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作者:方白羽
见上官云妹依旧双目低垂如老僧入定,任天翔只得使出下三烂的伎俩,故意坏笑着往着她身上靠:“看来上官姑娘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如咱们交流交流。今晚我就不找别的姑娘了,就跟上官姑娘好好切磋切磋。反正你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不如来个贴身紧跟……”
话音未落,任天翔突然感到眼前一花,生不由己往下俯冲,脸“砰”一声贴在了车厢地板上,后脖被上官云妹紧紧按住,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已抵在了他咽喉之上。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就连近在咫尺的褚刚也来不及救援,只能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上官云妹居高临下地盯着任天翔,一字一顿道:“你再敢对我口齿轻薄,我就杀了你!”
任天翔第一次发现这美女不光面若冰霜,就连那眸子似乎都不带一丝感情。他赶紧点头:“上官姑娘饶命,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上官云妹放开手,一翻手腕短剑锵然入鞘,依旧垂帘端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任天翔揉着自己脸颊慢坐起,悻悻地瞪了对面苦笑的褚刚一眼,暗想要是自己身边是昆仑奴兄弟,定要这女人好看。
任天翔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一计不成很快又生一记,故意问褚刚:“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天气有点热。”
褚刚有些莫名其妙,夜晚的天气十分凉爽,甚至还有几分寒冷,跟热毫不相干,不过他知道任天翔这一问一定有他的用意,便顺着他的话答道:“好像有点热。”
“热你还不脱衣服?”任天翔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褚刚心领神会,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笑着点头道:“是要脱件衣服才行。”
转眼间二人已脱去外套,袒胸露腹相视而笑,任天翔边用衣衫扇着风,边夸张的自语:“真不知今晚为啥这样热,看来光脱衣服还不行,还得脱掉裤子。”褚刚立刻随声附和:“没错,我也热得不行。”
“那你还不快脱?”任天翔促狭的催促道。褚刚满脸尴尬,当着一个大姑娘脱裤子,这要传出去,他的名声全毁了,只得反诘道:“公子为啥不脱?”
任天翔哈哈大笑:“好!咱们数一二三,一起脱!”
上官云妹的脸终于红了,虽然她一直低垂着眼帘,但二人的对话却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当任天翔数到三的时候,她终于丢下“无耻”两字,从车窗跳了出去,稳稳落在一旁的坐骑之上,听到车厢爆出任天翔得意的大笑,她恨不得将这无赖立毙剑下。
总算将上官云妹赶出了车厢,褚刚赶紧穿好衣衫,收起笑容忧心忡忡地叹道:“公子一下背上了上二十万贯的阎王债,居然还笑得出来?”
任天翔意味深长的笑问:“你看我值多少钱?”
褚刚有些茫然,反问道:“人岂能用钱来衡量?”
任天翔悠然笑道:“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虽然钱不能完全体现这种价值,但也找不到比钱更好的衡量物了。”
褚刚似懂非懂,迟疑道:“那……公子认为自己值多少钱?”
任天翔笑道:“我在欠下韩国夫人二十万贯巨款之前,在她眼中几乎一钱不值,所以她要用我来活祭她的儿子;在我欠下她这笔债务之后,在她眼中我就升值了,起码能值二十万贯。所以她已经成为我的合伙人,她会尽力协助我赚到这笔钱,通常情况下,她还会尽可能地保护我这个欠债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二十万贯欠条不仅洗脱我钦犯的身份,还买到这么强大一个合伙人,这钱花得千值万值。”
褚刚还是不懂:“别人欠债都是愁眉苦脸,只有公子欠债还这么开心。”
任天翔哈哈笑道:“有时候一个人的价值跟他拥有的钱财不是成正比,而是成反比。比如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豪,钱财对他来说就是负价值,钱财越多他的性命越危险,是个人都想抢他的钱。而一个欠下巨款的负债人,在他的债主眼里就是个金娃娃,欠得越多价值就越大,每个债主都恨不得跟在他身后亲自保护。就像那个凶巴巴的冷面美人,除了监视,又何尝不是韩国夫人派来保护我的保镖?所以要想成为一个举足轻重、价值巨大的人物,就不要怕欠钱,只怕没机会欠别人价值不菲的巨款。”
褚刚终于有些明白了,却还是忧心忡忡地道:“公子所说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二十万贯不是小数目,两年时间景德陶庄就算扩大规模也未必赚得到,届时公子拿什么去还债呢?”
