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赌坊





  丁香姨:“司空摘星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陆小凤:“因为司空摘星一向很少杀人J”
  丁香姨:“是不是也因为司空摘星觉得他女人那一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陆小凤:“嗯。”
  丁香姨眼波流动,悠然:“我真想找个阴阳人来看看,我一直想不通他们长得竟究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丁香姨:“什么事?”
  陆小凤:“你为什么从来也不会脸红呢?”
  现在丁香姨的脸就很红,却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她刚洗个热水澡。
  吉祥客栈的房间也是二两银子—天,也是不分昼夜都供应热水的。
  她一只手挽着发鬃,—只手拎着丝巾,从走廊那边的浴室走过来,用屁股拱开了房门,娇笑着:“这里的房间太贵了,生意也个好,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也应该跟我一起去洗的!”
  陆小凤没有听见。
  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研究一只檀木箱子。
  这口箱子就摆在他面前的方桌上,上面雕刻着很精致的花纹,还用金箔包着角,就像是富贵人家用来收藏珠宝的那种箱子一样。
  丁香姨转回身,立刻也看见厂这口箱子:“这是哪里来自勺?”
  陆小凤:“店小二送来的!”
  丁香姨:“是谁叫他送来的?”
  陆小凤:“不知道!”
  丁香姨:“箱子里有什么?
  陆小凤也不知道。
  丁香姨走过来:“你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难道你怕里面会钻出条毒蛇来?”
  陆小凤:“我只伯里面会钻出个女人来,像你—佯的女人。
  丁香姨瞪了他—眼,又笑:“我倒希望里面能有个男人钻了来,最好是像你一样的男人”
  她打开了箱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冻结,整个人却吓呆木箱里装着的,竟是—百多颗白森森的牙齿,还有五根黑哭带子。
  染着血的黑带子。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丁香姨牙齿开始打战之后,才6能发出声音:“这……这是人的牙齿?”
  陆小凤点点头,脸色看来也有点发白。
  丁香姨:“这五根黑带子又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不知:”
  丁香姨叹了口气:“你好像什么事都不知:”
  陆小凤:“我只知道—件事。”
  :“香姨:”你说!“
  陆小凤:“男人的事,女人最好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
  这次丁香姨居然很听话,居然乖乖的坐下来,而且闭上了嘴。
  这只不过因为她的人已吓软了,等她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立刻又说:“今天在后面盯着你的那七个人,身上系的好像也是黑腰带!”
  陆小凤板着脸,心里却也不能不佩服,她观察得实在很仔细。
  女人好像天生就比男人更细心的,尤其是这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女人。
  丁香姨:“今天这七个人,难道跟那天晚上死的人有关?”
  第四章 醋海兴波
  吉祥客栈的院落有四重,阴童子他们,好像是住在第四重院子里,把整个一个跨院都包了下来。
  陆小凤刚才好像还听见那边有女子的调笑歌唱声,现在却已听不见。
  他从后面的偏门绕过去,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地方的生意看来确实不好。
  院子里虽然还亮着灯,却连—点呼吸咳嗽声都听不见。
  他们的人难道也不在?
  陆小凤脚尖一垫,就蹿上了短墙。灯光照着窗户,窗上也看不见人影。
  院子里仿佛还留着女人脂粉和酒肉的香气,就在片刻前,这院子里还有过欢会,有些人无论在于什么的时候,都少不了酒和女人。
  可是现在他们的人呢?
  —阵风吹过来,陆小凤忽然皱了皱眉,风中除了酒肉香和脂粉香之外,好像还有种很特别的气味—种通常只有在屠宰场才能嗅到的气味。
  他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屋子还是没有动静,他正在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闯进去,却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呼。
  呼声尖锐刺耳,听来几乎不像是人的声音。
  假如你一定要说这呼声是人发出的,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残废的怪物。
  陆小凤立刻就想起了那个“缺了半边”的人难道“岁寒三友”又比他快了一步?
