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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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云彤、瀛壶钓翁,这两位隐迹中原,称尊海上的风尘奇人,虽然淡泊名利,已数十年不涉江湖,但修为精深,见闻广博,仅从适才震荡心神的吟声听来,已知来船上的两人,俱都身怀绝高武学,而那隐含警告的吟语,也多半是冲着自己二人而发,但眼下小南海中,黑、白两道高入云宵,只不知道这二人是那路好手?而自己两人,与双方俱无渊源,也未接受任何一方的邀请,不知这人为何向自己提出这等隐约警告?……

  百思莫解之下,瀛壶钓翁忍不住低声问道:“管兄,老朽已数十年未履中原,对当今各门各派,黑白两道的高人,大都讳莫如深,管兄可识得眼前这两人的来路么?”

  管云彤摇头答道:“在下生性疏懒,少涉江湖,对当今中原武林人物,毫无交往,眼前这两人的来路,管某也是与钓翁一样!”

  两舟因是相向而行,接近自然极快,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工夫,来船已到三丈开外,瀛壶钓翁因摸不透对方的来路,而且身有急务,自不愿惹起事端,延误行程,当下单桨微推,船头已斜出了一丈多远。

  就在两舟行将交错而过之际,那卓立船头的老叟,突然转过头来,神目微睁,冷电暴射,扫掠了两人—眼,嘴角忽的响起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管云彤、瀛壶钓翁只觉老叟的一双神光,有如两把锋利的霜刃,自己目光一触,立时心头一跳,不禁打了两个寒噤!

  两人虽然心有所系,不愿轻易惹事,并从对方一双眼神之中,觉出老叟功力奇高;但也不禁为他这声阴森的冷笑,撩的心头冒火,管云彤剑眉耸动,星目闪光,正待出言发作,瀛壶钓翁已陡然沉桨停舟,抢先朗声发话道:“彼此素昧生平,尊驾这般冷眼瞧人,不知对我二人有何指教?”

  说话之间,软钢打造的钓竿,已同时紧握手中。

  但那老叟却是神情冷漠,不但一言不发,就连正眼也不看二人一下。中年汉子双桨一划,船已疾驶而过。

  两人虽然心中有气,但对方故意装聋作哑,不予接搭也是无可奈何,管云彤低声功道:“钓翁,何必同他生这种无谓闲气,咱们走……”

  一语未了之际,耳际忽又响起那种低沉的吟声:

  “面前虽是黄泉路,

  明哲保身可回头”

  命中注定三春死。

  绝难延挨到九秋!”

  低沉的吟声一落,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阴森森的冷笑,转眼望去,船已离开了四五十丈远。

  瀛壶钓翁望着那迅快远去的舟影,心中忽的思潮起伏,感触万端,长长叹息一声,道:“老朽浪迹海上,逍遥自在,与人无争,与世无忤,想不到为了蓬壶禅师身罹惨祸,又涉江湖,眼下冷桂华的下落尚未查出,又在此遇上这种拂心之事!”

  话到此处,脸上突然掠起一片黯然神色,又道:“从那人两次隐含警告的吟语听来,我们的动机,他们早已知道,看来你我此行的后果,倒真可预料了!”

  管云彤也觉出那人两次警告,决非无因而发,但江湖人讲究的是宁折不弯,而且此事不但关系老友的生死安危,且牵连武林千百万人的性命,这等大仁大勇之事,何能为了人家轻轻几句警告,自己就畏难抽身,裹足不前,意念及此,接口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未来之事,谁也不敢预料,钓翁,你我既已卷人这场是非,就只有在所不惜,走一步瞧一步了!”

  瀛壶钓翁暗叹一声,再也不说什么,单桨拨水,径向岸边疾划而去。

  约莫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业已驶到岸边,二人舍舟登陆,瀛壶钓翁四下打量了一眼,说道:“此处荒僻人稀,方壶渔隐绝不会在这等地方留下标记,老朽初来乍到,地形不熟,管兄……”

  管云彤一听话头,已知下面要说什么,当下用一手指前不远处的一道山坡,接道:“转过这道山坡,有一镇甸,虽非通都大邑,却也是附近数十里内的商贾聚积之地,只不知方壶渔隐是否会在斯处留下暗记?”

