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
劝,随意用言语岔开。见湘英仍是闷闷不乐,便劝她仍回厅房,去听众人谈话。湘英先是不去,后来低头寻思了一会,反自动说要到前面去,及至二人来到厅房,众人都在,只不见了许超。湘英悄对云凤咬牙道:〃你看他是躲我不是?他打量我非学不可呢!〃云风见湘英这种天真烂漫,毫无城府神气,非常好笑。因为她说的话,都叫人无从答复,随口敷衍了两句。
湘英还待要说气话,忽听云凤的未婚女婿俞允中对许钺道:〃听岳父说,许兄的家传枪法如此神妙,承许兄不弃,一一指示出来,小弟业已知其大概。许兄明后日便要长行,此别不知何时聚首。适才令弟所说的第七十三招,名叫跌翻九绝的招数,可肯赐教与我等一观么?〃许钺道:〃小弟所学梨花枪,虽是家传微艺,并无过分出奇之处,当着凌老英雄及黄、赵二位前辈,怎敢班门弄斧?俞兄定要看,若不献丑,倒显小弟拘泥。小弟一二日内便要长行,索性恭敬不如从命,将枪法从头练习一回,请诸位指教吧。〃众人闻言,俱都赞同。湘英、云凤更是巴不得要看个究竟。
于是大家一齐走到后面花园白、戴、许诸人平日练武的一块空地上,场中原设有许多大小木桩。许钺结束停当,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支长枪,笑道:〃我当初用的一支枪,乃是蛟筋拧成,能刚能柔,平时可以束在身上。不想少年时节任性,误伤了一位老太太。后来她的小姐拜在罗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师门下,学成剑术,寻我报仇,被她将我那一支枪削去一尺五六寸光景,不够尺寸。后来虽然经我改造,已不似先前可以随便带在身旁。这次没有带来,我就使这支枪练习一回吧。〃说罢,又向大家谦逊了几句。脚微点处,一个靖蜒点水势纵身入场。脚尖才行着地,单手持枪舞起一个大圆圈。倏地身子往左微偏,左足前伸,右足微蹲。
右手持着枪柄,左手前三指圈住枪杆,右手往后一拖,突然一个长蛇入洞,一支长枪平伸出去,枪头尺许红缨一根根裹紧枪身,与枪尖一般平直,向前面一个原有的木桩刺去。就在枪尖似点到未点到之际,倏地收将回来。只见他微颤处,抖起斗大的枪花,第二招斜柳穿鱼式重又刺向木桩。这回更不收转枪头,形势好似略一勾拨,倒转枪柄,迎头向木桩打去。眼见只离木桩分许不到,倏地将脚一顿,纵起有两丈高下。枪柄朝上,枪尖朝下,护住下路,跳过木桩。离地还有四五尺光景,将右脚搭在左脚上面,燕子三抄水式,身子借劲,又往上起有二三尺。倏地在空中一个怪蟒翻身,更不落地,连人带枪斜飞回来。枪尖略一拨弄,银龙入海势,重又向那木桩刺去。众人都以为许钺这一招把全身功力全聚枪尖,定要将这木桩刺一个对穿。谁知许钺枪尖才微微沾了木桩一下,好似避开前面什么兵刃似的,电也似疾地掣回枪尖,倒转枪柄往下一拨。紧接着一个风卷残花式,身子往旁一个大转侧,仍是右脚踏在左脚,借劲横纵出去。脚才落地,倏地将头往左一偏,猛回身将枪杆往上一撩。接着顺势将枪一裹,重又抖起大枪花,闪电奔雷似地刺到木桩上面。仍是微微一沾,倒转枪柄往上一架,倏地身子往后平仰下去,脚跟着地,一用力,斜着身子,一个鱼跃龙门式,往后倒纵出去有三五丈远近。倏地又是身子往右一偏,右手握紧枪把,左手扶着枪身,右脚往前,猛一上步,斜身反臂刺向前去。枪尖才到木桩,倏地松开左手,枪尖着地,并未看出右手怎么用力,那枪竟然抽了回来。枪近头处到了左手,左手更不怠慢,攥紧枪尖,向前面木桩迎头打去。看看打到木桩上面,又用悬崖勒马的凝力收住前劲,脚一使劲,倒拖着枪柄纵退出去有三五丈远近,做出正在危机一发、手忙脚乱的形状。猛地将枪尖交往右手,左手反拿枪柄,右手反拿枪杆,一个骇鹿反顾的架势回转身子。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脚不沾尘似的,快如奔马,反身连上三步。连同手中枪,凤凰三点头,倏地往上一点,往下一点,然后当中刺到。
这一招乃是许家独门夺命七招当中的回身三步追魂夺命连环枪法。不遇到劲敌当前,轻易不施展这一手绝招;一经使上,躲得了上路,躲不了下路,多少总得让敌人带点伤。原本枪为百兵之祖,许家梨花枪又从齐眉百棍中变化出来,兼有枪棍之长,所以名驰天下,独步当时。
