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情缘
下百会,入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取穴精准,运转流畅,这套循环,冰清便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但是,怎么可能以这等内功心法,支撑黯影诀的运转啊?
迷天圣教鬼宿寒烟两门,鬼宿重武功暗器,寒烟走灵修运毒之法,传承至今也有千年,门中长老耆宿数之不尽,不知有多少长老,试图将武修的功法改的适用于灵修,或让灵修功法以内功也可催动,没有一个能成功的,活生生的例子,竟出现在眼前,出现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冰清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然而无论她信与不信,事实就在眼前——
冰清在发呆,刘火宅可没有发呆,随着步子越踩越快,心得越积越多,竟已渐渐领悟了黯影诀神髓。
黯影诀,顾名而思义,并不像掉书袋嫖客所描绘的那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是仙家风韵,是圣女冰清以自身气质与超卓舞技,强行催生出来的。
黯影诀施展起来其实更像鬼魅,“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风飒飒兮木萧萧,雷填填兮雨冥冥……”
当施展到了极致,刘火宅的身影在院中,仿若鬼魅,头不摇肩不动,迎风一飘,丈许开外,再一飘,又是丈许,如落叶随风,虚不受力。
冰清趴在墙头,看的泪流满面,心中早已认定的修行之道,被刘火宅摧残的七零八落,一时间她就觉得,这刘火宅根本就是她的冤家对头派来玩她的!
“倒!倒!倒!”圣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通过五毒奇经,激活了刘火宅体内无影之毒。
“嗯……哼?”练习的正畅意,刘火宅就觉天旋地转的感觉陡然袭来,只及闷哼两声,便悲催的仆街倒地,不省人事……
◇◇◇◇
“刘火宅,你入迎春楼,究竟有何目的?”
悠悠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一点烛光,定住了他的目光,还有他的心神,那火中仿佛有什么玄机,让刘火宅只愿一心盯着它看,看它一动不动,看它左右摇曳,看它如火虫飞舞。
“我入迎春楼,欲……”没有念头指挥,刘火宅木然开口,眸子仍追逐那火光,面上却陡然多了一重坚毅,“修大道,求长生!”
“我~勒~个~去~”冰清本是无限期待,听到这个答案,仪态全失,张牙舞爪就欲上前将刘火宅打个满脸桃花开,春五娘拼了命的阻拦,被拖行数步,终于将圣女拦下。
“圣女,摄魂香效果仍在,他还没醒,没醒呢,说的是实话……”老鸨无奈的道。
“啥?没醒?还在?”冰清一愣,细心查探,可不是吗?刘火宅体内毒性仍在,他的人可能说谎,毒药却不会说谎,方才的话,毫无疑问是他的心里话。
“哼,这次先算了,继续问!”冰清讪讪回转了身,面皮隐隐发烧。
这个刘火宅,真真是老天爷派下来玩自己的……就算昏着了,也会让自己失仪丢脸。
“刘火宅,偷学我教黯影诀,你可知罪?”
“黯……影……诀……”刘火宅怅然重复,语音生涩,昏睡中没有判断力,没听过的词就会串不起来,不解其意,仿佛死机卡壳。
“你是如何以基本内功,驱动黯影诀的?”冰清一拍桌子,换了个问题。
“黯……影……诀……”卡在同一个地方。
“唔……”冰清捏紧了拳头,青筋暴露,强忍着没有二次失态,换了一个问题,“刘火宅,迎春楼之前,你从哪儿来?”
“嵩山,少林寺。”
“意欲何为?”
“修大道,求长生!”
“……唔。”冰清好不容易忍住,没有扑上去咬刘火宅两口,“少林寺号称练体天下第一,修持罗汉金身往生极乐,不失为长生一途,却为何要离开?”
“通不过……”刘火宅面现苦涩,“入门之试。”
一瞬间,冰清又几乎以为刘火宅在装晕蒙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摄魂香,确定效果仍在,是实话。
骗人的吧?!冰清愕然,能以基本内功,几个时辰间学会迷天圣教黯影诀,如此禀赋,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竟然……通不过少林入门之试?这少林寺收的得都是什么样的人啊?非得是佛祖转世罗汉重修么?
