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神的脚步,正向自己一步步迫近。
抹抹额上冷汗,任天翔强令自己收束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脚下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案上。也许人在危急之下反而能激发更大的潜能,任天翔只感到自己头脑在死亡的威胁下,突然变得异常敏锐,那些方才还需要冥思苦想的图案,渐渐变得容易起来,令他精神振奋,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变得自信而轻快。
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将出路完全封闭,任天翔举起即将熄灭的火把一看,但见石门上是一排数字,分别是四、五、八、十一、十六、十九、三十二、三十六。而在石门前方的地面上,则是一排活动石板,石板上镌刻着一到十共十个数字。任天翔先是有些茫然,不过仔细看看地面,发现地上的石板明显是一种机关,他这才明白,这一个是一种数字锁,而石门上的数字,就蕴含着开锁的密码。
任天翔对数字最是头痛,开始懊悔当初没有跟老师认真学过算术。他对着门上那一排数字冥想了片刻,始终找不出其中的规律,这时身后那些从上而下射下的箭镞,已经逼近到离他不及三尺远,也就是说它离死亡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三尺。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火把也在最后一次炸亮之后突然熄灭,整个甬道陷入一片黑暗,那刺入心魄的箭镞破空锐啸,犹如死神的脚步渐渐逼近,离任天翔立身已不足一尺!
也许只有在最危险的关头,人才能迸发出最大的潜能,就在头顶机簧咔咔暗响,箭镞即将射下的瞬间,任天翔终于福至心灵,隐约猜出门上那一排数字钟,有一个似乎与其它数字毫无关联,是一个多余的数字,那一定就是开门的密码!
任天翔凭着记忆,毫不犹豫踏上石门前的两块活动石板,他先踩下“十”,跟着再踩下“一”,就听头顶机簧张开的声音突然停止,石门后传出“轧轧”的机械声响,厚重的石门终于缓缓升起。
任天翔长舒了口气,不等石门完全升起,他已弯腰滚了出去,就在他双脚离开“十”和“一”两个石板的同时,上方立刻传来箭镞破空的锐啸,数十支弩箭雨点般钉在了他方才立足之处。
任天翔惊魂未定,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淡淡的赞叹:“恭喜少堂主,终于通过了这次考验。”任天翔环目四顾,就见自己置身于一处宽敞的墓室中,室内灯火通明,一个青衫文士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并肩而立,白发老者殷切地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隐约的泪花。青衫文士则佝偻着身子,不时发出一两声撕肝裂肺的咳嗽,似乎病得不轻。不过他那双深藏于眉棱下的睿智眼眸,却隐然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欣赏和赞赏。
“季如风!”虽然数年未见,任天翔依然一眼就认出面前这痨病鬼一样的家伙,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被绑架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三年不见,他似乎消瘦衰老了不少。任天翔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是你带人绑架了我,还将我弄进埋葬任重远的墓穴?”
季如风袖着双手坦然点头:“不错!”
“为什么?”任天翔厉声问,“我已不是什么少堂主,你为何还阴魂不散?”
季如风嘶哑着嗓子道:“因为,你必须要通过这个考验。”
“考验?”任天翔怒极反笑,“你将我关入墓穴,让我冒九死一生的危险才逃到这里,仅仅是个考验?要是我一步失算死在墓道中,那就是白死了?”
季如风坦然点头:“如果你连这点智慧都没有,那就只好白死。不过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这考验。人的智慧就像是身高或相貌,主要源自天生。虽然你从小不学无术,但是在江湖历练了这么些年,一定考验破解这些初级的考验。”
任天翔恨恨地点点头:“好,这次我侥幸没死也不跟你计较。不过请你告诉我,为何要让我经受这样的生死考验?是不是每个义安堂的弟子,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只有前任堂主指定的继承人,才需要通过这样的考验。”见任天翔有些茫然,季如风耐心解释道,“要想率领义安堂在凶险莫测的江湖中立足,必须要有超高的智慧和在生死考验面前破解迷局、找到生存之路的本能。这种能力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每一个继任的堂主人选,都必须经过这样的生死考验。”
“等等等等!”任天翔急忙打断对方,“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堂主?”
