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说起爷爷灵漪儿眼圈儿便又有些红了:
“呜~最疼爱漪儿的爷爷一走杳无音信,只剩下他孙女儿在家一个人受苦……”
见她难过,又要落泪,醒言连忙说道:
“对了,灵漪,其实我还有件事情瞒着你;这事情,恐怕有些对不起四渎龙族……”
“啊?”
听闻此言,灵漪顿时吃了一惊;又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龙女立即不安起来,急道:
“什么事瞒我?莫非……醒言你已经有了妻儿老小,却不肯告诉我?!”
“呃,那怎么可能!”
见灵漪瞎猜,醒言不敢再逗她,赶紧说道:
“其实是我要对不住云中君老前辈了;以后这最疼爱灵漪之人,只好烦他老人家换换,换成我张醒言了!”
“……”
见少年惫赖一如往昔,灵漪轻啐一口,却觉得心里无比甜蜜。
闲言少叙;当下醒言与灵漪一商量,便决定先让灵漪在千鸟崖四海堂中住下,让南海水侯提亲之事先缓一缓。等日后探知那位通情达理的四渎老龙君返回洞府,再回去跟他说清楚。到了那时候,他二人就可以正式提起嫁娶之事。
计议已定,这对情投意合的小儿女便驾云光一道,联袂回返千鸟崖去了。
且不提灵漪如何在千鸟崖上安顿,再说在那万里之外的南海之中,在那千仞波涛下,南海龙域里有一处大气磅礴的白玉宫殿,正在周围黑暗的气色中散发着明亮的毫光。这处黑水之中的宏大宫阙,正是南海水侯孟章的寝宫,“临漪宫”。
此刻在临漪宫的一角书房里,一身华美白袍的水侯,却双眉紧锁,正盯着眼前的文册发愁。时不时,他便提起碧玉为管的紫毫笔,在明光四射的白玉版上添添减减,似乎眼前之事十分踌躇难决。
在水侯身畔,还有位梳着双鱼鬟髻的侍女,着一身简淡的柔绿宫妆,仪态俏丽温柔,正盯着自家水侯,看着他一举一动,一抬手一蹙眉,静静的有些出神。
“唉!”
正冥思苦想的水侯,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礼物单子,真是难定!”
见主人说话,娇俏侍女迟疑了一下,便接口柔婉说道:
“侯爷,这样小事,为什么不让别人去做呢?”
“唉,月娘,你不知道。”
见侍女问话,孟章便转过脸来,和蔼回答:
“上回我去四渎送提亲彩礼,那灵儿的爹娘虽然收下,但我看他们脸色,都有些勉强。所以我这回第二次送礼,一定要好好斟酌,不能再假手于人。”
“喔。”
听了孟章回答,这位叫“月娘”的贴身丫鬟沉默了一阵,又开口问他:
“侯爷,你真的很喜欢那位灵漪公主么?”
“当然!”
孟章脱口回答。顿了顿,看了看侍女脸色,孟章又笑道:
“月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孟章虽然武功盖世,但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你们姐妹间,也该听说过‘雪笛灵漪’的名号。灵儿艳名,早已传播四海;在水族之内,雪笛灵漪几乎和我孟章辛辛苦苦拼杀来的威名相当。”
说到这里孟章正是两眼放光:
“放眼我四海龙族,配得上灵儿妹妹的,也只有我南海孟章了!”
“嗯。侯爷和四渎公主,确实是天作良缘……”
“嗬嗬。”
听月娘附和,孟章笑了笑,换了温柔语气说道:
“月娘,你自幼便一直服侍我,有些事情也不瞒你。其实这回与四渎结亲,娶得那四渎公主让海内艳羡,只是事情之一面;另一面,则是我孟章可借这机会,入主四渎水族!”
说到这儿,孟章的语气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月娘你恐怕不知道,那名声不响的四渎龙族,却总领整个内陆水系,辖内河川纵横,物产丰富;四渎麾下,名义上又有数百位江神河伯,势力着实雄厚。只是,四渎一脉,空有如此势力,却不知善加利用。那四渎老龙,早已老渐昏聩,据报整日只知出外云游,也不知管束手下那些湖神河伯;而他单传龙子洞庭神君,虽然为人方正,是个好人,但才能却只是庸碌,凡事只顾小节,实在成不了大事!”
指点一番,孟章言语间变得有些憋屈:
“而我南海孟章,有心干出一番大事业,将我神龙一族的威名传遍三界,却因时势所限,空有壮志雄心,却只能局促在南海这一小小浅潭之中。数百年经营,我南海虽有四岛十三洲之地,又收服猛将神怪如雨如云,却还要费心费力,替其他龙族抵挡鬼族的侵攻,落不下分毫好处,实在是不甘心!”
