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任天翔点点头,正要起身告辞,忽听见小川流云迟疑道:“不知任公子可否带在下同行?在下对长安一无所知,更不知如何见到阿倍大人。”
任天翔慨然答应:“没问题!我们一同上路。”
回到住处,任天翔对自己的过去不再隐瞒,将自己身背命案却又不得不冒险回长安的原因对褚刚实言相告。褚刚虽然有些惊讶,却毫不犹豫:“我陪你去长安!”
任天翔摇头叹道:“我也很想有兄长同行,但我们在洛阳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必须有人主持大局。祁山五虎盗匪出身,干点打打杀杀的粗活还行,要他们负责经营我不放心;小泽年纪还小。管不住祁山五虎和众多伙计;昆仑奴兄弟就更不用说了。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仰仗褚兄,替我打理洛阳的生意。”
“可是,此去长安十分凶险。”褚刚沉吟道。“你既要防备杨家,又要对付洪邪,而且义安堂对公子的态度也善恶难辨,你身边要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为兄怎么放心得下?”
任天翔笑道:“褚兄不必担心,我这次悄悄潜回长安,只是去见见我妹妹。不会有什么危险,有昆仑兄弟同行就行了。我从小在长安长大,也还认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若遇危险还可找他们帮忙。”
褚刚沉吟道:“既然公子打算悄悄潜回长安,又何必与那个日本武士同路?他可受过洪邪恩惠,万一出卖了你怎么办?”
任天翔摇头道:“褚兄多虑了。一个人仅为一饭之恩,就能性命相报,这样的人决不会轻易就出卖朋友。我相信只要我倾心结交,他就决不会为了洪邪对我不利。”见褚刚还想再劝,任天翔摆手道,“兄长不必多言,我主意已决,今晚就动身。”
褚刚无奈,只得叮嘱道:“那公子快去快回,悄悄去见令妹,将洪邪的为人告诉令妹就好,千万不要跟洪胜帮正面冲突,最好也别跟原来的朋友见面。”
任天翔拱手一拜:“我心里有数,这里就拜托兄长了。”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看到施东照卖给公输白那块玉片吗?”
褚刚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
任天翔沉吟道:“那个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你无论买也好、偷也好、骗也还、总之一定要搞到它。那东西来自宫里丢了公输白也不敢声张。”
褚刚诧异道:“公子怎么知道它来自宫里?”
任天翔一笑:“:你没听施东照说,这是日本天皇进贡给皇上的东西。施东照身为御前侍卫。监守自盗将他偷了出来,悄悄卖给了公输白。”褚刚更是诧异:“宫里的东西,一个侍卫竟敢偷窃,而且还公然买卖?”
任天翔沉吟道:’宫里珍宝无数,它又如此不起眼,丢了也怕没人知道,所以施东照才敢如此大胆。不过公输白不知道这点,所以他要丢了那玉片,一定不敢声张,更不敢报官!〃
褚刚皱起眉头:“那玉片似乎值不了几个钱,公子为何如此上心?”
任天翔摇头叹道:“不是我对兄长有所隐瞒,实在我也不知道它为何如此珍贵。不光公输白愿意花重金来买,就连司马瑜也是垂涎三尺。也许它本身并不值钱不过它所隐藏的秘密,一定非常值钱!”
褚刚恍惚点头:“懂了!公子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为公子弄到它!”
任天翔并不奢望褚刚能弄到那块玉片,不过只要盯着公输白,就知道那玉片的下落,有了下落以后可以慢慢想办法。
就在任天翔离开洛阳的第二天,一只信鸽已在他之前飞到长安。在长安一座雅静幽深的古老窄院中,几缕阳光穿过窗棂的间隙射到棋枰上,使僻静的棋室更显幽静。
“啪!”一枚棋子轻轻敲在棋枰上,打破了室内古井般的静谧,将落子的老者自己也小惊了一下。他抬头望望对面空空的蒲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暗叹:瑜儿,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应该想到,只要瑜儿一心出走,凭琴、棋、书、画四人,又怎能找到他?老者心中暗暗自责。也许只有他聪颖过人的妹妹,才可能找到瑜儿的下落吧?