迷天圣女暗暗咂舌,看着刘火宅痛苦神情,语气情不自禁放松了些:“为什么要学那迎春楼中冰清姑娘的舞步?”
“那舞步虽华丽,去除一些多余动作,用来临敌对战亦可。”
“学那舞步,难道就没有其他一些目的?”话刚出口,冰清意识到自己问错了。
果不其然,她就听刘火宅斩钉截铁说道:“修大道,求长生!”
这是整个审讯过程中,冰清听到的最多一句回答,随着询问的渐渐深入,冰清眼前,渐渐勾勒出一个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的少年身影,这少年自生下来,坐立站行,一举手一投足,全都为了这六字。
仿佛眼中除了这六字,再无其它。
冰清曾听师傅说起过,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不为红尘万物所拘,一心一意只求大道,哪怕经受了千般颠沛万般流离,不改初衷,通常被称作天生道痴。
她曾经以为那是骗人的,世间怎可能有人那般专一,只一种心思……
然而审过了刘火宅,她终于有些信了。
移魂摄魄香燃烧的并不甚久,刘火宅这样的人,就仿佛红尘间一顽石,江河中一浮萍,无牵无挂,无遮无碍,询问时间的长与短,真没多少差别。
天过四更,晨鸡司明,冰清挥手叫人抬走了刘火宅,一边吩咐,哪里抬来的哪里放好,一边心中微微动了些念头。
章十 移魂摄魄,一夜随风逝
“嗝嗝嗝嗝……”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刘火宅张开了眼睛。
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清晨的冰寒在他身上冻了一层薄霜,遮映的麻布衣物从褐色变成了冰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刘火宅支着胳膊在地上坐起,远方太阳未升,朝霞未起,天空刚吐鱼白,启明长庚星在东方高高的挂着,璀璨如珍宝。
时当早春,天仍寒地仍冻,刘火宅却觉不出丝毫冷意,他的身体里面,有一团火在烧。
脑袋里一把火,烧的他头疼欲裂,身体里面的一把火,烧的他五内俱焚,那火从身体深处,直烧到了肌肤表面,烧的他口干舌燥,烧的他肌肤赤红,烧的他恨不能颠呼狂喊。
衣服外面凝结的白霜,飞快被他体内散发的热气融成了白露,飞快的又蒸腾成了白雾,萦绕他的身体凝聚不散,仿若神仙中人,但只有神仙本人,才知道装逼其实蛋疼呀!
难道是……走火入魔了?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刘火宅努力回忆着昨夜的一切,理所当然……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正练着那舞步,突如其来一阵晕,就倒在地上了。
自己生生在院里躺了一宿?这似乎没什么好怀疑的。
那舞步练不得,有问题?也是不可能的,一舞女都练的,自己怎会练不得?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这就是没师傅的痛苦了呀,就算修行出了问题,不晓得找谁说找谁问去。
刘火宅在地上坐了半晌,仍旧是不明所以,倒是身体里面的灼热与剧痛渐渐消去,疼痛令得他周身火热,汗出如浆,随着疼痛渐去,那火热倒舒服适宜起来了,让刘火宅觉得一身上下暖暖洋洋,好像刚泡过温泉一样。
和泡温泉不一样的就是,鼻子嘴巴里突然多出一些异味,苦涩难言……
摇摇脑袋,清醒一下,刘火宅拍衣服起身回屋,漱口洗脸,道痴也得吃喝拉撒呀。
◇◇◇◇
刘火宅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自从莫名其妙昏倒那夜之后……
他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积蓄真气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内息飞快的向第三层养气境界挺进,预计七八个月才能完成的固精阶段,现在一个月似乎就有希望了。
不过这种变化究其根本,却是他的肉体那晚之后,不知不觉突破了第一层练皮,达到第二层练肌境界的缘故。
内息与肉体,是武修的两腿,关系就仿佛流水与沟渠。
内息是水,肉身便是沟渠,空有流水没有沟渠,则内息无法循环,量再多只是死水一潭,发挥不出作用;空有沟渠没有流水,则徒具肉体蛮力,成就终是有限,同时因为缺乏了流水滋润,时间一久,沟渠自毁,坚不可久。
所以武者从来都是两腿兼修,只是方法不同,靠着水流的猛烈,冲开穴窍打通沟渠,构建周天循环,这是由内而外的练法;先锤炼肉身,让沟渠坚硬通畅,待到水流一至渠自然成,这则是由外而内、少林寺独步天下的方子。