说到此处,孟章忽然神色一振,满面红光的说道:
“如果我孟章能入赘四渎龙族,成为四渎龙婿,就可不费一刀一枪,总领南海四渎两大水系。到时候,不仅那烛幽鬼方变成下酒小菜一碟,就算是荒外魔界、天外仙都,我孟章一脉也都有一搏之力!”
“嗯。这些我都不大懂……”
听得主人豪言,月娘应了一声,却有些迟疑:
“我却有些害怕……”
听了孟章豪言壮语,若是换在往日,月娘早就觉着应该敬佩才是。只不过今天不知怎么,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月娘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不过,润泽的珠唇才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主人已将文册一丢,站起身来俯下看她:
“小月儿,别担心。我孟章最喜欢的人,还是你呀!”
“可是……”
“唔唔……”
下面迟疑的话儿已说不出来,因为俏丫鬟的樱唇,已被一股强大的热力堵塞……
略去南海水底情事不提,再说罗浮千鸟崖上。向来无所顾忌的四渎公主,自被醒言挽回到千鸟崖上,再见那两个熟稔的女孩儿时,却变得好生忸怩。只不过雪宜琼肜却想不到那么多,一听堂主说灵漪以后就要住在千鸟崖上,她俩立即如穿花蛱蝶一般,忙上忙下,帮灵漪在西侧空屋中整理出一间洁净闺房来。
等灵漪在四海堂中住下,这千鸟崖便平添了几分生气。让醒言有些过意不去的是,龙女自从住下后,便不顾自己本来的尊贵身份,而按着当时世间的习气,和雪宜一起操持家务来,说是要让醒言好好安心修炼读书。那些四海堂中日常的洒扫烹煮,基本都是她和雪宜一起分担;虽然开始时有些生疏,但跟雪宜学得一阵,龙公主便也渐渐熟悉起来。
而这时候,原本容妆华贵的龙女,已是入乡随俗,一身荆钗布裙;虽然容仪举止依旧高贵如初,但装束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见得如此,醒言心下便甚是愧疚。
又过了大约四五日,这一天上午,正当醒言在袖云亭中读经时,灵漪与雪宜二女便端着瓦盆,一起到东壁冷泉边清洗盆中的青菜。见得这样,醒言终于找得机会,赶紧放下手中经卷,准备上前帮忙。
谁知,刚到了近处,灵漪儿便将他挡回,说是他该去好好阅览经书,早日领悟师门的高强法术。见醒言盯着瓦盆还有些迟疑,慧黠的龙女便嫣然一笑,说道:
“醒言不用担心,我和雪宜妹妹都不怕冷水。现在天气炎热,正好清凉火气。”
此时二女正是衣袖高卷,雪腕玉臂浸在冷泉中依旧洁白如藕。见灵漪笑语晏晏,丝毫不以为苦,醒言更为歉然,忍不住说道:
“灵漪,是我带累你过这样清苦生涯——”
“嘻,没事~”
龙女神采飞扬,丝毫不以为意:
“醒言,昨天我翻看你的书卷,不是有一句话说,‘心之安处,即是吾乡’?我觉得这儿就是我的家室故乡!”
说完,龙女便朝愁眉苦脸的少年扮了个鬼脸。见得这样,醒言也不再多言,开颜一笑,便又回返袖云亭中看书去了。
等他走后,灵漪便与雪宜接满泉水,端到四海石居的石阶前浴洗青菜。此时正是六月天里,安心做事的二女身前,正是落花满地;而她俩发髻乌鬟上,也飘落缤纷的花片叶茸,只是专注于手中活计,一时也不察觉。
过不多久,一早出外闲游的张琼肜也回返千鸟崖;跟哥哥姐姐们问候一声,琼肜又和往常一样,立到石坪西南侧那株杏树下,仰起小脸,盯着满树的青果怔怔出神。
这期间醒言偶尔读累,抬头看看,便发现那个小女娃,眼光正盯着枝头那只最大的青杏,嘴角垂涎欲滴,神色踌躇,似是有什么事情十分难决。
见琼肜这般馋嘴模样,醒言习以为常,只笑一笑,便又开始继续阅读手中未完的经卷。
又过了一小会儿,忽然想起来,他便又抬头看看,却发现枝头那只最大的青果已经不见,而树下的小女娃手中已多了一只青杏,上面还缺了一大口。再看看她脸上……
“哎呀!”
