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于是无比生气的重新缩回水中,心神安定了一些,莹惑这时才突然想起这少年的另一个称谓:
“淫贼!”
想起这茬,莹惑赶紧朝少年看去,却发现他正冷冷的朝这边打量,眼光上下游移扫动,也不知道是在打量哪。
见此情景,疑神疑鬼的小魔女赶紧低头一看,却发现颈下泉水清澈见底,自己身上可谓春光,一览无余!
搞清楚眼前形势,莹惑顿时羞怒交加,心中大骂少年无赖无耻。当然在这样紧急关头,首先倒不急生气,而是要保住自己魔族宫主无上尊贵的千金娇躯,不能被这些不守规矩的闲杂人等随便看去——
这等小事,自然难不倒威名远扬的魔族宫主。只不过眼珠稍稍一转,莹惑便长发一甩,一阵紫光乱射,马上就把她身前的这池清水染成深紫的颜色,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浑若无物。
“这一下应该看不着了吧?”
心灵手巧的小魔女洋洋得意。只不过……
“咦?!”
奇怪啊!这缸原本保持平衡的泉水,怎么水位会突然间飞快下降?正当莹惑迷惑万分,还没怎么想清楚时,她身旁这缸遮住她金贵娇躯的一池紫水便迅速流失,转眼间就露出錾满浅细花纹的玉石池底。等水落石出,莹惑才发现池缸中另有其人:
“这小孩是……?”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小魔女,忽然发现眼前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丫头,正在池底不知疲倦的忙活着。这小女孩儿,正拿着那些规格大小不一的池孔布塞,去塞那些不住漏水的泄水空洞。只不过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手忙脚乱之际,总是拿错布塞的尺寸。于是最后,这个奉命悄悄潜近莹惑的小少女,终于发现自己身边的一缸池水都已经流干净,只好如飞鸟般从池中逃出,嘻笑着奔到哥哥身边,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嘻嘻!又闯祸了……”
而此时,被她道歉的那个少女却猛的一个激灵,捂着胸前缩到玉池一角;而她口中那声预备喊人的高呼,一时又憋了回去。
于是这位刚强促狭、从来没受过真正委屈的娇贵魔女,那双紫水晶般的清澈眼眸中,终于破天荒头一回蕴起满满的泪水,颤着声音说道:
“你们、你……你个好色淫贼!”
现在她脑海中已经是一片空白,对少年的评价除了“好色”“淫贼”这俩词儿,已经想不起还有其他什么词儿能形容。
她这样指责,于醒言来说实在冤枉;其实以莹惑过人的灵觉,他又何尝能潜伏很久?刚才看似上下打量,只不过是他抓紧时间确认莹惑面庞,看是不是那个可恶魔女。听了莹惑这样责骂,醒言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之后也是怒声喝回:
“什么好色淫贼?!上次又不是没看过,稀罕么!”
说着话,这位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心只想绑架掳人的道门少年,便一挥衣袖,从旁边花架上卷起少女的衣裙,“飕”一声裹到她片缕不着的娇躯上,然后双手挥舞,挥腾起一阵阴惨惨的黑雾,朝那位忘了抵抗的少女漫卷而去。原来此刻醒言正以他清醇无比的太华道力,全力施展鬼王宵朚所教的那些魇人法术。
见到他施法,而且还是这样看似不入流的小法术,瑟缩的小魔女反而镇定下来。甚至,在黑霾漫来将自己吞没之前,这位胆大出格的小魔主莹惑,还来得及在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
“……我是该施法化解、还是索性装着让他魇住?然后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像倒蛮好玩的呢……”
本能的羞惧过去,现在这位惟恐日子平淡的无聊魔女,竟琢磨着是不是要配合一下,假装晕过去,让这个可恶的少年抓走。
“好吧,就让他抓走吧。看他卷来衣服给自己裹上,似乎还不是那么好色。”
一番转念打定主意,莹惑便准备暂时放过嘲笑那小龙女的宝贵机会,决定自己暗地里悄悄化解少年的三流法术,表面上则装出一副被迷倒魇住的样子。
只是,等莹惑真运起那魔域皇者才能拥有的混沌天魔之力对抗时,却在那黑雾临身之际,只觉眼前一黑,“嘤咛”一声软软倒下,再也不省人事。
见自己法术奏效,醒言心中暗叫一声“侥幸”,然后便袍袖一卷,将那昏迷少女卷来,不顾轻重的夹到自己胁下,便准备逃掉。这时候,一直配合默契的小琼肜,又乖巧的跑到温泉离宫的侧门边,小脑袋朝四下探了几下,用心观察了一阵,才回头打着手势,让堂主放心的通过。
“呼~真厉害,终于偷到了!”
