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按照预定的计划,褚刚暗中超出祁山五虎数里,在前方为他们开路,任天翔则带着昆仑奴兄弟,在后方尾随保护。一连两天俱平安无事,第三天一早,一行人来到陈州地界,就见前方山坳中一支信炮冲天而起,那是与褚刚约定的信号,表示前方道路有埋伏,不宜再前进。
祁山五虎稍作商量,便命令伙计掉转车头,打算从别的路绕过去,谁知镖车不动,就听“夺夺夺”三声响箭,并排钉在官道中央,刚好拦住了镖车的去路。几个人正惊疑未定,十几个黑巾蒙面的匪徒已从道旁林中闪出,将祁山五虎包围。匪徒们个个手持弩弓,齐刷刷地指向五虎,看众人行动之迅捷,配合之默契,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留下镖车,饶你们一命!”随着一声冷峻的低呼,一个黑衣黑马的匪徒越众而出,虽然他蒙着口鼻,不过森冷的眼眸犹如狼一般阴狠,令人不寒而栗。褚刚最先从这条路经过,竟没有发现他们这股埋伏,可见他们潜藏之深。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弟兄?”焦猛大大咧咧地上前套近乎,“大家都是吃这晚饭的,莫非你们想要黑吃黑?”话音刚落,领头那黑衣人突然抬手一指,就听“嗖”一声箭响,一支弩箭精准地穿过焦猛的发髻,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弩箭削断了他绾发的头巾,令他满头乱发披散下来,一时狼狈不堪。
“留下银子滚蛋,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咽喉!”黑衣匪首冷冷地指向焦猛的咽喉,“我数三声,一、二……。”
焦猛已被对方的冷狠和决断吓破了胆,急忙摆摆手,丢下镖车与几个兄弟慢慢向后退开。那黑衣匪首一挥手,两个匪徒正待上前接管镖车,突听不远处有人一声轻喝:“等等!”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任天翔带着昆仑奴兄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边跑边高叫:“这钱是我的,多谢众位大侠是哪路高人?我要怎么谢谢你们才好?”语音刚落,就见一排羽箭“夺夺夺”钉在任天翔面前,吓得他收腿不迭,不敢再往前一步。
领头那黑衣匪首冷冷道:“我们不是什么大侠,而是强盗。这车钱现在归我了,谁要敢再往前一步,我保证他立马变成个刺猬。”
任天翔夸张地叫道:“原来……。原来你们也是强盗?就不知好汉是哪路英雄?就算我丢了银子,好歹也让我知道是折在哪路英雄手里?”
领头的匪首一声冷笑:“莫非你还想报仇不成?”
任天翔急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只想对债主有所交代。这些钱不全是我的,要是债主问起,我也好让他们知道钱的去处,不然他们定会以为是我私吞。”
领头的匪首见任天翔说得在理,不禁踌躇起来。这时他身旁一个匪徒有些不耐烦地插话:“少将军,咱们立刻带上银子上路,哪用跟他们废话?”话音刚落,他脸上便吃了匪首重重一鞭。就见那匪首冷冷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向任天翔道:“你就说是幽州史公子取了你的银子,有本事就到幽州找本公子吧!”说完向众手下一挥手:“走!”
语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几声闷哼,他回头望去,就见一道灰影冲破几名弓弩手的阻拦,从后方扑了过来,速度之快远超众匪徒的反应。他人未至,一刀已遥遥指向自己喉咙,来势之迅疾、出手之凌厉,几有不可阻挡之势。黑衣匪首赶紧从马背上翻身落地,想要退入众匪徒中间,谁知昆仑奴兄弟也突然出手,裕那灰衣人联手攻向黑衣匪首。三人一旦联手,那匪首便无从闪避,眼睁睁看着那灰衣人的刀架了自己脖子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众匪徒虽弩弓在手,但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灰衣人架着匪首一声厉喝:“退下!”
“退下!退下!”祁山五虎见褚刚已擒获了对方首领,顿时一拥而上,将众匪徒赶到一旁。任天翔笑眛眛地来到那匪首面前,扯下他蒙面的黑巾,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有明显的胡人特征,眼眸中更有一股罕见的冷鸷和阴狠,目光几乎与兽类无异。
“幽州史公子是吧?不知全名叫什么?”任天翔笑嘻嘻的问,见对方闭口不答,他也不多话,拔出匕首浅浅刺入对方胸膛,“叫什么名字?是哪路英雄?”匕首已经刺入那年轻的匪首肌肤,鲜血从衣衫下慢慢渗了出来,那匪首却混不在意,只听着任天翔冷笑:“你敢伤我,我保证你会死得更惨!”