季如风面色肃然:“这是任堂主临终前留下的遗命,指定你为她的继承人。同时也指定季某和姜兄,为辅佐和培养你的导师。”
一旁的姜振山连连点头:“少堂主你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我姜振山必将竭尽所能,辅佐你成为一个伟大的堂主。”
任天翔不禁冷笑:“义安堂的基业虽然是由任重远一手创立,却并没有说一定要他儿子才能继任。你二人如此热心要辅佐我,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尽忠报主的愿望这样简单?”
“当然不是!我们……”姜振山急忙分辨,却被季如风用目光阻止。就见这个义安堂的智囊袖着手淡淡问:“少堂主在怀疑我们的动机?”
见姜振山欲言又止,任天翔已心生疑窦,不过在没弄明白对方真正目的之前,他也不点破:“自任重远死后,我跟义安堂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任重远活着的时候我都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何况是由你们转述的什么遗命?对不起,我不会做什么堂主,更不想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见墓室对面还有一道墓门,隐约有清新的空气从门缝中透进来。任天翔丢下季、姜二人往外走,就在他打开墓门正要出去时,却听季如风在身后淡淡问:“你不想知道任堂主是怎么死的吗?”
任天翔脚下微微停了停,却还是继续往外就走。任重远壮年早逝,其中定有蹊跷,当初义安堂的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就是他心中充满疑问。虽然他从没想过要为任重远做任何事,但还是很想知道这个人的死因。不过现在听季如风突然提到这点,任天翔就知道对方是利用自己的好奇心,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脚下毫不停留。却又听季如风悠然道:“你不在乎任堂主,难道也不在乎任小姐吗?”
任天翔停下脚步,就听季如风叹道:“任堂主过世后,义安堂的声望和实力已大不如前,面对老对头洪胜帮,义安堂已没有与之抗衡之力。所以有人想出联姻这一俗不可耐的招数,以图化解义安堂与洪胜帮的积年仇怨。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事最终成为事实,就必须借助我们的力量。”
任天翔仰头寻思片刻,心知自己在长安没多少根基,如果没有义安堂的人协助,也许连妹妹一面都很困难,何况小川还失陷在当年的任府、现在的萧宅中,昆仑奴兄弟也是下落不明,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撒手不管。想到这他慢慢转过身来,对季如风冷冷问:“这是你们的条件?”
季如风耸耸肩头:“如果你答应做义安堂的堂主,我们自然对你言听计从,你要我们全里阻止任小姐嫁给洪邪,我们自然竭尽所能。如果你不愿做堂主,那么我们就只能听从萧傲的命令,他要将任小姐嫁给谁,我们根本无权过问。”
任天翔知道这老狐狸是在趁机要挟自己。不过为了天琪,他不能一口回绝,默然片刻,他只得拖延道:“我现在还不敢轻易就相信你们,如果先帮我阻止妹妹嫁给洪邪,我会慎重考虑你们的建议。”
姜振山还想再劝,季如风已摆手笑到:“好!咱们就先从这事开始。毕竟在这件事上,咱们与少堂主目标一致。”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来,任天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与他一击。
马车辚辚奔行,趁着夜色离开了郊外的坟场。车中,任天翔回望着黑黢黢的山林,心有余悸:“为何要将任重远的陵墓修得如此浩大恢宏?还布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这得多大的工程?”
姜振山叹道:“这陵墓原是老鼠掏空的一座古墓,为了节省开支,便将它做了老堂主的冥室。那些机关是季先生后来设下的,除了防止有人去惊扰老堂主的安宁,也是要看看少堂主能否顺利通过测试,以证明自己是否有资格继承堂主之位。”
任天翔知道姜振山所说的“老鼠”,是指义安堂另一个元老,曾经以盗墓为业的苏愧,因其从小苦练缩骨功,所以长相猥琐,极像一只大耗子,于是大家将它由“老苏”叫成了“老鼠”。
想到季如风在墓穴中设下如此复杂的机关,就只为了考验自己?任天翔不禁叹道:“你们为何要在我身上花费如此心血?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仅仅因为我是任重远的儿子,你们就要将我扶上堂主之位,不怕我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你能够从那个墓道中平安出来,就证明你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夹杂着偶尔的一声咳嗽,季如风哑着嗓子解释,“只要有我们的指点和扶持,做个堂主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姜振山也欣然插话,“我们答应过老堂主,一定要让你继承他的遗志,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任天翔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只有做义安堂的堂主才能阻止妹妹嫁给洪邪,那么暂时答应也无妨。不过听姜振山对任重远如此推崇,他心中不甘,尤其想起任重远辜负了自己母亲,他更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任重远不过是个争权夺利的江湖草莽,侥幸达到了一方豪强的地位,算得上什么英雄?”
