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情缘
“喊的人,是鬼骑军刀下,叶二郎那白发老父,喊的是,父老乡亲们,今天城门开了,大伙儿也是个死,城门不开,大伙儿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左右都是一死,有甚区别?咱们不叫门了,回过头去,跟这帮盗匪拼了!这便是叶老伯的遗言,然后,他就被监军砍翻了。但是,那监军杀的了他的人,却杀不了他的心,杀不了因他的话,一干被俘边民心中血性,千数余人,当场揭竿而起,掉头向后方杀去,冲乱了鬼骑军军阵。民心可用,那保州城守南宫坡当即下令,骑军出动,与反抗的百姓一道,前呼后应合,追杀鬼骑军三十余里,直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好!杀的好!”“好个忠烈叶家,这个段子,以后一遍遍传下去,不仿就叫做《叶门忠烈传》罢!”“好名字!值得痛饮三大杯!”……书中人杀出了血性,听书人也被说出了血性,此起彼伏纷纷叫好声中,铜子铜板如雨下,直把个说书先生乐的老纹如菊花绽放,嘴巴都合不拢。
“胡扯,分明是那难民逃到保州城外,我委鬼军后退十里让他们收罗,那南宫坡却直接下令射杀……”黑衣壮汉听的青筋暴起,血脉贲张,鼻翼翕然有声,然而被灰衣人压着,他不光站不起身,就连忿然抱怨,都只在身周数尺,数尺之外,若不是刘火宅这般耳目灵便,都听不到他的话声。
竟然可以锁住声音不传,灰衣中年之强悍,令人发指。
不过,壮汉一山的话虽被压下了,却有别人代他说出了心声:“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那鬼骑军监军是傻的呀,两军阵前,拿刀押着呢,生生让俘虏把话说完,把人给鼓动起来了?不早早一刀杀掉?他到底是鬼骑军的?还是我们新朝这边的呀?”说话的,正是另桌三个强人之一。
其时满楼嘈杂,然而此人吐气开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声,清清楚楚传进每个人耳中,竟让茶楼整个为之一默。
章五十五 新朝禁卫,先天高手
青年语气虽傲,说的其实有道理,说书先生的故事,确有疏漏,然而他那般说出来,却犯了众怒了……
“你这青年,好没道理,新朝将士在北疆厮杀,你竟在这里风言风语!”“是呀是呀,你活这般大历过多少事,不痛不痒在这里说闲!有本事,自己上战场杀敌去也?”“最看不起你这种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妈生你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射到墙上?”……
一默之后,楼内大哗,有的斥责,有的诘问,有的谩骂,七嘴八舌,烟尘四起。
群体,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有意思就有意思在——不讲理。
当一群人,鸡血涌动,群情激愤的认定了一件事后,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听不进去,那怕对方说的是真理,鸡蛋里也能找出骨头来。
因为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反驳对方的理由只要能出现一个,立刻就会被不断的放大,放大到那声音,盖过一切异议。
“好了好了!陈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千夫所指下,年龄稍大的另个华服青年发声喝止了此人,面色严厉。
“对吗对吗,小孩不知礼数,大人就得管教,岂不闻,养不教,父之过吗?你看起来虽不像他爸,也是他哥吧,长兄如父哇。”“可不要再放他出来乱吠了,要知道,这祸从口出啊!”……
对方服软,自觉民意得到了释放,茶楼上下,登时一派欢腾,然而,等年长华服下句话说出来,茶楼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年长华服看陈雷一眼,面结寒霜:“那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给这班愚民听,有用吗?他们听得懂吗?就算那南宫坡最擅杀民冒功,靠这种手段以不足三十之龄一路升至一城之守,与我们有毛干系?就算那城外千余百姓的首级,尽数变成了他薄上军功,面对幽州鬼骑一战,是胜是败犹未可知,与我们又有毛干系?况且你看,眼前这帮愚民,不也是哑口无言任我把这番话说完了吗?你又怎知,当日那鬼骑监军,不是同样这般蠢若木鸡,没斩那叶老伯?”
这年长华服看起来和善,一番话却连消带打,指桑骂槐,把一楼人都圈进去了。
那陈雷初时还认真听着,到后来,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果然还是起哥牙尖嘴利腹黑舌毒,雷自愧不如!”