任天翔胸有成竹地笑道:“我们韩国夫人这块金字招牌和靠山,如果两年时间连二十万贯都赚不到,我实在太窝囊了,也就根本没资格在富甲天下的长安城立足。”任天翔的自信感染了褚刚,他终于不再担忧,欣然笑问:“看来公子已经有所盘算,不知想从哪来开始?”
任天翔微微笑道:“具体的计划还没有,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请客。”
褚刚一愣:“请客?”
任天翔目视虚空,傲然道:“我要大张旗鼓的向世人宣布,我任天翔回来了!长安将成为我纵横驰骋的大舞台,所有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都要加倍的归还,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要加倍付出代价。任重远当年做到的事,我任天翔一定要做到,任重远当年没做到的的事,我任天翔也要做到!”
褚刚有些惊讶的望向任天翔,他第一次从对方那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自信和霸气,很难想象他方才还在一个女人的手下高声讨饶,更难想象他竟然是个文不能吟诗、武不能杀人的破落纨绔。
突然想起一事,褚刚一拍脑门,笑道:“差点忘了,我有件好东西送给公子。”说着从贴身处拿出一块锦帕,面露得色地递到任天翔面前。
“是什么?”任天翔说着接过锦帕,小心翼翼地打开,就见一块不规则的墨玉残片躺在自己手心,焕发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光华。任天翔大喜过望:“公输白那块?褚兄怎么弄到的?”
褚刚嘿嘿笑道:“说来也是凑巧,公输白手下那个铁摩,跟我不打不相识,请我去喝酒,于是我得知了公输白的行踪,花高价请了个江湖有名的妙手空空,在公输白必经之路上潜伏。我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得手,将公输白贴身藏着的玉片盗了出来。”
“太好了!公输白果然是要输到洗白,他这名字还真没起错。”想起公输白高价买到的玉片,就这样被一个毛贼盗走,任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不禁感慨,上天对自己还真是眷顾,在自己刚丢了一块玉片之后,立刻又从别处找回了另外一块。现在自己手上有两块玉片,义安堂也有两块,七块残玉已现四块,就不知道余下三块在哪里。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褚刚下车后发现马车停在一座破旧的青楼门口,顿时皱起了眉头:“公子就住在这里?”
任天翔坦然点头:“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宜春院就像是我另外一个家。不过现在我要昂首进入长安上流社会,再住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你尽快给我另外找个地方,咱们明天就搬走。”
褚刚连忙答应,随任天翔下了车,就见赵姨迎了出来,惊喜交加的囔道:“公子你可回来了,小薇听说你被人抓了去,急得茶饭不思,没想到公子已经平安归来,我这就让人通知她……”
突然看到紧跟在任天翔身后的上官云妹,赵姨不禁大为奇怪。她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跟着男人上青楼的姑娘,正要动问,却被对方那冷冽如冰的眼神,将冲倒嘴边的疑问生生的压了回去。
任天翔见状笑道:“这是我刚请的贴身女保镖,赵姨不必惊讶。你就在我的卧房外给她安排个睡觉的地方就成。”
赵姨连忙答应而去,任天翔带着褚刚与上官云妹来到后院,就见小川云迎了出来。任天翔见他两眼布满血丝,显然是为自己的事奔前忙后,有一刻休息,心中甚是感动,不过他只是对小川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与小川之间,勿需再说感激的话了。
“公子摆脱钦犯身份,值得庆贺,容我去安排,今晚定要一醉方休。”褚刚提议道。
任天翔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早已心神俱疲。当初与韩国夫人周旋之时还不觉得,现在才感到后怕,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将那段恐怖的经历早点忘却。他摇头道:“明天吧,今天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褚刚等人离去后,任天翔见上官云姝似要跟着自己进房,便故意调笑道:“我在这里已经有个宜春院的姑娘伴寝,上官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非常欢迎。”
上官云姝脸上微红,正要出言反击,忽听身后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害我为你担心……这女的是什么人?”说话间就见一个满口龅牙、面色黝黑的少女气喘吁吁由外而来,见到任天翔本是满脸惊喜,不过看到上官云姝后,她满脸的惊喜立刻变成了戒备,满是敌意地打量着上官云姝,那眼光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任天翔没想到这丑女出现得还真是时候,他忙将她拉入房中,向上官云姝介绍道:“这是我相好的姑娘,上官姑娘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上官云姝有点意外,仔细打量了小薇几眼,不屑地笑道:“任公子的品味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啊。”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她这样的,上官姑娘莫非是吃醋了?”任天翔说着哈哈一笑,抢在上官云姝发火之前,“砰”一声关上房门,将她挡在了门外。上官云姝愣了愣,正抬手想推门进去教训一下这个口齿轻薄的混蛋,却听到房门内传来令人面红心跳的啧啧声,她只得悻悻地收回手,转身避到外间。
房门之内,任天翔故意喷喷有声地亲着自己的手心,让小薇有些莫名其妙,讶然问:“公子这是干什么?”
