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
劳。我们埋伏既多,地势又非常险要,来犯的人十个有九个成擒的。
〃可笑罗九不知厉害,前天晚上派了一个著名飞贼,叫作双头鼠文宝黄的,跑来窥探动静,才进谷口,我们便接着号灯报信。因见来人不多,不似今晚大举,只由我同三弟、舍妹三人,带了数十个壮丁迎上前去。文贼见势不佳,回头就跑,逃到山谷中间,被预先埋伏下的龙须网罩将下来,像网兔一般,将他擒了回来审问。起初见他不过是一个小小毛贼,本不打算要他的狗命。后来问出他的真姓名,知道他是双头鼠文宝薰。这厮曾将亲兄弟毒打赶逐出去,将家产并吞以后,还嫌他的母亲白吃闲饭,强逼着他生身的母亲改嫁旁人;平日又在长沙城内无恶不作,是有名的枭獍恶贼。所以容他不得,我问明白了他的真情以后,便将他送到山上活埋。并从他身上取了一个符号,着人与罗九送去。听说陈、罗二贼得知此事,暴怒如雷,等不到明春,日内便要前来报仇。今晚三位进来的时候,我们接着谷中传报,还有三位去的那一家也前来送信。因听说三位进来时节举动自如,满不在乎的神气,疑是陈、罗二贼请来的能者,不敢怠慢,才全体出动。若非三弟与许兄骨肉重逢,几乎伤了和气,那才是笑话哩。〃众人哈哈大笑。心源又将城内所闻说了一遍。
第六十三回 深宵煮酒 同话葵花峪 险道搜敌 双探鱼神洞
大家谈了一阵,彼此越来越投机。白琦、戴衡玉兄妹从许钺口中听出黄、赵二人俱会剑术,十分钦慕,便请许超转留黄、赵、许三人助一臂之力。心源道:〃锄暴安良,扶持弱者,原是我辈本分。不过小弟同黄道兄尚有要事在身,二月初三,尚奉有一位前辈剑仙使命,留有书信一封,要到当日才能拆看,偏偏这事约的日期也在这日,能否如命效劳尚无把握。
倘在二月初三以前同他交手,那就可以一定效劳了。〃说罢,便将追云叟命周淳传书之事说了一遍。还恐白、戴三人不信,又将身旁书信取出。白琦道:〃赵兄大多心了。我看罗九见文贼身死,必不能守原定日期。二位既有要事在身,兄弟也不敢勉强。我等总算有缘,现在为期还早,此间颇有清静房屋,谷中风景不亚岳麓,何妨请三位移此居住?如到期前陈、罗二贼不来,再另想别法,决不致误尊事。如何?〃黄、赵二人野鹤闲云,见主人盛意相留,彼此难得意气相投;又闻得陈、罗二人如此横行,只要不误追云叟使命,正乐得为民除害。
便答应明日回转岳麓,去将一些随身东西取来,住到二月初三,看了追云叟书信再定行止。
白、戴二人闻言大喜。凌操同俞允中俱受了罗九的伤,幸而白琦知道门径,加意治疗,在后园养病。闻说来了三位剑侠,连凌云凤俱要扶病出来请见。白琦说他二人不能劳顿,随请黄、赵、许三人入内相见。谈起来,凌操还是心源初次学武时的同门师叔,彼此自然愈发亲近,第二日,黄、赵、许三人回转长沙岳麓,分别将东西取来,在戴家场住下。惟有许钺急于要到三游洞拜师,还要回家料理一切,说住过了正月十五便要回去。白琦见他去意甚坚,不便过分挽留,只得等他住过十五再说。
到了除夕这晚上,戴衡玉大摆筵席,款待三位嘉客。酒席上面,黄玄极道:〃那天我们在酒楼上,许三弟明明几次听见那一伙人说出戴家场三字,如今三日不见动静,莫非那厮另有诡计?我们不可大意呢。〃一句话将众人提醒,戴衡玉道:〃不是黄道兄提起,我还忘了呢。这山凹本名葵花峪,峪中原有两个聚族而居的小村,戴家场算是一个。还有一村姓吕,虽然也在这葵花峪内,那年下了一场大雨,山洪暴发,冲塌了半边孤峰。再加上洪水带下来的泥沙石块,逐渐堆积凝聚,将两村相通的一条小道填没。那条道路两面绝壁巉岩,分界处的鱼神洞原只能容一人出入,如今被泥沙堵死,就此隔断,要到对村去,须要绕越两个绝岭,极为险峨难行。再加上两村虽然邻近,感情素不融洽。不来往也倒罢了,第二年吴三桂的兵败了回来,溃而为匪,攻进吕村,杀死了不少人,掳掠一空。从那年崩山起,年年发山水,田里庄稼快熟的时节,老是被水冲去。