“吓唬我?姓任的啥都怕,就是不怕虚言恫吓!”任天翔说着将匕首慢慢推入,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问,“你的名字呢?”匕首已经刺入一小半,那匪首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任天翔,令他也不禁心虚。正不知该继续拷问还是该就此停手,突听身后有人高声道:“史朝义,我家公子叫史朝义!请任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公子!”
任天翔暗自松了口气,回头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别告诉我你们是专业的强盗哈。”“我们是幽州史家的弟子。”那匪徒连忙道,“史家是昭武九姓的胡商,在北方人人皆知。”
任天翔恍然醒悟:“你们想将势力扩展到南方,所以商门成了你们天然的对手,你们想利用陶玉打击商门的刑陶和越陶,”
那匪徒正要作答,突然史朝义一声厉喝:“向敌人低头屈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匪徒突然屈膝对史朝义一拜:“小人不忍见公子惨死当场,不得以向敌人屈服。求公子看在小人护主心切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小人愿自杀谢罪!”说着突然拔刀抹过自己的脖子,竟然自刎!
20 飞钱
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皆愣在当场。任天翔也暗自心惊,真不知这史朝义有何能耐,竟能让手下如此死忠。从史朝义身上收回匕首,他拱手笑道:“任某最是佩服像史公子这样的硬汉,尤其敬重不惜自刎救主的忠仆。我不再为难你们,咱们就此别过,今后为敌为友,悉听尊便。”
史朝义甫得自由,见对方除了褚刚这等高手,还有祁山五虎和昆仑奴兄弟,真要动手未必能占到便宜,只得恨恨点头:“好!这次我放过你们,下次你若撞到我手里,任公子的恩惠我定会加倍报答。”
任天翔笑着摆摆手,带着众人转向另一条线,绕过前面有埋伏的山坳,直奔景德镇方向。
直到众人不见了踪影,史朝义才翻身上马,向众人一挥手:“传令所有人马,速向我集结,我要不将那姓任的擒获,决不再回幽州!”
一名手下拉响信炮,少时前方山坳中埋伏的人马蜂拥而至,竟有上百人之众。原来山坳中埋伏的人马才是史朝义的主力,他原本只是率十多人在此断后,打算将任天翔一行放入口袋中,没想到褚刚发现了山坳中埋伏的主力,以信炮通知任天翔改道,逼得他只能冒险出击,没料到对方人数虽少,却有不少高手,竟从自己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逃脱。
上百人马聚集在一处,顿成一支虎狼之师。众人跃跃欲试,纷纷请战:“少将军,快下令追击吧!”
此时史朝义道不着急了,遥望任天翔离去的方向悠然冷笑:“不急,这条路有辛乙守候,我倒真想看看这目中无人的契丹小儿,是否真能凭一己之力守住这条路。”
有人急问:“万一辛乙守不住这条路,岂不让他们逃了?”
史朝义悠然笑道:“姓任的带着三千贯钱,再怎么逃也走不快,咱们轻装追击,还怕他逃上天去?跟着车辙追上去,记着别追太急,我还想看看辛乙那小子,是否真像传言的那样有能耐。”随着史朝义的手势,百余人马尾随任天翔一行留下的车辙,慢慢追了上去。
斜阳古道,漫漫风尘,一支仅有十一人的商队,护着仅有的一辆镖车,匆匆奔行在官道中央,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倒在地上,刚好阻断了本就不宽的道路,大树树杈间,一个年轻人用毡帽盖着脸,正枕着胳膊小憩。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的红丝巾,像火一样耀眼,又像血一样艳丽。
众人在大树前停下来,任天翔沉声道:“这位好汉,我们是去往南方的商贩,需从这条路上通过,能否请好汉暂且让个路?”
见对方置之不理,任天翔只得示意褚刚和祁山五虎上前抬开大树。褚刚领着五人来到道旁,就见那大叔断处十分整齐,显是被利刃一刀砍断。褚刚一见之下十分惊讶,虽然他也是用刀好手,但自问若要一刀砍断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只怕也未必能做到。他一面用手势示意大家当心,一面逼近那蒙头大睡的年轻人,沉声问:“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的好汉?青州褚刚有礼了!”