然而无论用什么法子,境界都是同一的,肉身九重,练皮、练肌、练筋、练血、练骨、练腑、练毛、练髓、练窍;内息九重,集息、固精、养气、定神、返虚、合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人合一,而至破碎虚空的大境界。
总而言之,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刘火宅肉身第二重,内息第二重,算是正式踏上了武者之路。
不过,可疑的还不止这呢,那晚最可疑的其实是……刘火宅体内积蓄的真气猛然暴涨了一截,因为杖刑白白损失的一月积累,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补回来了还有得剩。
可疑!太可疑了!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成为刘火宅每有空暇,百思不解的疑惑。
自己真的走火入魔,却因祸得福,误打误撞修成神功?不靠谱……自己虽是独自修行,练习的却是最大路的基本内功呀,如果这都能功力大进,江湖上就没有那么多跑龙套领盒饭的了。
难道是……昏倒那晚,有绝世高人经过,可怜自己的苦心,点拨了自己?也不大靠谱,既然不吝指教,为何就缘吝一面呢?就算不见面,留张字条也好呀?难道是字条被大风吹走了?
或者是,自己被外星人绑架鸟……越来越不靠谱了!
少年想的天花乱坠,脑瓜仁发疼,浑然没有注意,每每当他悠然出神的时候,常有一道清亮、剔透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目光中带着好奇,带着期待,意味深长。
“退开!退开!”驱散了脑中想法,少年张开双臂,低声喝道,将蜂拥到台前的嫖客们向后推了一推,并没用太大力,虽然肉身晋级了,他的内力仍是用点少点型的。
“筵前且尽主人心,明烛厌厌饮夜深。素袖佳人学汉舞,碧髯官妓拔胡琴。轻分茶浪飞香雪,旋擘橙杯破软金。五夜欢心犹未已,从教斜月下林……”
身后舞台上,冰清且歌且舞,身姿曼妙,绰约如仙子。
只要,也只有她在台上的时候,才会造成大堂此般骚乱,人人忘了吃酒喝肉,争相恐后,不怕拥挤,无惧踩踏。
而刘火宅,就与对那夜的疑惑一般,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被这迎春楼的头牌姑娘看上了,隔三岔五的点名,让自己站在台前护翼。
少年虽向往大道,并非不谙世事,每当自己被点名,诸同侪看过来的狂热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不过,少年也并没有推脱,修道之人,天道艰难尚且不怕,又怎会向这些红尘俗事低头?
心中这般想到,少年左脚一转,右脚提起,黯影诀使出,点尘不惊后移了一个身位,避过了下方神不知鬼不觉横过来的粗腿。
若是没有避过,少年轻则倒扑进人丛,出乖露丑,重则断足跛腿,歇工数月。
劈腿一次是失误,两次是态度,足足三次,可就是个错误了!少年嘴巴紧抿,气贯足底,悍然跺下。
“啪嚓!啊~~~”一声惨嚎,声震大堂,之前的喧嚣嘈乱,在这一声下恍如浮云。
章十一 下头没话,上头有人
那叫声凄厉无比,大堂中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人人回首望向声发处,声发处,一个胖子抱着明显已经歪折成两截的粗腿,惨呼连连,汗如雨下,泣不成声。
这胖子,刘火宅认识,似乎唤作……
“墩儿!墩儿!”就是这个名字。
寂静无声的人群里,陡然挤进一个穿红戴绿,尖声细气的中年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了胖子身上,哭叫了两声,他跳着脚的指挥下属,这个去唤大夫,那个去取跌打散金疮药,剩下的去抬浮床。
把一干人都支使完了,干瘦的中年人转回了身,脸上厚厚的敷粉被泪水冲出几道沟来,活像只干萎的了倭瓜,他疯狂的转着圈,戳戳点点,直到面对了刘火宅,兰花指几乎戳到少年脸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刘火宅,你好大胆子!你怎么敢,怎么敢……踩我们家墩儿?”
这个中年,是墩儿的亲叔叔,据说早些年进过宫,已经绝了后了,没在宫里头呆住,被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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