  他掠过屋脊,身形如轻烟,呼声是从后面传来的,后面的两间屋子,灯光远比前面暗淡,两扇窗户和一扇门却都是虚掩着的。
  血腥气更浓了。
  陆小凤飞身掠过去,在门外骡然停下,用两根手指轻轻推开门。
  门里立刻有人狞笑:“果然来了,我就知道箱子一送去,你就会来的,快请进来。”
  陆小凤没有进去。
  他并非不敢进去,而是不忍进去。
  屋子里的情况,远比屠宰场更可怕,更令人作呕。
  三个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女,白羊般斜桂在床边,苍白苗条的身子,还在流着血,沿着柔软的双腿滴在地上。
  一个缺了半边的人,正恶魔般箕踞在床头,手里提着把解腕尖刀,刀尖也在滴着血。
  “进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夜枭:“我叫你进来,你就得赶快进来,否则我就先把这三个臭丫头大卸八块。”
  陆小凤紧紧咬着牙,勉强忍住呕吐,呕吐通常都会令人软弱。
  阴童子狞笑:“这三个臭女人虽然跟你没有关系,可惜你却偏偏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绝不忍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的!
  这恶毒的怪物确实抓住了陆小凤的弱点,陆小凤的心已在往下沉。
  他的确不忍。
  他的心远不如他自己想像中那么硬,就算明知这三个女孩子迟早总难免一死,他也还是不忍眼看着她们死在自己面前。
  他只硬着头皮走进去。
  阴童子大笑:“我们本来并不想杀你的,但你却不该笑声骤然停顿,二点寒星破窗而人,光芒一闪,已钉入了少女们的咽喉。
  阴童子狂吼着飞扑而起,并不是扑向陆小凤,而是要去追窗外那个放暗器的人。
  可是陆小凤已不让他走了。
  少女们已死,陆小凤已不再顾忌,他还要往哪里走!
  阴童子凌空翻身,左手的铁钩往梁上一挂,整个人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条假腿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赫然也是精铁铸造的。
  这种怪异奇诡的招式一使出来,无论谁也休想能近他的身。
  陆小凤也不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旋转不停,突然间,铁钩一松,他的人竞借着这旋转之力,急箭般射出了窗户他不求制人,只求脱身,显然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陆小凤对手。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厂陆小凤。
  他的人飞出去,陆小凤的手忽然始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点。
  只听“叮”的一声响,他的人已重重摔在窗外,铁脚着地,火星四溅。
  陆小凤并没有制他于死地,只不过以闪电般的手法,点了他的穴道,正想跟出去,追查他的来历和来意。
  院子里却又有寒芒一闪,钉入了阴童子的咽喉。
  “什么人?”
  夜色沉沉,星月无光,哪里看得见人影,既然看不见,又怎么能去追?
  陆小凤叹了口气,喃喃:“幸好他们来了七个人,还剩下六个活口。”
  这句话刚说完,他身后就已有人冷冷:“只可惜现在已连半个活口都没有了。”
  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地上却有三条人影,被窗里的灯光拖得长长的。
  “岁寒三友\陆小凤慢慢的转过身,苦笑:”另外的六个人已经不是活口?“
  老人冷冷:“他们还活着,你刚才只伯就没有那么容易走出这屋子。”
  另外那六个人,想必—定是在四面黑暗中埋伏着,等着陆小凤自投罗网,却想不到无声无息的就在黑暗中送了命。
  这六个人无疑都是高手,要杀他们也许不难,要无声无息的同时杀了他们,就绝不是件容易事了。
  岁寒三友武功之高,出手之狠毒准确,实在已骇人听闻。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轻举妄动。
  这老人手里居然还带着个酒杯,杯中居然还有酒,除了岁寒三友中的孤松先生外,只用一只手就能杀人于刹那间的,天下还有几人?
  孤松先生浅浅的吸了口酒,冷笑:“我们本想留下这半个活口的,只可惜你虽有杀人的手段,却没有救人的本事。”
  陆小凤道:“刚才不是你们出手的?”