瞧见琼肜被酸得呲牙咧嘴直吸气,醒言赶紧扔下手中经册,奔过去将她拉到冷泉畔,给她接水漱口。
此时正在门口干活的二女,见琼肜妹妹仍然将青杏紧紧攥住,舍不得扔掉,雪宜便暂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拿过青杏,又飘然离地去果树上摘得十几只杏果,兜在衣裙中拿回厨屋,细切成片,用砂糖腌在细口瓮中。细心温柔的梅雪仙灵跟哭丧着脸的小女娃保证,用不上五六天,她就能吃上酸甜可口的青杏脯。
略去这样的家常琐事;自灵漪住到千鸟崖后,这四海堂中确实多了许多情趣。曾经有一天,琼肜不小心打碎一只细瓷碗,灵漪便施法术,将那些薄薄的青玉碎瓷片钻上孔,用细麻绳串起,一只只悬在屋檐下的燕巢边。自此每有清风横崖吹过,这些碎瓷片便“叮叮呤呤”响成一片,就好像悦耳的罄曲一样。特别的,每当那风雨之夜,这些碎片瓷铃更是流韵锵然,助人睡眠。
“山中不知时日过”,在这些琐碎的日子里,醒言也常常带着几位女孩儿去罗浮山中游玩。有了常去山中嬉闹的小琼肜,四海堂中人只需将心中所想的景致描述一二,小丫头总能分毫不差的给他们来个“仙人指路”,找到合适的景物。
这样的日子,悠悠闲闲,不知不觉便已是半月过去。似乎只是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头上。这一天,听了琼肜建议,醒言便和灵漪她们结伴去东南山中观赏那片好看的瀑布花林。一路行来,看看四下里,山色浓绿,水潭清碧,山潭倒影中不时有雪白的山鸟和悠悠的白云一起飞过,正是那“云肥鹤瘦,水淡山浓”。
与丽人同行,看着这山色清幽,又听身边涧水滃然而鸣,与树间的山鸟互相应和,此情此景,本应是赏心悦目。只是此刻行走其中,醒言心中却隐隐有些忧愁。
和身边这几位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不同,自那一回和龙族公主定下三生鸳盟,四海堂主心中便一直有些愁虑:
“唉!身处在这样清丽如画的景色之中,不知何日才能悟得那‘天地往生劫’?”
一向淡泊悠然的四海堂主,此刻却对习得这威力无比的上清神技,心情变得前所未有地急迫!
第二章 超俗栖真,岂避玄霭神缨
这一天,一大早起来,灵漪便和雪宜结伴去深山里采草药去了。大约将近午时,等她们回来后,却远远看到她们那位张堂主正在石坪树荫底下,拿着根木头左右端详比划;在他身前还摆着一张条凳,凳上搁着只木刨,旁面靠着把锯子。在他身旁地上,则是满地的木屑刨花;刨花中还摞着四五块长条木板,平整光滑,颜色新鲜,想来是刚刨过不久。
等从山径上走近石崖,便听那位四海堂主喊道:
“琼肜,把那本『木工图册』再拿给我看看!”
听他召唤,正在玩锯屑刨花的小琼肜赶紧“噢”的应了一声,立起身拍拍手,飞快跑到袖云亭中,把哥哥之前仔细研究的那本木工书册抱来递给他。
见醒言忽然忙起了木匠活,灵漪觉得好生奇怪,没等放稳草药篮便好奇问道:
“醒言,你这是在干嘛?”
“灵漪回来啦?我这是想给琼肜打张矮一点的梳妆台。”
原来,前些天帮灵漪布置卧房时,醒言曾去飞云顶擅事堂领来一张梳妆台。当时,他也想顺便帮琼肜领张矮一点的,因为一直以来琼肜都和她雪宜姊共用一张梳妆台,只是她身量娇小,每次使用总有些不便。醒言看在眼里,便想着帮她顺便领张高矮合适的。只不过,问过擅事堂的清云道长,才知道堂中仓库里没有更小的女道妆台。
当时,望着琼肜有些失望的表情,醒言便发了狠,准备自己动手做一张。因此,今早得了空闲,他便去飞云顶上跟清云道长领了两段上好梨花木料,借了套刨子斧锯,又央清云找来一本木工画册,便准备亲自动手给琼肜打一张梳妆台。
听醒言说明原委,又见他满脸是汗,雪宜自然赶紧回屋去拿来布巾,去冷泉边拧好送来给他擦脸。只不过灵漪却一直站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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