在一声真心的赞美声中,这俩机智勇猛的兄妹便借着四渎神术“瞬水诀”,迅速朝茫茫大洋的海阔天空处逃遁而去。
醒言这一番出其不意的举动,自然让魔洲岛上一片大乱。原本按这些魔族中人的想法,那些正道中人,自然应该堂堂正正的前来对阵;先前这个应是龙族后起之秀的少年,借着魔洲大会的机会想来趁乱取回龙马,就已经应该是他们的极限。谁曾想,就是这样一个言辞清雅的神道少年,竟然会施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不少知情的灵洲魔灵,全都有些苦笑不得:
“这样不按常规的卑鄙手段,不应该只是我们魔族才喜欢用么?”
不管怎么说,醒言当天傍晚这一番大胆的偷袭,无论从时间、地点还是对象上都极其出其不意;这样的出人意料不仅让他轻易得手,也让其后魔洲上一片人慌马乱。而在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凶犁、荒挽等人便看到醒言施法涌到海滩上的那片水幕浪墙;被猜作东海“圆灵水镜”的浪墙上,正用法术显示着短短几行字迹:
“长老见字如晤:
失却之人今在我手,请善待吾友。
五日后再约交换之所。
——无知小辈字。”
这番话语表面客气,但却暗藏威胁,当下便让老成持重的魔洲长老,不待吩咐只言片语,便急急驾起一道云光直往西南飞去。在他走后,那荒挽便赶紧去将擒获的龙族二女放出火笼,好生看管在两间净室之中。
再说凶犁,因事关重大,此刻正急着赶往魔都,要将此事报告魔君。
凶犁云光所向的魔族发祥之地魔都,正处在八荒之外。当时的天下地理,人烟稠密的中土之外又有广袤的荒芜之野,名之为“八荒”;八荒之外,又有八纮。八纮西南,又称作“焦侥炎土”。刚才被醒言胡乱掳掠的魔女莹惑,便来自焦侥炎土的魔都。
在这遍地熔岩晶石的黑红绝域魔都,又有一处地方永远被宛如夜色的黑霾笼布。现在这第四天魔凶犁,便拖着紫云车一起来到阴霾笼罩下的魔都宫殿中。进入魔君所在的黑暗宫阙,站在巨大的穹隆下,身形高大的凶犁长老一时显得极为渺小。
这位急急赶来的天魔长老,等到了空无一人的殿堂中,却一语不发,也不四下张望,只管神色恭敬的等待。而他头顶上那片魔殿高穹,则彷佛是从天空截来一片星空,其中深邃幽窈,星光烂然。又等了许久,这片宛如冥夜黑渊的穹隆中才响起一声宏大而低沉的话语:
“唔,此事我已知道。”
这声似乎贯穿八荒八极的威严话语,响起后却彷佛只在凶犁长老一人耳边响起。听过后躬身一礼,静默了片刻,长老耳边又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
“那、我的君王,你可知惑儿何时归来?”
这声柔媚悠长的话语,正是莹惑母亲魔后的声音。听她问起,魔君威严的声音变得稍微和缓,静谧片刻后才有些惊奇的说道:
“呃?这世上,也有事情我预测不到么?”
“唔……这样也好;若是什么事情都预先知道,也太无趣了……”
令人惊奇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魔族王者,千百年来不为所动,这一回却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兴趣。
虽然丢失小宫主的事情十分严重,但听魔君淡然处之,凶犁也就不再多说。稍后,倒是等他呈上少年丢弃的那套黑魔铠甲时,隐身于星空暗影里的虚无之君,才似乎真有些动容。
拿冥冥中的幽冥之目盯着那挂黑魔甲胄,看着它在空旷殿堂的半空中缓缓翻滚转动,过了良久之后,那魔君低沉的声音才从天空中慢慢传来:
“我的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不提魔都中这番禀告斟酌,再说醒言;现在他正和那个同样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小丫头,急速穿行在冰冷幽暗的海水中。正行间,琼肜在气团中忽然一声大叫:
“哥哥,她动了!”
原来一直留意魔女动静的小琼肜,忽看到莹惑的嘴唇动了动,就像要醒来。
“哦?”
听到琼肜的报告,醒言只是低头略略一瞥,便抬手重重一记,击在莹惑额头,将这人质敲晕过去。
见魔女再没了动静,醒言便同琼肜一道,如箭矢般朝预定方向激射而去!