吕村的人安身不得,寻了一位地师来看风水,他说吕村龙脉业已中断,居民再不设法迁移,谁在此地住,谁就家败人亡。此地最信风水,又见年年发水,实实不能安居,便把阖村迁往邻近高坡之上。惟有田地不能带了走,又觉可惜,只得在开春时节前去播种,收成悉听天命。谁知他们迁走那一年,竞不发水,收成又好。可是他们一移回来,住不几天,水就大发。他们无法,惟有把耕田和住家分作两处。只在较高的山崖上面留下两家苦同族看守田地,每当耕种时节,跋来报往,真是不胜其烦。那边山田又肥,舍又舍不得,卖又没人要。常请地师去看,都跟以前地师的话差不多。还有几个说那孤峰未倒时,吕村与戴家场平分这山的风水;山崩以后,风水全归戴家场,所以吕村的人只能耕地,不能住家。吕村的人闻言,把我们恨得了不得。但这山是自己崩的,与我们无干,我们防备又严,他们奈何我们不得。旧吕村与新吕村相隔约有五六里山路,事隔不多年,旧日房屋尚能有一大半存在。倘若陈、罗二贼知道本场难以攻入,勾引吕村,借他们旧屋立足,凿通鱼神洞旧道,由峭壁那边爬了过来,乘我们年下无备,来一个绝户之计,倒也不是玩的。〃
白琦道:〃二弟虑得极是。这贼最无信义,文贼一死,知道他不肯甘休,可是谁也不能料定他何时才来。为期还有这么多天,哪能天天劳师动众?最好由我兄弟三人轮流到鱼神洞湮塞的旧道上巡守,怀中带着火花,稍有动静,立刻发起信号,以备万一。以为如何?〃许钺抢先说道:〃此事不必劳动白兄诸位,我因急于要赴三游洞寻师,不能到时效劳,些须小事,就请白兄分派小弟吧。〃心源、玄极也说愿往。白琦说:〃三位嘉宾初来,又在年下,正好盘桓,怎敢劳动?〃禁不住许钺一定要去,只请派人领去。白琦道:〃要去也不忙在这一时,今明晚请由小弟同令弟担任如何?〃说罢,便起立斟了一满杯,对许超说道:〃愚兄暂在此奉陪嘉客,劳烦贤弟辛苦一回吧,〃许超闻言,立刻躬身说道:〃遵命。〃端来酒杯一饮而尽。早有人将随身兵刃送上。许超接过兵刃,朝众人重打一躬,道声再见,转身下堂而去。
许钺因是自己兄弟,不便再拦,只得由他。众人重又入座,白琦殷勤劝客,若无其事一般。大家献筹交锗,直饮到二更向尽,仍无动静。当下有长工撤去杯箸,由白、戴二人陪到房内闲谈。因是除夕晚上,大家守岁,俱不睡觉,谈谈说说,非常有趣。直到三更以后,戴衡玉入内敬完了神出来,向大家辞岁。接着全家大小、亲友长班以及戴家场阖村的人,分别行了许多俗礼。
许钺见衡玉一家团圆,非常热闹,不禁心中起了一些感触。猛想起:〃许超同自己分手了多少年,不曾见面,无端异地骨肉重逢,还练了一身惊人本领。适才也未及同他细谈别后状况,自己不久便要往三游洞寻师,说不定就许永久弃家出世。何不把那一份家业连同儿女都托他照管,岂不是好?〃想到这里,便趁众人忙乱着辞岁礼之际溜了出来,门上人知他是本村贵客,也未盘问。许钺在席上业已问明鱼神洞路径,离了戴家,便往前走。只听满村俱是年锣鼓的声音,不时从人家门外,看见许多乡民在那里迎财神,祭祖先,各式各样的花炮满天飞舞,只不见那日初进村时所见的九龙赶星的一支号花罢了。许钺一路上看见许多丰年民乐,旨酒卒岁景象,颇代村民高兴。正走之间,忽地一道数十丈高的横冈平地耸起,知道这里已离鱼神洞不远。只见天上寒星闪耀,山冈上面静悄悄的,更无一个人影,又不见许超在何处守望。再往回路看时,依然是花炮满天乱飞,爆竹同过年锣鼓的声音隐隐随风吹到。