“你……”姜振山听任天翔竟将它最敬重的人贬得一钱不值,双眼一瞪就要发火,却被季如风以目光阻止。
任天翔不理会姜振山的愤懑,不以为然地问:“我对继承任重远的遗志和义安堂堂主之位一点不感兴趣,我答应与你们合作,只是想阻止天琪嫁给洪邪。现在请告诉我该怎样去做?季叔在义安堂中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一定早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季如风淡淡道:“我先跟你讲讲义安堂现在的情况,请少堂主耐心听我说完,咱们再来讨论阻止义安堂与洪胜帮联姻这事。”
在季如风简明扼要的叙述下,任天翔这才知道,自任重远蹊跷暴毙后,义安堂内部便猜忌四起,谣言纷纷,甚至快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在任天翔意外摔死贵妃娘娘亲侄儿,成为官府通缉要犯,不得不流亡他乡的情况下,以季如风、姜振山、萧傲等人为首的义安堂六大元老,皆有问鼎堂主之位的可能。这时任天翔的继母,也就是任重远的遗孀萧倩玉,便成了义安堂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她的鼎力支持下,他的堂兄萧傲,最终成为了义安堂的新堂主,而她也以前任堂主的遗孀、现任堂主妹妹的身份,成为了义安堂的特殊人物,被帮众私下成为女堂主。
由于义安堂私放了杀死贵妃娘娘侄儿的凶手,所以受到了来自杨家的打压和报复,许多帮众被官府以各种名义抓捕,传统的经营场所和地盘也纷纷被取缔。在这种情形下,就有不少帮众另谋出路,另攀高枝,义安堂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一落千丈。这时义安堂的宿敌洪胜帮便乘虚而入,不断吞并义安堂的地盘和招纳义安堂的弟子,已隐然有将义安堂赶出长安之势。在这种情况下,萧傲与萧倩玉便想出了联姻这一招,意图与洪胜帮化解仇怨,保住义安堂在长安的根基。
“所以少堂主千万不能在萧傲和萧倩玉跟前露面。”季如风叮嘱,“以他们的为人,难保不会将你交给杨家。为了保住权势和地位,萧倩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何况你这个一向对她不敬的继子。”
虽然曾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过任天翔对萧倩玉这个继母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是萧傲的远房堂妹,被萧傲引荐给了当时已丧偶的任重远,不过任重远对她似乎并不上心,只把她作为外室养在府外,她为任重远生下女儿后,才被人接入任府,直到任重远意外身亡,也没有公开承认她是自己的正室夫人。
任天翔从小反叛,对任重远这个父亲都没有放在眼里,何况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萧倩玉似乎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从不管任天翔的闲事,倒是她的女儿任天琪,从小就对那个敢挑战父亲权威的异母哥哥,充满了孩童般天真的崇拜,常常在任天翔闯祸受罚之后,偷偷带着好吃的去探望他,让任天翔倍感温暖,因此他对这个妹妹,有着谁也无法替代的深厚感情。
但是,现在有人竟然要牺牲任天琪的终身幸福,去谋求个人的利益,任天翔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就算这个人是天琪的亲身母亲也不行!他暗暗发誓,定要阻止这场可以预见的悲剧,哪怕冒着丧命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看着马车已进了城门,任天翔示意停下车,然后对季、姜二人道:“咱们先在这里分手,你们先帮我将今天失陷在萧宅的那个日本武士弄出来,再帮我打探那两个赶车引开追兵的沃罗西人下落。等你们办妥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