“好!说的好!”在此同时,大汉一山气息狂涌,终于挣脱了灰衣中年钳制,不失时机的鼓掌叫好起来,嗵嗵掌声,仿佛擂鼓。
华服青年话语刁钻,想说过他难;转移目光向大汉一山,发现此汉威武雄壮肌肉虬结,拍掌之际,两臂上肉块滚来滚去,汹汹人群猛然倒退几步,心知肚明武力也肯定压不服。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一帮人于是用了最自然的法子,抄起桌上盏碗杯盘,劈头盖脸也似的向这四人砸去,就像方才砸说书先生一样。
也有些人,面目阴晴不定,既不谩骂,也不摔砸,人群中悄然转身,出了楼去。
“嘿!”大汉一山反手抽出条齐眉长棍来,普通的齐眉长棍,在他手里就似草杆,风车般疾转起来,将飞来的盏碗杯盘尽数挡住,就连里面的茶汤酒水都一滴不漏圈在棍外,也有些倒撞出去,反扑了扔者一头一脸。
另一边,三个华服青年也抽剑出手,他们剑势极其简单,一招一式朴实无华,远没有大汉一山的疾速,但他们配合精妙,而且剑刃之上气芒吞吐,不仅仅是在剑尖,还包裹着剑锋,将好端端的一柄细剑,撑的仿佛蒲扇一样,轻生生将飞来杂物悉数拍返。
“叮叮当当!”听风楼内,一时间鸡飞狗跳,甚嚣尘上。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大街上,悄然离开的刘火宅迎面撞上风萧萧时,尤能听到楼里面嘈乱。
说话之间,“呼隆隆”有大队人马从街南街北驰来。
这行人个个身披锦袍,内里甲胄齐全,戴兜鍪,跨长剑,提劲弩,有人奔跑,有人骑马,疾行之际,兵刃铠甲杂乱无章的相撞,盖过了楼里面声音,压下了风萧萧疑问,天津桥大街人流穿梭,行人退避不及,一时间混乱不堪。
只呼吸之间,这行数十人分开人潮来到了听风楼前,当先一员铜盔赤袍小将扬声厉喝:“楼中妖言惑众,大逆不道者听着,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放下武器,缴械不杀!”一干随员同声相应,声若惊雷,震的整个天津南大街寂然无声,新朝禁军之威仪,呈现的淋漓尽致。
“唉!”听风楼上,灰衣中年一声叹息,挫手挥掌。
清晰可见的掌形气劲抖手飞出,不断扩大,当飞到二楼提诗壁上时,已经扩散到丈许高,半丈余宽。
“轰!”气劲入墙,一声大震,听风楼二楼墙面顿时坍塌,露出个完完整整的掌形巨洞,青砖糯泥裸露出来,附庸风雅的文字一个不剩。
“先天高手?!”一瞬间,天津桥南大街齐刷刷响起一阵倒抽冷气声。
非先天高手,发不出如此浑厚威猛的掌力来。
武修,似乎也不错,刘火宅看的手心发痒,先天高手,也即六重合道,他所有强化叠加一处,勉强可以发出五重初的攻击来。
不过修炼这种事,愈到后来愈是艰难,别看五重六重只差了一层,这一层,卡住了天下间九成九九九的武修者。
“随我冲!”一掌击破题诗壁,灰衣中年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下一秒,他一声厉喝,疾步冲出了破洞。
壮汉一山情知惹了麻烦,不敢丝毫怠慢,发步猛奔,小山一样冲出了掌洞。
那洞高贴顶棚,宽足半丈,压根就是为他准备的。
“贴法符!攻击!”先天的惊骇过后,禁卫小将并不慌张,厉声下达指令。
几十人整齐划一的探手入兜囊,眨眼间人手黄纸一张,贴上了各自弓弩,待灰衣中年破洞中出现,他们已经拈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且每箭都灵光闪耀,加持了符上灵力。
加持了灵力,便不是凡俗的攻击了,不要说武林高手,就是修仙之人见了,都得小心翼翼。
不过……
“开!”灰衣中年凌空一喝,身体下方有白雾沁出,瞬间凝成碗型巍然压下,顿时将射来的灵箭灵弩尽数震落。
那些白雾,其实就是穴窍喷涌的内息,刘火宅喷出来的只是好看,但先天高手喷出来,便摧枯拉朽无坚不摧了。
白雾一过,箭弩顿落,白雾余势不止冲进了禁卫阵中,原本整齐的阵型顿时如被大风吹过,冲的七零八落。
趁着这个空当,灰衣中年拉着庞然壮汉,三纵两跃兔起鹘落,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楼里还有余党,上!”跑了先天,还有同党,禁卫小将带着益发高涨的恚怒,领人冲进了楼内。
“我们是东海陈……”楼中响起另一阵嘈乱的抵抗声。
这个时候,刘火宅已经拉着风萧萧同样混入了人海。
“我们这是去哪儿?”风萧萧疑惑。
“打南宫擂!”