  瀛壶钓翁道:“请管兄带路,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管云彤当先大步而去,瀛壶钓翁随后跟进。

  山坡离小舟拢岸之处,不过里许远近,这两位风尘奇侠,步如行云流水,那消片刻,业已走近山坡。

  就在两人将要转过山坡之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登,登,登……”的奔跑之声,紧接着响起一声犬吠。

  两人闻声止步,定神望去,只见前面路中三丈以外,一个疾服劲装大汉,跑得满头大汗,身后紧追着一条大如犊牛的黄犬,迎面疾奔而来。

  管云彤看的怔了一怔,暗道:“看这人纵跃起步的身法,武功已有根基,为何连一条狗也对付不了,被追得这等狼狈……”

  一念未了之间,那大汉已奔到管云彤面前,不觉身形一侧,让过了大汉的疾奔之势,右袖随手一挥,直向紧追不舍的黄犬拂去。

  他功力何等深厚,虽是随手一挥,可也非那黄犬抵挡得住,但见一股劲风,直把那疾冲而来的黄犬,卷的腾空一丈多高,倒飞回去,只听“汪!汪!”两声狂叫,那黄犬竟然被跌出两丈多远,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才爬了起来。

  黄犬似是想不到在这转弯之处,会突然有人暗中施袭,把眼前就要追上的目标,放了过去,一时狗性大发,刚一爬了起来,但又“汪”的一声怒吠,冲着管云彤扑到,大嘴一张,直咬面门,两条前腿倏然一分,却向他双肩抓去。

  管云彤见黄犬扑来的架势迅快无比,也自不敢过分大意,未等他扑近身来,便已抖袖疾挥,一股强猛的劲风起处,黄犬又被卷了回去,这下想是力道用的较大,黄犬不但腾得高,摔得远,而且也跌得重,落地之后,竟是“汪!汪!汪……”痛嚎不已,过了半晌,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黄犬似是异常通灵,眼见一击无功,自己反而吃了大亏,再也不敢逞强,当下只瞪着一双大眼,凶狠狠地朝管云彤盯了一阵,便自回头奔去。

  管云彤望着转身回奔的黄狗,若有所感地说道:“怪不得那大汉被它追的狼狈奔逃,就以它刚才扑击施袭的架势来说,一般江湖武师就无法招架得住……”

  忽的感叹一声,接道:“钓翁,此犬高大雄壮,性灵身捷,并懂搏技之术,看来豢养此犬之人,定然化了不少心血,如果假以时日,再悉心训练一下,普通江湖高手,也难敌得过它了!只不知是何人所养?”

  瀛壶钓翁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这狗如此神骏威猛,饲养者绝非平常之人,这犬既在此地出现,那主人可能也在附近,常言道:‘爱屋及乌,打狗欺主’,万一它那主人找来,难免不引起事端,自己两人纵然不怕,也势必因此耽搁时间,延误行程。”

  一念及此,当下说道:“此犬何人所养?老朽亦揣度不出,不过能养这等通灵之物的人,绝非江湖流俗,乃可断言……”

  忽的肃容正声,接道:“管兄,正事要紧,我们赶快去吧!”

  管云彤何等人物,那能听不出他言外之意,自己觉着眼下这等当口,实不宜再生枝节,当下只说了声:“钓翁说得是!”便自跨步转过山坡,径向前面不远处的镇甸走去。

  但两人刚刚走出三五丈远近,忽听“汪”的一声,那黄犬竟然去而复返,迎面向两人跑来。

  但两人一见黄犬去而复返,知道必有事故,闪眼瞧去,只见一个满头癞痢,一脸污垢的老化子,赤脚草鞋,手拿一根黑竹根,跟在那黄犬身后,一步一越地疾奔而来。

  在管云彤、瀛壶钓翁这两位风尘奇人的想像中,以为豢养此犬之人,一定是什么高人隐士之流,那知眼前随着黄犬奔来的,却是个要饭的叫化子,两人不禁同时一怔,暗道:“想不到一个讨饭的乞丐,也能饲养这等通灵之物,这倒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了……”

  正思忖间,黄犬已停在两人丈外之处,癞叫化似是极为忿怒,手中黑竹棍一顿,赫然入地数寸,只见他怪眼一翻,精光电射,望着管云彤同瀛壶钓翁,气冲冲的喝问道:“你们两人是谁打我的狗?赶快站出来!”

  管云彤暗忖道:“这癞叫化子既然能养此犬,必定是大有来历之人,眼下自己要事在身,倒是不可与他顶撞,不如好言敷衍两句,岔过了事。”

  一念及此,虽然听不惯他这种气势汹汹的喝问之言,但仍心平气和地应声而出,双手抱拳,正待开口答话,站在身后的瀛壶钓翁,早已接口说道:“尊驾的宝犬,是我这位同伴打的,不过情非得已,事出无心。”

  说着拱手为礼的又道:“老朽这里代为陪礼如何?”