许钺把夺命七招练过之后,又将一百零八招梨花枪法连同跌翻九绝次第施展出来。只见挑刺勾拨,架隔剔打,蹿高纵远,应心得手。有时态度安详,发招沉稳;有时骇鹿奔犀,疾若飘风。使到妙处,简直与身合而为一,周身都是解数。在场诸人都是行家,慢说俞允中,就连凌操与黄、赵两个剑侠,也都佩服不置。只看得湘英两手抓紧云凤,张着樱桃小口,睁着一双秀目,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许钺将枪法使完,收了解数,立到当场,道声〃献丑,请诸位前辈指教〃时,这才大家围上前来,欢声四起,个个叫好不置。
第六十五回 两番负气 陈圩下书 无限关情 吕村涉险
凌操对俞允中道:〃你只知许兄枪法神妙,还不知他天生神力,内功已臻绝顶呢!〃说罢,拉了俞允中,走到许钺用做目标的那一根木桩旁边,指给俞允中道:〃这根木桩,许兄曾把它当作假想的敌人。你看那上面枪刺过的痕迹,可是一般深浅么?〃这时众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往这木桩上一看,果然许钺刺过的地方俱只有二分多深,枪孔的大小也都一样。
原来武功到了上乘的人,哪怕有千斤万斤的力量,发出去并不难,最难的是发出去还能收将回来。比如自己只有一百斤力量,都聚在一只手上,或一件兵器上,打将出去,如果打不着人,这周身力量业已发出去,收不回来,只剩了一个空身体,岂不是任凭别人处置么?再遇见本领绝大的人,他不来打你,只用身法让你的力量打到空处,随意将你一拨,你便自行跌倒;心狠一点,再借你自己的力打你,让你受那内伤。又好似用兵一样,如同臂之使手,手之使指一般,鸣鼓则进,鸣金则退,胜则全胜,败亦全师。所以武学名家常说无论多大的力,要能发能收,才算是自己的力;又说四两可以拨千斤。就是这个道理。像许钺他这样把千斤神力运用得出神入化,拿一支长枪,连同全身重量,蹿高纵矮,使得和拿着一根绣花针似地指挥如意,经凌操再一点出,无怪众人都非常惊服了。
至于云凤、湘英二人,一个是志比天高,心同发细,无论什么惊人绝艺,除非是不知则已,一知便要学,一学便精;一个是刚同许超怄了气,难得许钺不用求教,自己就表演出来,正好从旁偷学了去堵许超的嘴。这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聚精会神,从头到尾默记于心。等到众人要回到前面休息,湘英留住云风,等大家走尽,径自跑到场中,拿起许钺使的那支长枪,照着他的解数,一招一式施展起来。云凤明白她的用意,见她初次学来,虽然手脚较生,有时还不免思索一下,竟然大致不差,不由连声夸赞起来。湘英也得意非凡,十分起劲。
看看舞到剩三十多招,忽然忘了两个解数,收了招,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本是负气学的,又不好到前面去问,急得两脚在地下直跳。云凤见她那样性急,暗暗好笑。知她又任性,又多疑,不便明说。笑对湘英道:〃适才许君使枪的时节,我也在旁留神暗记几着,只是没有你记性好,记得没有你那么全。不过这后半截的跌翻九绝,我仿佛记得还清楚。我看一人练习难免有忘了的时候,不如我们两个人按他枪法对打。你练时,我算做敌人;我练时,你算做敌人。我记不得的你教,你记不得的我教,想必也差不多了。再还记不全时,我找我爹爹求问许君去。你看好么?〃湘英正在为难,一听云凤也用了心,不禁又高兴起来,恐怕隔得时候多了,更记不全,当下拖了云风试验。彼此校正了一番,觉着大致不差。
云凤知许钺一二日便走,又到前面悄悄请来父亲凌操,二人同时又演了一回。这次当然比较熟悉。凌操见她二人天资如此颖异,有这般强记能力,着实夸奖了她二人几句。又对云凤道:〃你们姊妹这般聪明,可惜生不逢时。如果你曾祖姑在时,慢说这些兵刃绝艺,就学那飞行绝迹的剑术,又有何难呢?〃云凤道:〃日前因为大家都在忙乱之中,爹爹病体未愈,有几句话想对爹爹说,总没有提起。女儿因听说黄道爷与赵世兄都会剑术,黄道爷的剑术更好,打算求爹爹托赵世兄与黄道爷说,着我们姊妹两个拜在他的门下学习剑术,岂不是好?〃