许钺更不思索,将身连纵几下,已到高冈上面。正用目四外去寻许超时,忽听耳旁一声断喝,接着眼前一亮,两柄雪亮的钢刀直指胸前。许钺急忙将身往后一纵,纵出有三五丈远近。定睛朝前看时,原来是两个本村壮勇,每人一手提着本村号灯,一手拿着一把钢刀。正要想还言,忽听脑后风声,许钺久经大敌,忙将头一偏,便有两杆长枪寒星一般点到。许钺知道戴家场的人个个都会一些武术,并且布置周密,再不从速自通来历,无论伤了哪一方面,都不合适。一面将身横纵出去,一面喊道:〃诸位休得误会,俺乃白、戴二位庄主派来替俺兄弟许超的。〃那四人闻言,便将四盏红灯提起,直射到许钺的面上,认出是日前庄主请来的嘉客,连忙上前赔话道:〃我等四人今晚该班,巡守此地,因见贵客没有携着本村的号灯,上半夜三庄主又来说,鱼神洞内恐有奸细混入,着我等仔细防守,以致把贵客误当作外人,请你老不要见怪。〃许钺也谦逊了两句,便问三庄主许超何往。那四人当中为首的一个叫戴满官的说道:〃上半夜曾见三庄主到此,说他要往鱼神洞故道前去办一点事,叫我四人不准擅离一步。如到天色快明他还不曾回来时,等第二班替我们的人到来,便去与大庄主同各位报信。起初我们还看见他提着长枪在鱼神洞口盘桓。二更过后,就见他独自走进洞去,从此便不见出来。那鱼神洞深有四五十丈,原是通吕村的必由之路。前些年这山崩下来,将这条路填塞,鱼神洞的脊梁被山石压断,也堵死了,变成两头都不通气。日前我们在此防守,总是把四人分成两班,带了许多酒菜,跑进洞去,弄上一些柴火,在里面取暖喝酒。四个人分着两班防守,有两个伙伴听见里面有鬼哭神嗥的声音,隐隐还看见洞的深处有青光闪动,疑惑是出了妖怪,吓得跑了出来。我们两人不信,也到洞中去看,起初没有什么响动。正要怪我们那两个伙伴说诳,忽见从洞内深处飞出一道青光,一道白光,从我们头上穿出,飞向洞外,把我二人吓倒在地。停了一会,出洞看时,什么踪影都没有。本想报告三位庄主,三位庄主素不信神信鬼,恐怕说我们胆小偷懒,忍了好些天。因为三庄主素来随和,爱同我们说笑,也是我多嘴,说鱼神洞内出了妖怪,说起此事。如今三庄主到洞中一去不见出来,我真替他担心呢!〃
许钺闻言大惊,略一寻思,便对戴满官说道:〃一个小小洞中,哪里有什么妖怪?想必三庄主在里面认错了路。你们四位仍在此地防守,如有外人来到,不必同他交手,只将号灯往村中挥动,自有人前来擒他。我去寻我兄弟出来便了。〃说罢,携了手中兵刃,直往鱼神洞走去,许钺走到鱼神洞口一看,只见洞口高约二丈,已被碎石堆积,只容得一二人出入,里面黑洞洞的。倾耳细听,没有什么动静。姑且朝着洞内喊了两声许超的小名,洞深藏音,又加上许钺丹田气足,分外清越。许钺喊了两声,再仔细凝神,听那山洞的回音。忽喊一声:〃不好!〃也不进洞,径自回到原处,向戴满官要了一只号灯。二次来到洞前,用手掩住灯光,走进洞去,摸着一块石头,脸朝黑处坐下,睁眼往前凝视,有半盏茶的工夫。然后眼闭上,调息敛神,又待了片刻。然后睁开二目,朝黑暗中看去,居然看清路径,知道这洞内必另还有透光之处,不然决不会看得这般明显。
许钺这一种暗中看物的功夫,名叫虚室生白夜光眼。初练的时节,先预备一间黑暗屋子,里面点上一根香火,从明亮处走将进去,睁开二目,向室中预设的香火凝视片刻。然后闭目凝神,有半刻光景,重又睁眼注视香火,不眨眼,直看到两眼酸到不能支持。又将眼闭上,养神片刻光景,重又睁眼注视香火。每晚须有一定次数,逐渐将香火做的目标减小。到了三个月以后,撤去香火,换上一根白的木棍,照样去练。一直练到木棍由大而小,木棍颜色由白而黄而红,功夫才算练成,从此暗中视物非常清楚。
许钺刚才喊了两声,听出余音虽长,没有回响;又听戴满官说,许超入洞业已时间很久,知道这洞必已被人打通,许超入内,也许遭了毒手。本想回去说与众人知道,又恐许超万一没有出事,这般劳师动众,未免示弱。仗着艺高人胆大,又练就这一双夜眼,好歹先去寻寻许超下落再说。便向戴满官要了一只号灯。将漏光的一面朝着石壁,准备自己万一迷路时的标记。那号灯只有一面透光,又是红色,射在石壁上面,依稀只有些微影子,不是练过夜眼的人,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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