“青州褚刚?没听说过。”年轻人没有转头,只是稍稍抬起了盖着脸的毡帽,扫了褚刚一眼,“能从史公子的埋伏中逃脱,看来你们也有些不简单。”
“过奖!”褚刚淡淡道,“阁下与那史朝义是一路,也是为我们的钱而来?”
年轻人微微一笑:“我不是强盗,对你们的钱没兴趣。”
任天翔突然从那条红丝巾上认出了年轻人的来历,失声惊呼:“你是安禄山那个护卫,好像是叫辛乙?”年轻人有点意外,终于揭开毡帽站起身来:“原来是那个智胜李太白、戏弄安将军的任公子!认出我的来历是你们的不幸,我原来不想杀人,但现在,你们都得死了。”
褚刚也认出了这契丹少年,心中暗自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小年纪就如此张狂,该不是在安禄山身边狐假虎威惯了,以为天下人都得让着你吧?”辛乙嘴里叨着一根枯草,嘴边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微笑,慢慢拔出了腰间短刀:“我们契丹有句谚语,只有女人才靠舌头诅咒敌人,男人则是用刀子。”语音刚落,他已一步跨过两人间的距离,跟着一刀斜劈而出,出手之快超出了褚刚的想象。匆忙间褚刚横刀护住胸膛要害,就听“当”一声巨响,手中的断刀竟被辛乙一刀斩断。这一刀的余力突破了他的封架,由胸膛透体而入,似乎已穿透了他的身体,震得他一连退出数步,方才踉跄站稳。
不等褚刚刚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辛乙已如鬼魅般追踪而至,手中短刀犹如疾风骤雨,一刀紧似一刀,直往褚刚致命处招呼。褚刚自得菩提生指点修习《龙象般若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狠辣疯狂的对手,不由一步步倒退招架,顷刻间已是险象环生。
祁山五虎一看,急忙各执兵刃上前帮忙,谁知仅挡得对方两招,冲在最前面的金刚虎崔战和霸王虎焦猛就先后中刀倒地。还好辛乙的主要目标是武功最好的褚刚,所以两人伤得虽重,却还不至于致命。
褚刚得到这片刻的喘息,立刻出刀反击。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刀锋相击声不绝于耳。褚刚刀法本就比辛乙略逊一筹,方才猝不及防之下又被对方所伤,刀也只剩下半截,实力大打折扣。数十招后就有血珠飞溅而出,却是被辛乙刀劲割破肌肤,虽不致命,却已现颓势。
激战中突听辛乙一声轻喝,二人身形陡然分开,就见褚刚浑身血迹斑斑,竟被对方辛辣的刀劲割出了数十道口子,鲜血正慢慢从衣衫下渗出。辛乙浑身上下也是血珠点点,不过大多是对手的鲜血。
任天翔见褚刚受伤,连忙示意昆仑奴兄弟上前助战,兄弟二人却拦在任天翔身前,焦急地示意他先走。显然二人并没有把握拦住辛乙,所以想牺牲自己拖住辛乙,为任天翔赢得逃命的时间。
辛乙依然面带微笑,虽单身一人,却隐然占据了上风。抖掉短刀上的血迹,他慢慢走向任天翔,根本无视褚刚和昆仑奴兄弟的存在。谁知刚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一丝从容淡定的拔剑声。
辛乙慢慢回过头,就见那个推车的年轻伙计,慢慢从镖车中拔出了一柄长剑。那剑十分平常,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兵器铺都能买到的三尺青锋。不过就这柄寻常不过的宝剑,却彻底改变了那个平庸伙计的气质,虽只是信手将剑横在胸前,也隐然有种渊停岳立、睥睨四方的气度。
辛乙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泛起若有所思的微笑:“原来这里还隐藏有个绝顶高手,看你拔剑和执剑的气度,只怕不在什么一剑定中原的郑家大公子之下。”
那伙计虽然还是下人打扮,却不再有一丝卑微和猥琐,就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郑渊,很高兴找出杀害岑老夫子的凶手。”
辛乙冷笑:“郑大公子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郑渊徐徐道:“因为你不仅有那个实力,而且还有足够的动机。我早听说幽州史家新近在北方崛起,几乎垄断了北方的多种行业。你们要将势力扩展到中原和南方,商门自然成了你们绕不过去的障碍。杀害岑老夫子,挑起商门内乱,这符合你们的行事风格。而且我还知道史家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关系菲浅,而你又是安禄山的贴身护卫,这其中的关节不言自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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