凌操道:〃谈何容易。他二人虽会剑术,听赵世兄说,他也才只入门,学得不精,反而不如不学。黄道爷是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的门人,剑术果然高明,但是他已被玄真子逐出门墙,带罪修行,正托人设法向玄真子疏通,不奉师命,怎敢收徒?况且峨眉门下,除了飞升的祖师爷和现在掌教祖师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外,都是男的传男,女的传女,从来无人破例。
再说练习飞剑,须在深山穷谷之中,练气凝神,先修内功,日子多的往往十年至数十年不等。昔日五台派太乙混元祖师,就为收了几个弟子道心不净,闹出许多笑话,身败名裂。慢说黄、赵二人,谁也不能如此随便收徒。除非有天赐良机,遇见峨眉、昆仑、黄山这三个派中的女剑仙,看中你们天资过人,生具仙骨,那也无须你求,自会前来度你。当你曾祖姑在日,我年纪才十来岁,你祖父说,曾再三求她老人家将我带到嵩山,去求你曾祖姑父学习剑术。你曾祖姑说我不是此道中人,起初不肯。后来你祖父因要报五台派中脱脱大师十年前断臂之仇,再三央告你曾祖姑,方始有些允意。当下把我带到嵩山,去见你曾祖姑父,就是那近百年间前辈剑仙中数一数二的嵩山二老之一道云叟白谷逸。到了那里,你曾祖姑父说,我天资太差,并不曾教我什么剑术。起初三年中,只教我晚间面壁,白日从山下十里以外汲水上山洗洞。那挑水的桶儿,由小而大,到第四年上,我已能挑满三百斤的水,登山越岭如履平地了。又教我白天面壁,晚间挑水。我越来越厌烦,尤其是面壁枯坐,心总静不下来。耐不住山中清苦,偷偷跑下山来,打算偷跑回家。谁知才走到山脚下面,你曾祖姑父母已坐在那里等候,也不似先前严厉,和颜悦色喊着我的小名,对我说道:’我们早知你不是此道中人,你父亲偏要叫你上山,白白让你在山中苦了几年。不过剑术虽无缘再学,有这三四年的根基,传你一点内外功,也尽够你在人间纵横一世。’说罢,也不问我愿不愿,二次将我带回山上,每日传我内外功同各种兵刃暗器,只学了三个月,便说够了。仍由你曾祖姑将我送回家去,对你祖父说:’脱脱大师气数未完,不可强求,徒自惹下杀身之祸。此子剑术无缘,武艺已成。’又说她老人家不久也要火解等语。说罢,径自走去。到我回家二年上,你曾祖姑果然在开元寺坐化。要论你两姊妹的天资,都在我以上。不过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要说请黄、赵二位教你们剑术,那是绝对不能行的。〃
云凤起初听说黄、赵二人剑术入神,飞行绝迹,原抱着满腔热望。今日听了父亲凌操这一席话,不亚当头浇了一大盆冷水,来了个透骨冰凉。其实凌操所说虽系实情,却也别有私心。他因凌氏世代单传,自己这一辈上只生一女,原想招一个好女婿,将来多生一男二女,承继凌氏香烟。慢说黄、赵二人决不能收云凤为徒,即或能收,他还不定愿不愿呢。这且不言。
湘英、云凤俟凌操走后,又练习了一会,直累得香汗淋漓,才行停止。由此二人天天要背人练习梨花枪。自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二人武功俱有很深的根底,哪消几日,居然练得一般地出神入化。
练枪的第二天,白琦回转,说罗新也不在善化,候了多天不见回来,才留下一封书信说明相请原因,求他务必前来相助。许钺执意要走,白、戴等因有约在先,不便强留。许钺原知在这用人之际,自己却丢下走开,有些不对。但是记着矮叟朱梅临行之言,不敢大意错过这千载良机。向白、戴等说明了苦衷,又嘱咐兄弟许超几句,叫他事完,回去归省,以免老亲悬念等语,告辞而去。
许超见湘英一见面便把头一低,连看都不着,几番同她说话,还未等许超开言,径自走开,心中好生不快。也是该当出事。这日湘英与云凤二人又在后园空场上练习许家梨花枪,本来神妙,再加上二人天资聪明,连下十多天的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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