老者正在胡思乱想,突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跟着传来燕书的声音:“老爷,洛阳有信到!”
“呈上来!”老者话音刚落,燕书已将两个小竹筒呈了上来。老者从竹筒中取出两张纸片,并到一起仔细一看,眼中渐渐泛起晶亮的微光。
燕书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是好消息?”
老者收起字条,笑着指向棋枰上一枚棋子:“老夫这枚埋伏已久的闲棋,终于要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了。”
燕书抬头看了看棋枰,憨憨一笑:“小人不懂下棋,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少爷在这里,定可看出老爷这一步的妙用。”
见老者神情一黯,燕书赶紧闭上嘴。老者默然良久,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棋枰:“去将修先生和陆琴、苏棋叫来,我有事吩咐。”略顿了顿,又犹豫道,“把小姐也叫来。”
燕书应声而退。老者再次拿出那封密函,反复又看了数遍,在心中暗道:看来,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长安城巍峨的城郭,给高阔的城楼抹上了一缕亮丽的金黄。任天翔屹立在安化门郊外,抬手眺望着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郭,在心中暗自感慨:三年了,我任天翔总算是回来了。娘,你要是泉下有知,也该为孩儿感到高兴吧?
身后,那座孤坟已长满荒草,显得颇为破败荒凉。任天翔回头默默抹去墓碑上的尘土,暗自愧疚:娘,待儿子就下天琪,再来祭拜扫墓。
看看太阳开始在东方升起,任天翔不再耽搁,快步来到等在官道边的马车,对赶车的昆仑奴一挥手:“走!”
马车疾驰,扬起一路尘土。车中,小川流云满脸敬仰地眺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郭,喃喃感慨:“这就是长安?巍峨宏大超出了我最大胆的想象,这只有大唐才可能建造出如此恢宏的都城。”
任天翔不屑道:“这算什么?等你进了长安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世界之都。”说话间马车已来到城门外,就见城门已经打开,进出的商贩旅人络绎不绝,既有金发碧眼的色目人,又有戴着面巾的大食人,甚至还有来自更遥远地域的黑人……但见各色商贩带着各种货物,或满心欢喜地进城去往东西两市,或匆匆出城直奔遥远的故土,虽然方向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就是实现各自对财富的梦想。
小川流云见城门外虽有兵卒守卫,却并不盘查往来商客,他有些惊讶:“大唐的都城,竟然让各国商贩自由来去?不加任何盘查?”
任天翔不以为然道:“长安每日往来客商数以万计,若是心怀叵测的奸细,总有办法混入城中,再盘查也没有用,反而阻碍了其他人的进出。所以多年前,长安城就像现在这样自由进出,只有晚上才关闭城门。”
小川流云闻言不禁大为感慨:“这才不愧是世界之都,也只有这等胸怀与气魄,才能汇聚天下财富,令万邦来朝啊!”说话间马车已进入城中,但见道路宽阔笔直,如棋盘的经纬四通八达,道路;两旁坊、市林立,来自世界各地的各色人等熙熙攘攘,处处昭示着长安城那罕见的繁华和富庶。
“太繁华了,远比京都热闹!”小川流云一路喃喃感慨,只觉得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任天翔则心神复杂地打量着街道两旁都那么熟悉的街景,沉浸在回忆与现实的交错之中。
“不知道哪里是阿倍大人的府邸?还请任兄送我过去。”在最开始的新奇劲过去后,小川立刻向任天翔打听晁衡的住处。
任天翔恍惚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忙笑道:“既然到了长安,我好歹也算个地主,小川兄定要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我家就在前面,小川兄先到那暂时安顿下来,待我打听到晁衡大人的住处,就立刻送小川兄过去。”
小川在长安人地生熟,对唐语也还不太精熟,有任天翔这个地头蛇帮忙打听,自然满心欢喜,连忙点头答应:“那就拜托任兄了!”
在任天翔的指点下,昆仑奴将马车驶到了一座古朴恢宏的府邸前。看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任天翔心中涌过一丝暖流,对小川道:“就是这里!”