第二章 藏娇草堂,收拾秋水春云
醒言掳走莹惑从水路逃遁时,天已经快黑了。当西天的红日终于落入海水之下,巨大的黑幕便笼罩了茫茫的海洋。这时候醒言头顶上的海水,还残留着白天的热度,但潜在海面浅层以下的少年,只觉得身边的海水寒凉透骨。
这时候,夜幕笼罩,大海无边无际,咸涩的海水中漆黑一片,宛如幽冥,甚是可怖。只是,逃亡中置身于湮没一切的黑暗夜色,倒让醒言觉得格外亲切。在水中急速穿行,偶尔转头往身边看看,便见到琼肜神色肃穆的紧紧相随。看到她柔和的面庞上一脸坚定,原本一腔悲愤肃杀之意的少年,忽觉得心头一阵温暖,不知不觉中喉头竟有些哽咽。
心情略有动荡,醒言便下意识的夹了夹手臂,将横陈自己胁下的魔女挟得更牢。
就这样在冰冷漆黑的海水中疾速前行,直到头顶的水色渐渐明亮起来,这两位掳掠逃亡之人,才逐渐接近他们的目的地。原来此行醒言预计要去隐匿躲藏的地方,正是西南海口附近大荒之中的一处浩大水泽——灌泽。从灵漪雪宜失陷魔族,到傍晚断然掳走魔族宫主,这期间只不过六七个时辰。但就在这短短半天之间,醒言已筹划好所有的趋退之策。这处灌泽的地理,正是前日闲聊时,从赤虎、青兕两个山泽野神口中得知。
自从起意掳掠一个重要魔族作为人质,醒言就一直在琢磨,劫人之后如何才能躲过那位神通广大的天魔耳目。既然虎口拔牙,那之后的逃跑事宜自然要格外重视。琢磨半天的结果,便是决定要躲藏到一处沼泽湿地中,靠着瘴雾水气,躲过那个火属法力无比高强的天魔耳目。
打着这样算盘,当醒言见眼前的海水逐渐由蓝转青,然后又渐渐变得赭红之时,便知道自己已快接近目的地。一路水遁,从南海绕道,行至陆上红河的入海口,再沿赭红的河水逆流而上,不多久,他们便来到西南大荒中这处方圆广大的沼泽湿地,灌泽。
万里迢迢而来,等接近这处水气弥漫、草木蔓生的沼泽,醒言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可以略微松弛下来。
“哗”一声破水而出,从一处水草稀疏的地方跳上岸,醒言便看到眼前低沉的雨云之下,一大片阔叶绿林遮天蔽日,其中有浩大的水气如狂风般扑面而来,恍惚间倒似乎要把人冲个趔趄。
刚才醒言琼肜溯流而上的红河,只是在灌泽的边缘经过,带走些水气红沙,便拐了个弯朝上游蜿蜒而去。到了灌泽,醒言便夹着人质,踩踏着半浸水中的青草地,和琼肜匆匆往沼泽深处行去。
初次在沼泽中行走,尽管醒言和琼肜身法都敏捷非常,但仍是高一脚低一脚,走得颇为狼狈。当然,偶尔有些暗藏凶险的沼泽陷窝,对醒言琼肜来说也绝不会造成致命的危险;最多陷一下踩一脚烂泥,稍一提气便又纵了出来。
这时大约是上午辰时之末,正是这处荒芜沼泽中最富生机的时候。湿地中到处蔓生的葳蕤水木,肥大的绿叶正贪婪的吸入充满泥腥的水气;绿得淌得出水来的葱茏草木间,飞舞着无数的虫蛾,寻觅着自己的食物。在它们之下,暗绿色的沼泽水正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回转流动,浸泡着水底腐根烂草,不时冒出扑扑的气泡。
第一次置身于大泽,对醒言琼肜二人来说,最奇特的还是一路上见到的那些鸟兽。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沼泽草路中行走,一路上他们竟没惊动起草泽中出没的鸟兽。也许是往常很少见到人迹,这些鸟兽见到醒言他们并不害怕。有一段路程,甚至有一大群雪白的鹭鸶水鸟跟着他们边走边舞,回望过去白花花一大片,煞是壮观好看。
与以前的饶州、罗浮的山野湖泽不一样,眼前灌泽中的这些水鸟,除了这群雪白的鹭鸶,其他都是色彩绚烂,毛羽亮丽,为这满眼浓翠淡绿的沼泽添上别样的色彩。当然,在这生机勃勃草木蒸腾的沼泽中,也有些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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