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专门钓那些想尝鲜的人上门。”
任天翔奇道:“要想在娼门保持清白那是何等之难,难道没有客人用强?”褚刚笑道:“这种红姑娘身后往往都有权势人物罩着,一般客人不敢乱来。”
任天翔如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道:“花钱也买不着的东西自热珍贵,这一招果然高明,以后我得学着点。”说话间就见云依人已于台上盘膝而坐,手抚琴弦引而不发。厅中嘈杂声立刻弱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她那妙诀天下的琴音。
在寂静之中,一缕微声似天籁飘落,如羽毛般轻搔众人的耳鼓,令人心痒难耐。声音虽微,却清澈纯净如山间小溪,让人心旷神怡。随着音符的跳动,琴声渐渐变得宏大浩瀚,如小溪汇成江河,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向大海,令人如置身波涛之中,心旌摇曳,几不能自持。就在众人忍不住高声叫好之时,琴声突然变得平缓浩渺,犹如江河汇入大海,让人两耳茫茫,不知身在何方。
众人按捺不住轰然叫好,在叫好声众,琴声却又陡然一紧,似为风浪所催的快船,乘风破浪直飞天际。在一声紧似一声的轮直中,琴声渐渐飘渺,犹如一叶孤帆飘然远去,渐渐消失于海天相接的远处。
注意到琴声消失多时,众人才终于出声叫好,纷纷鼓掌赞叹,扼腕叹息,似为那一叶远去的孤舟。
“果然不同凡响,”任天翔点头赞叹,“就算是在长安,也很难找到如此高绝的琴技。即便是在宫里侍奉皇上的名师李龟年,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云姑娘出色的还不止是琴。”褚刚笑道,“据说她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得公孙大娘亲传,舞得一手好剑器。不过她不常表演剑舞,有眼福的客人不是很多,所以反而不及她的琴有名。”
“总有客人看过她舞剑吧?”任天翔笑问。话音刚落,就听那边有人朗声问:“今日既然是云姑娘芳辰,可否为大家献上一舞,让老李也一包眼福?若是还能以窖藏二十多年的女儿红助兴,那更是人生一大乐事!”任天翔寻声望去,却是隔着两桌的李白。今日任天翔来梦香楼,正是想结交他和元丘生,对二人自然十分留意,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偷笑:“这个老酒鬼,原来是看上人家珍藏多年的老酒。”
不过别的客人却对云依人本人更感兴趣,纷纷一语双关地调笑:“不知如何才能成为有缘人,喝到姑娘的女儿红啊?”云依人红着脸尚未作答,娄哥儿已跳到前面,高声宣布:“云姑娘最是敬佩文采飞扬的风流雅士,她为大家献上一舞之后,在场的文人雅士、公子墨客,为今日的酒会助兴。谁的诗词能技压群雄,我家姑娘当迎入绣房,并亲手献上窖藏多年的女儿红!”说着拍拍手,立刻有两个健奴抬了个两尺多高的酒坛上台,看那酒坛的外观,确像是在地下窖藏多年的模样。
任天翔对酒没怎么在意,却留意着那边的李白——这酒鬼不住翕动着鼻翼,眯着眼连连赞叹:“好酒!果然是好酒!”
他左手的元丹丘笑道:“太白兄,酒尚未启封,你也能闻到酒味?”
李白陶醉似的拈须微笑:“不必闻酒味,只需闻闻这酒坛外的泥土,就知道是在地下窖藏了二十多年。就算是一坛清水,窖藏二十多年也会变成好酒!”曾老夫子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太白兄就将这坛好酒赢下来,让老夫跟着沾光如何?”
李白傲然一笑:“我今日请二位来,正是为了这坛好酒。我早已打听到云姑娘将在她芳辰这天起出这坛女儿红,所以特请两位来共醉。”
元丹丘闻言大喜,向台上高呼:“既是比诗文,云姑娘便先将这酒给我们送过来吧。既有诗仙在此,还有谁敢献丑?”说着转向众酒客:“可有人敢与太白兄比诗么?”
众人尽皆哑然,竟无一人应战。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李白的诗名,而是不敢冒犯元丹丘与岑老夫子。元丹丘见状微微一笑,向台上的娄哥儿招招手:“先将酒送过来,待咱们尽兴之后,太白兄自有好诗奉上。”
娄哥儿正要答应,突听有人淡淡道:“等等,不就是写诗么?在下也读过几天书,正想一试。”众人寻声望去,确实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元丹丘凝目望去,隐约觉着有几分面善,不过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笑问:“这位公子眼生得很,不知怎么称呼?”