章五十六 杨家小将,引水灌庙龙王现
“部将!”“部将!”“部将!”……
铜盔赤袍的小将在皇城右阙中疾奔,缨絮飘风,袍袂烈烈,其行疾速。
行经之地,侍卫军所属,无不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作揖执礼,仿佛望风之草,一时间蔚为大观。
皇城左右各有内城,分别驻扎着新朝禁卫两司,以前分别叫做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后来魏王增设殿前司,由侍卫司护翼皇城安全,殿前司拱卫京畿治安,侍卫司与殿前司于是左右各居其一,其时,侍卫司居左,殿前司居右。
再后来,殿前司后来居上,占据了左侧尊位,自此而后,两司之间,颇多摩擦,各种不服。
知道了此番背景,眼前的殿前司部将,于侍卫司中横冲直撞畅行无阻的场面,便不能不说是一种异数了。
一路疾行,一路被问候,不过旋踵,小将越过数道关卡来到了司中正堂,问也不问,直接推门而入:“三叔!”
三缕长须,清瘦儒雅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杨临正在堂上练字,闻声皱眉,并不抬头:“你怎么又来了?”悬腕定神,紫毫笔凝重的一提一收,结了最后一笔。
直起身来,看着雪白宣纸上墨汁淋漓的几个大字,杨临摇头叹息,最后一笔写废了,扯了搓成墨团,他看向自己侄儿:“丛盛,我现在是侍卫司指挥使,不再统领殿前司了,就算要来看我,不能等晚上回家?”
“怕来不及。”杨丛盛惜字如金,递上案卷一宗。
杨临展卷而阅,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后来眉头渐渐皱起:“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之前。”
“你们的都点检,兴王,他怎么说?”
“这是案卷正本。”杨丛盛眉目不动。
杨临一惊翻到最后一页,果然见了朱泥印签,登时勃然:“胡闹!你快快拿回去……”
把案卷扔回的当口,他脑中念头转了几圈,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陡然挥手示意侄儿坐下:“不行,来不及了!瞒不过去的!”
“就那个荒唐透顶的兴王,值得三叔你如此忌惮吗?”杨丛盛情不自禁嘟囔。
兴王府大管家失踪,这实在是震惊洛都的大事,不啻于当面打殿前都点检的脸,然而,那事只是个开始罢了,随着兴王属下锲而不舍的追查,一些隐秘事于是被倒腾出来——兴王府大管家的失踪,竟与其意图劫持迎春楼头牌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事本来隐秘,调查者皆兴王属下,知道什么能够泄露,什么不可泄露,然而不知为何,这事偏偏就泄露出来了,弄的洛都哗然,兴王颜面大失,哪怕兴王将所有调查者流放边荒,也止不住流言蜚语蔓延了,连带的,殿前司都被人指指点点。
杨丛盛对兴王这种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带兵打仗,丛盛你是不错的,然而勾心斗角……”看着一脸不屑的侄儿,杨临连连摇头,“殿前司都点检,这个职位怎么来的,可还记得?”
“魏王初设,首任都点检既是当今圣上。”
“你既知这些,难道看不出这位置的微妙?”
“有什么微妙?”杨丛盛皱眉,“三叔你不是干了好几年吗?”
“我做算不得微妙,只有兴王来做,才算微妙啊。当初圣上带着我们打天下,那兴王,也是刀山血海里过来的,你以为真会如此蠢笨白痴么?他这是在自污呀……”
杨丛盛竭力听着,最后终是茫然眨眼:“不懂!”
杨临为之气结,只能长叹一声:“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案卷不能被拦下,一定要递上去,递到圣上面前。减去陈家三子对南宫擂的抱怨,加重他们斥骂南宫坡的内容,让圣上下决心查下去,一查到底!”杨丛盛目光灼亮,斩钉截铁的道。
“你能意识到,攻南宫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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