二人下得马车,任天翔怀着复杂地心情踏上大门前的台阶,突然发现记忆中得古旧破落的门庭已经焕然一新,就连大门也都换了新的油彩。他满是狐疑地慢慢向上望去,这才发现门楣上的牌匾已经不是熟悉的“任府”,而是“萧宅”。
他正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小川发现他神情有异,忙问:“怎么了?”任天翔勉强一笑:“没事!”说着敲了门上的铜环,少时门扉响动,就见开门的不是熟悉的任伯,确实两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什么人?找谁?”二人狐疑地打量着任天翔连忙模仿西域口音的唐语结结巴巴地问:“原来在这儿看门的任伯哪里去了?几年前他曾经跟我喝过酒,这次我从遥远的西域来到长安,@文·人·书·屋@正想找他叙叙旧呢。”西域艰苦的生活经历,加上那一身湖人装扮,已经让任天翔完全没了当年长安七公子的风采。而且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还特意在脸上粘了一副浓密的髯须,遮住了大半个脸颊。
连个看门的汉子将任天翔略一打量,将他往外一推:“什么任伯?没这个人。快滚!”任天翔还想问问,却被粗暴的推下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昆仑奴兄弟一看主人受辱,立刻如两条恶狼一冲向前,将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却被任天翔一声呵斥生生煞住。
小川上前扶住任天翔,狐疑地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让你回家?”任天翔摆摆手,神情黯然地回到马车上,对小川勉强一笑:“现在我也没有家了,想留小川兄也不能够,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晁衡大人在长安并非寂寂无名之辈,应该很好打听。”
小川见任天翔望着紧闭的大门,神情很是不甘,忙关切地问:“那你呢?”
任天翔恨声道:“即便这里已经变成了萧宅,我也还有个妹妹在里面。我要想办法进去,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小川略一沉吟:“如果任兄信得过,就容在下替你去建妹妹。你可修书一封,在下替你悄悄送到你妹妹手中。”见任天翔有些不解,小川忙解释道:“我练过潜行隐踪的技艺,这一道高墙还拦不住我。”
任天翔大喜:“太好了!多谢小川兄帮忙。”
在街边找到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任天翔对着空空的白纸,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感到难以落笔。想了半天,这才匆匆写下——
天琪,我回来了。三哥。
怕小川找不到妹妹。任天翔又画了一张任府的草图,并标出了妹妹的住处,联通信一并交给了小川。小川将信和草图贴身藏好,然后紧了紧衣衫,对任天翔一拱手:“任兄在这里等我消息,我很快就回来。”
目送着小川如狸猫般接近任府高墙,跟着翩然而上,轻盈地消失在高墙之后,任天翔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小川已经进了任府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出来,任天翔的心渐渐有些不安。他已经画下了府中的草图,并且标出了所有明岗暗哨的位置,以小川的身手,应该不会惊动他们啊!难道……
任天翔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萧宅大门突然洞开,数十名黑衣汉子蜂拥而出,沿着街道搜索而至。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转眼间就分头守住所有通路,将停在街边的马车堵在了包围圈中。
任天翔心中暗叫不妙,立刻从马车后方悄然滚落下来,然后用手势示意昆仑奴兄弟,立刻驾车离开。
昆仑奴兄弟立刻鞭马疾驰。马蹄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几十个黑衣人立刻向马车追去,原本严密的包围圈也立刻瓦解。
任天翔混入街头看热闹的人群中,直到所有黑衣人都已经看不见踪影,才慢慢离开这是非之地。直到离开曾经的家足有两条街,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暗忖:小川多半已经落入了义安堂手中。他身上那封信将我出卖,看那些汉子的表情和举动,显然不是出来迎接他们的少堂主。
想起任重远壮年早逝,而当年义安堂的人对他的死因却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任重远究竟因何而亡,任天翔就肯定,这其中定有蹊跷。当你对任重远的仇恨,任天翔无心追查任重远的死因,但是现在他却非常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心中暗自发狠道:不管你是谁,你已窃取了整个义安堂,却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仅仅就因为我姓任!既然如此我就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是不为任重远。也要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正胡思乱想间,任天翔忽听身后有马蹄声疾驰而来,风驰电掣转眼即至。任天翔躲避不及,差点被疾驰的奔马撞倒。奔马嘶吼着刹住脚步,前蹄人立而起?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