就见对方淡淡道:“斗诗又不是比剑,没必要攀交情。”
元丹丘皱了皱眉头,面色冷下来:“公子是对太白兄喝这坛酒不服?”
年轻人淡笑道:“当然不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不相信李大诗人仅凭名望,就能赢走这坛独一无二的好酒。如果没人敢跟他比,小生就冒昧试试。”话音刚落,就有谄媚之徒哄然大笑:“这小子是谁,竟要跟诗仙比诗?他比娄哥儿还要可笑,哈哈,笑死我了!”
元丹丘抬手阻止了众人的嘲笑,转向台上的云依人:“请云姑娘出题,就让太白兄与这位公子比一比诗文。”
云依人略一沉吟:“今日这酒会是因酒而起,就以酒为题吧。”
“好!”众人纷纷鼓掌,“李太白既是诗仙又是酒仙,不用知道也知道赢定了!”
不用说,这个要与李白比诗的年轻人,正是比李白还狂的任天翔。趁众人哄笑的当儿,褚刚悄悄拉拉他的衣袖:“公子你疯了?真要跟李白比写诗?”
任天翔示意褚刚不用紧张,然后转向台上的云依人笑问:“不知如何判定输赢,莫非是以云姑娘的喜好为标准?”
云依人想了想,款款道:“自然是由大家来评判,依人不敢自专。”
“公平!”任天翔鼓掌大笑,跟着又皱起眉头,“不过李白号称诗仙,姑娘出的题目又是酒,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而做。为了公平,云姑娘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依人沉吟问:“什么条件?”
任天翔笑道:“万一出现胜负难分的情况,就算我赢,如何?”
云依人想了想,不由望向李白那一桌。就见元丹丘笑着点点头:“没问题,我替太白兄答应下来,若真是出现胜负难分的情况,就算这位公子胜。”云依人点点头,对李白和任天翔款款一拜:“多谢两位捧场,无论你们谁斗诗胜出,依人”
都将迎胜者入闺,并亲自奉上这坛好酒。趁二位酝酿诗文的工夫,依人还将为大家献上一舞,为二位助兴。〃
众人纷纷叫好,一时热闹非凡。趁着混乱的工夫,褚刚赶紧将任天翔拉到自己面前,小声问:“公子你疯了?就算你真有文采,也没人会说你一声好,没见大家都抢着拍元丹丘和岑老夫子的马屁?就算是李白那家伙随便写个字,也会被众人捧上天去。就算你真写出一首天下无双的好诗,也还是输定了!”
任天翔胸有成竹地淡淡笑道:“还没开始比,你不要自乱阵脚。你看看人家,那才是高手做派。”说着往李白和元丹丘那桌努努嘴。褚刚转头望去,但见李白已喝得半醉,却依旧在举杯豪饮,显然根本没将斗诗放在心上。褚刚心里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暗暗祷告:最好这酒鬼彻底喝醉,醉得拿不起笔写不出一个字,要是这样公子就还有一线希望。
乐声徐徐响起,舒缓如春风拂面。乐声中就见依人捧剑来到舞台中央,突然拔剑而出,手挽彩带向舞台外飞奔,就在众人以为她将一脚踏空跃出舞台之时,她却凌空而起,借彩带之力在空中盘旋而上。她一手舞剑,一手拉着彩带,竟如仙子凌空,从前排酒客的头顶一掠而过,飘飘的彩带跟随她飞舞的身姿,从半空中徐徐划过,优雅如御风飞行。
“好!”众人轰然高叫,齐齐鼓掌。公孙大娘的剑舞已经名传天下,没想到云依人竟将之在半空中使出来,其优雅精妙岂是小小舞台能够体现?但见她身形轻如烟云,在两条彩带间时而交替换手,时而将彩带裹于腰间,在乐曲声中凌空飞舞,飘然出尘。众人的叫好声中,云依人丢开彩带一个倒翻,手执长剑轻盈地落到舞台中央。脸不红气不喘,结束了这精妙绝伦的空中舞剑。收剑对众人盈盈一拜:“多谢诸位捧场!”