  孤松先生傲然:“像这样的烂铜废铁,老夫已有多年未曾出手。
  钉在阴童子咽喉上的暗器,是一根打造得极精巧的三棱透骨钉,少女们也同样是死在这种钉下的,就在这片刻间,他们的脸已发黑,身子已开始收缩,钉上显然还淬着见皿封喉的剧毒。
  陆小凤也知道这些暗器绝不是岁寒三友用的。
  一个人若是已有了百步飞花,摘叶伤人的内力,随随便便用几块碎石头,也能凭空击断别人的留箭飞刀,就绝不会再用这种歹毒的暗器。
  他不能不问一问,只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是谁下的毒手?
  孤松先生冷冷的打量着他:“我久闻你是后起一辈的高手中,最精明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却一点也看不出。”
  陆小凤忽然笑了:“有时我照镜子的时候,也总是对自己觉得很失望。”孤松先生:“但是这一路上你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些,多加保重。”
  陆小凤:“因为我还没有找到你们的罗杀牌,还死不得。”
  孤松先生又冷笑了一声,长袖忽然眷起,只听“呼”的一声,院子里树影婆婆,秋叶飞舞,他们三个人都已不见了。
  绝顶高明的轻功,绝顶难缠的脾气,无论谁有了这么样三个对头,心里都不会太愉快的陆小凤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一片落叶,看了看,又放下去,喃喃:“叶子已枯透了,再往北走两天,就要下雪了,不怕冷的人尽管跟着我来吧。”屋子里还有灯。
  他刚才临走的时候,灯光本来很亮,现在却已黯淡了很多。
  门还是像他刚才走的时候那么样虚掩着,他忽然想到了—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她是不是还在等我?”
  他本来只希望丁香姨赶快走的,走得越快越好,但是现在她如果真的走了,他心里一定会觉得不太好受。
  不管怎么样人民如你知道有个人在你的屋子里等着你,那么你心里总会有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孤独的猎人,在寒冷的冬天回去时,发现家里已有人为他生起了火,他已不再寒冷寂寞。
  只有陆小凤这样的浪子,才能了解这种感觉是多么珍贵,所以他推开门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点紧张。
  这种时候,这种心情,他实在不愿一个人走入一间冷冰冰的空屋子。
  屋子里有人,人还没有走。
  她背对着门,坐在灯万,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她正在用—把乌木梳子,慢慢的梳着头女人为什么总喜欢用梳头来打发寂寞的时刻?
  看见了她,陆小凤忽然觉得连灯光都亮得多了。
  不管怎么样,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年纪越大,反而越不能忍受孤独。
  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表现出来,只不过淡淡的说了句:“我总算活着回来了。”
  “嗯。”她没有回头。
  陆小凤:“我还没有死,你也没有走,看来我们两个人好像还没有到分手的时候。”
  她还是没有回头,轻轻:“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也不要跟你分手?
  陆小凤没有回答。
  他忽然发觉这个坐在他屋子里梳头的女人,并不是丁香姨。
  她仿佛在冷笑,拿着梳子的手,白得就像是透明的,指甲留得很长。
  她还是在梳着头,越来越用力,竟好像要拿自己的头发来出气。
  陆小凤眼睛亮了,失声:“是你?”
  她冷笑着:“你想不到是我?”
  陆小凤承认。
  “我实在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个多情种子,见—个爱—个。”
  她终于回过头,苍白的脸,挺直的鼻子,眼睛亮如秋夜的寒星。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这次我并没有想去爬冰山,冰山难道反而想来爬我?”
  假如方玉香真的是座冰山,那么冰山就—定也有脸红的时候。
  现在她脸已红了,用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瞪着陆小凤,狠狠:“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说人话的。”
  陆小凤笑了笑:“偶尔也会说两句,却只有在看见人的时候才会说。”
  难道我不是人?
  这句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她的眼睛当然瞪得更大。
  陆小凤又笑了笑:“前两天我还听人说,你的样子看来虽凶,其实却是个很热情的人,只可惜我随便怎么看都看不出。
  方玉香:“有人说我很热情?”
  陆小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