:“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据实招来,难道还想蒙混过关?”
任天翔苦笑:“究竟要我招什么?还请将军明示。”
封常清紧盯着任天翔,涩声问:“今日前方传来最新战报,高将军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龟兹远征军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数万将士的尸骨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对这消息不知你有何感想?”
任天翔脸上猝然变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既惊讶又不解,按说自己已经将线路图的目的地改到了数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实不该在恒罗斯附近遭到大食大军的伏击,这中间必定出了什么岔子。可任天翔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见任天翔默然无语,封常清哑着嗓子道:“高将军千里奔袭大食,行军线路和最终目的地是远征军最高机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们都是追随高将军出生入死的生死同胞,决无可能泄露这机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这个外人在高将军书房中见过行军线路图,只有你才有可能泄露这机密!”
任天翔嗫嚅着正要分辩,封常清突然拔出佩剑厉喝:“面对着几万将士无辜忠魂,面对着你自己的良心,你要再有半句谎言,我就将你立毙剑下!”
任天翔抬头迎上封常清赤红的眼眸,坦然道:“不错,是我凭着记忆画下了行军线路图,不过我将目的地改到了几百里外的勃罗,远征军怎会在恒罗斯附近遭到敌军伏击?”
封常清喝问:“是谁要你这样干的?”
“是波斯富商拉贾。”事已至此,任天翔也不想再隐瞒,“是他要挟我去盗行军线路图,只是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猜到高将军袭击的目标是深入大食七百余里的恒罗斯,而不是地图上的勃罗。”
封常清闻言高叫:“来人!立刻将波斯富商拉贾给我抓来,不得有半点耽误。”
门外传令兵应声而去,不过顿饭功夫,就见一郎将喘着气匆匆而入,对封常清拜道:“拉贾的府邸早已空无一人,卑职搜遍了整个庄园,也没有找到拉贾的下落。”
“给我搜查全城,决不容这奸细逃出城去!”封常清怒道,郎将领令而去后,他痛心疾首地望向任天翔质问,“你跟那些被征服的边民不同,你是纯粹的唐人,为何要通敌卖国?”
任天翔不敢说是为了可儿,更不敢说是受了拉贾胁迫,他怕连累大唐客栈的伙计和朋友,只得垂头苦笑:“我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为了还债我只有照拉贾的吩咐去做。”
“为了钱你竟不惜出卖我军情报,令数万将士葬身异乡,连高将军都差点回不来!”封常清怒不可遏,一脚将任天翔踢翻在地,对随从高唿,“给我押入死牢,待高将军回来亲自处置。”
置身于都护府阴暗潮湿的死牢,任天翔有种恍若梦境般的迷茫,他始终没想通大食人仅凭那张篡改过的行军线路图,就猜到高仙芝会袭击深入大食国境七百余里的恒罗斯。也许大食人只是从高仙芝过去的用兵,猜到他要偷袭常人以为最不可能的地点,跟自己那张行军线路图没多大关系。这样一想任天翔心中稍稍好受了一点。
不知过得多久,牢门“吱呀”一声打开,狱卒在门外叫道:“大食狗,有人看你来了。”任天翔好半晌才回味过来,原来“大食狗”是在叫自己。他不禁摇头苦笑,在心中暗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
一个慈祥的老夫人在丫环陪同下来到任天翔的监室外,任天翔一见之下又惊又喜,忙隔着栅栏哽咽道:“婶娘救我!”
“闭嘴!谁是你婶娘?”高夫人面色愠怒,含泪质问,“你是唐人,为何要做大食国的奸细?为何要通敌卖国,害得远征军几乎全军覆没,仙芝也差点战死异乡?”
“我没有!”任天翔急忙分辩,“不管夫人信还是不信,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没有出卖高将军,更没有做任何人的奸细。”
“你别再说了!”高夫人疲惫地摆摆手,“是不是奸细待仙芝回来自会亲自审讯,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说着她示意丫环放下食盒,这才扶着丫环,抹着眼泪缓缓离去。
任天翔味同嚼蜡地吃着高夫人送来的食物,心中七上八下。虽然他自问并没有真正出卖唐军的情报,但要让人相信这点只怕是难如登天,尤其是大败而回的高仙芝,就算知道他不是大食奸细,只怕也要用他的脑袋来祭奠阵亡的将士。任天翔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逃过这一劫。
在牢房中度日如年地过了数日,任天翔终于被再次提审。当他看到大堂上端坐的高仙芝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分辨都无济于事。
只见高仙芝一扫过去的倜傥优雅,犹如受伤的病虎般双目赤红,两腮深陷,头上甚至还缠着绷带,胸前衣衫鼓鼓囊囊的,那是包扎后的痕迹,显然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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