任天翔示意她噤声,待门外上官云姝已经走开,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对小薇笑道:“我这是在练习亲嘴。”
小薇顿时有些扭捏,转开头去小声道:“你、你练那干什么?”任天翔见这丑丫头神情羞涩,突然意识到她还是个未下海的清倌儿,然在这宜春院耳濡目染了很久,却依旧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自己这样说多半让她误会了。任天翔可不想让这丑丫头误会下去,赶紧板起面孔道:“我自练我的,干你何事?”
小薇的声音越发细微:“你方才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可是真心话?”
任天翔哑然失笑:“姐姐,这是哪里?是迎新送旧的青楼,青楼会有真心话?”见小薇神情似有无尽失落,想起她这些天来对自己的照顾,任天翔心一软,“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你会有新的客人,很快就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说着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两天都没睡好觉,困死了。早些歇息吧,还是老规矩,你睡床,我睡椅子。”
将被褥铺在椅子上,任天翔舒服地躺进被窝,正想好好睡上一觉,忽听小薇一字一顿道:“我要从良。”
“从……从良?”任天翔以为自己听岔了,“你、你要从谁?”’
小薇的目光转到任天翔身上,一本正经地道:“你。”
任天翔吓得应声从长椅滚到地上,狼狈地翻身起来,他苦着脸对小薇道:“姐姐你莫吓我,我有什么值得你从良?”
“因为你喜欢我!”小薇一本正经地道,“这辈子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跟定你了。”任天翔抱头大叫:“姐姐,我说过喜欢的女人多了去,要都争着跟我,那我还不让她们撕成碎片?”
“我不管!”小薇决绝而坚定地道,“哪怕就做你身边一个丫环,我也心甘情愿。”任天翔举起双手恳求道:“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我改还不行吗?求求你找别人从去吧,我既没钱又没品,现在还背了一身阎王债,跟着我你一定会后悔。”
“不要你掏钱!”小薇欣然道,“赵姨说过只要有人要我,多少钱随便给。我以前帮姐姐们洗衣做饭,她们打赏了我不少钱,我都攒了起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你的债我也可以帮你还。”
任天翔哑然失笑:“傻丫头,你知道我欠了多少,就要帮我还?”
“你欠了多少?”小薇忙问。’
“我怕说出来会吓死你。”任天翔叹了口气,“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做人要现实一点。你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睡在一间屋内已经是天大的意外,难道你还想让我下半辈子天天都是意外?”说完蒙头而睡,不再理会这傻丫头。
谁知这傻丫头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在房中翻箱倒柜,吵得人无法入睡。任天翔掀开锦被正要喝骂,却见小薇正捧着一个小包裹立在自己面前,满脸决绝地道:“这是我所有的积蓄,至少能值二十贯钱,你先拿去还债,要是不够我再找相熟的姐姐借点。”
包裹中是几支劣质的玉钗、几个做工粗陋的手镯以及几块散碎银两,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不过任天翔神情却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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