“好舞!果然不愧是梦香楼一绝!”任天翔连连赞叹,褚刚却没好气地道:“公子还是快想想你的诗吧,虽然输给诗仙没什么丢脸,但要是一句也写不出来,那就太笑话了。”
“小事一桩,取笔墨纸砚来!”任天翔一声高呼,立刻有龟奴送来文房四宝。舞乐俱已结束,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斗诗上。他们虽然早已认定李白会毫无悬念地胜出,但还是很好奇这狂妄的年轻人,究竟能写出核定精妙绝伦的诗句。褚刚不关心任天翔写什么,只关心李白那边的状况。他知道任天翔无论写什么都输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李白那酒鬼关键时刻酩酊大醉,连笔都拿不起,只有这样仍天翔才有赢的可能。
就见李白果然已经醉态可掬,最后竟伏案睡去。褚刚大喜,正要恭喜任天翔。却见李白有霍然坐起,手提狼毫奋笔疾书,嘴里还如痴如醉念念有词。褚刚连忙拉拉任天翔:“坏了坏了,这酒鬼关键时刻又醒了过来,公子只怕没什么希望了。”话音刚落,就见李白突然扔掉狼毫,手举酒杯哈哈大笑:“快将好酒送过来,让我与岑老夫子和丹丘生一醉。”
元丹丘拿过诗文细细读了一遍,忍不住击桌赞叹:“好诗!豪豪气干云,狂放如歌!此时必当流传千古,天下驰名!”说着小心翼翼将诗文交给娄哥儿:“快去给你家姑娘看看,只有这等诗文,才配得上云姑娘那绝世无双的剑舞和今日的酒会!”
娄哥儿忙将诗文传到台上云依人手中,就见云依人看了诗文后,也是满面敬佩,连连点头。在众人的催促声众,她将诗文,抑扬顿挫朗声而读:“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众人击节赞叹,纷纷叫好。就连任天翔也不禁连连点头赞叹:“这首诗写尽了酒鬼狂傲不拘的心态,确实不同凡响。”
“那公子的诗呢?”褚刚忙问。就见任天翔早已在宣纸上潦草地写下了一串狂草似的文字,褚刚正想细看,任天翔却已将诗文交给了娄哥儿。就见那侏儒将诗文传到云依人手中,云依人拿着诗文左看右看,最后无奈望向任天翔,问道:“不知公子写的是什么?依人完全看不懂。”
任天翔笑道:“你看不懂?那小生念给你听。”说着便叽里哇啦念了起来,听起来倒也押韵,可众人听完依旧一片茫然。元丹丘不禁冷笑:“这位公子,莫非是你在消遣大家?”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念慢一点,我不相信每一个人能听懂。”说着又放慢语速重新念了一遍,终于有客人惊讶地高呼:“这是沃罗西文!这是沃罗西文写成的诗!”众人恍然大悟,岑老夫子不禁责问:“荒唐!公子既是唐人,为何要用沃罗西文写诗?”
任天翔笑道:“谁规定不能用沃罗西文写诗啊?沃罗西也有很多优美的诗歌,听不懂那只怪你学识有限。”他在沃罗西生活过大半年,用沃罗西文写首小诗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好不好当然有事另当别论。不过这下却难倒了众人,云依人为难地拿着诗文问:“这位公子,你这首沃罗西文写成的诗,几乎没一个人能听懂,如何判断优劣?又如何与太白先生这首《将进酒》相比较?”
任天翔笑眯眯地道:“如果分不出胜负判不出优劣,按咱们事先的约定,就该算我胜了。”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这小子要定下那个看似荒谬的约定,他早就算到了这一步,所以设了个不起眼的陷阱,最后将云依人和李白都给坑了。众人纷纷鼓噪起来,岑老夫子更是拍案大怒:“你故意写首沃罗西文的诗就是要别人听不懂,没法跟太白兄的诗比较。听不懂的诗算什么好诗?很显然这次比诗太白兄胜出。”
任天翔呵呵大笑:“你既然听不懂,有什么资格评判我诗的优劣?听不懂的就不是好诗,那沃罗西人、突厥人、波斯人、大食人也都听不懂太白先生的诗呢,他们是否有资格说太白先生的诗不是好诗?”
岑夫子顿时哑然。元丹丘见状忙道:“既然大家都听不懂,你可否将这首诗译成唐文,再与太白兄的诗比较?”“不可不可!”任天翔连连摇头,“既然是诗,一旦译成别的文字,肯定韵味全无。就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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