  癞叫化冷笑一声,咧嘴说道:“癞化子一生行事,向不罪及无辜,既然不是你打的,你就少管闲事!”

  语气神态,冷竣至极。

  两人急务在身,自是不愿惹事,但也绝不怕事,眼见癞叫化这副蛮不讲理的态势,知道这场是非,已然避免不了,管云彤剑届一耸,朗然说道:“阳关大道,朗朗乾坤,放狗逞凶,追咬行人,慢说没有打伤你的狗,就是打死了也是大为应该之事!”

  癞叫化任叫一声道:“好哇!打了我的狗,还敢强词夺理派我的不是!”

  话到此处,拔起插在地上的黑竹棍,陡然欺前两步,怒声喝道:“我放狗追贼,关你的屁事?今天要不还一个明白,小心要饭的……”

  管云彤接着:“你要怎样?”

  癞叫化扬掌作势的大声喝道:“你是怎样打我的狗,我就怎样打你的人!”

  管云彤道:“你有打人的本领吗?”

  癞叫化右臂一抬,大喝一声道:“不信你就试试!”

  当胸一掌,猛劈过去。

  这时,两人相距不过五尺左右,癞叫化掌势出手,一股强猛的劲风,呼然向管云彤当胸卷到。

  管云彤眼见劈来掌势劲猛异常,不由微微一怔,暗道:“怪不得他这么蛮横恃强,手底下确实不错。”

  左袖一抖,正待出手还击,忽然心中一动,刹那间暗忖道:“这癞叫化功力不弱,三招两式之内,定然难以胜他,缠斗一久,势必惊动行人……”

  闪念及此,身形疾侧,让过了当胸击来的掌风,高声朗笑道:“此处不是动手之处,要打我们换个地方!”

  转身疾跃而起,直向山坡上奔去。

  癞叫化冷哼一声,立即追跃而上,瀛壶钓翁摇头暗暗一叹,展开身法,紧随二人之后,腾身跟上。

  那黄犬见三人奔向山顶上,也自腾跃了上去,但仅追了一半,忽的转身向来路疾奔而去。

  这山坡不过百十丈高下,三人均是功力绝高之人,身法一经展开,有如猿猴攀崖一般,十几个纵跃起落,已然登临山顶。

  管云彤放眼四望,瞥见左面一排松林之后,有一块约莫四丈方圆的草坪,当下一长身,疾奔过去。

  他这里身形刚停稳,癞叫化已跟踪赶到。

  癞叫化似是从适才登山的身法已看出眼前这中年儒士,绝不是泛泛之辈,一时间倒也不敢贸然出手,只瞪着一双怪眼,一眨不眨地凝神注视。

  他这种怔然神情,如何逃得过管云彤锐利的目光,当下哈哈一声大笑道:“你方才不是要打我吗?怎地现在又不敢出手了?”

  癞叫化生性冷傲,自负极高,虽已觉出他身怀武功不凡,却也禁不住这等挑逗话语,闻言冷声一笑,呼的一掌,猛劈过去。

  管云彤志在速战速决,再也不闪不让,振腕挥袖,硬截劈来的掌势,迎击过去。

  癞叫化只觉对方随手一挥之力,劲道强猛绝伦,掌势还未接实,便有一股潜力浪涌而至,不禁心头一凛,未待掌势接实,立时沉腕疾收,接着身形一闪,迅快无比地欺到管云彤左侧,右掌一举,斜肩砸下。

  管云彤见他收势、斯进这等快捷,也不觉微微一怔,暗道:“这癞叫化不但功力深厚,对敌经验也异常丰富,若不出奇走险,势难速胜。”

  当下意念闪动,已自计上心来。

  就在癞叫化掌势快要劈中肩头之际,蓦然力沉双足,功行左肩,两脚一顿,身形陡矮三寸,使他下劈的掌势够不上部位;掌势一虚,力道消散,接着脚跟一挺,身形暴升,肩头一耸,反向癞叫化下砸的掌势硬迎上去。

  这—着变化,不在武学常规之内,待到癞化警觉收势,他上耸的肩头,业已撞着了掌缘,但听扑然一声问响,癞叫化只觉手掌如击铁石,震得腕骨欲折,一条右臂几乎麻木的不能举动,不禁心头大骇,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