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孤剑
耸云岩位于峰颇高达千丈,他虽然有一身精纯深厚的内功,但抱着薛寒云下得峰来,不但时间费了很久,人也累的嘘嘘气喘,汗如雨下。
但他人虽劳累不堪,脚下却并未停止,心知虽已下峰,但并未脱出敌人势力范围,如不咬紧牙关,再赶出几十里地面,敌方人多势众,若然分途追索,只怕还是逃不出敌人手去,是以下峰之后仅略略打量了一下山势,便向右面一道狭谷,马不停蹄地继续奔行。
这道狭谷大约有十几里路长,出谷后又翻越了七座山峰,默记已赶出了五六十里地面,人也无力继续奔行后,始停下身来。
他举袖拭去了脸上滚滚而下的汗水,张口猛吸了两口长气,稍作喘息,忽觉精神一振。
原来他所习“七五玄功”,不似一般内功,体力耗损以后,必须静止下来,运功调息相当时间,始可慢慢复元,“七五玄功”妙就妙在不论体力耗到何种程度,只要一息尚存,适时吸取自然之气,便可催动体内的先大元气,相辅相生,发生妙用,很快的恢复疲劳,是以,他此刻虽然累得精疲力竭,但吸了两U新鲜空气后,便自疲劳渐消,精神随之振奋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但觉微风拂面,阳光耀眼,原来此刻已经是翌日的午前时分了。
映着耀眼的阳光,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云姊姊,只见她往时艳红欲活的娇面,此刻已是惨白如纸,黛眉深锁,妙目紧闭,神情显得极是痛苦,再伸手摸摸鼻头,气息也是十分微弱,不觉心中一凛,暗道:
“她被自己抱着翻山过岭,越峰渡涧奔行了这么久,途中高底起伏,颠簸震荡,漫说是她已身受重伤,便是好人也经受不住,眼下如不找个地方,把她放下来,让她好好的安静一下,只怕待不到一个对时,就要由于震动速度,加速伤势恶化,因而提早香消玉殒了!”
心中想念及此,当下纵目四望,只见自己此刻停身之处,正当一座插云高峰前面,右依绝壁,左临深涧,不由眉头一皱,忖道:“这等深山之中,必多毒蛇猛兽,自无人家居住,我又把她放在什么地方好呢?……”
薛寒云伤势奇重,气息奄奄,急需找个地方安置,但一时却不出适当地方,他不由发起愁来。
突然间,老脑际掠起另一个念头,复又忖道:“此等高峰绝壁之间,必有石穴山洞之属,我何不就近搜寻一下,找个洞穴把她安置下来,总比自己这么拦腰抱着,她脚不着地,头不落实要好些。”
心中念头转动,立即凝神细看,目光到处,但见绝壁如削,寸草不生,面前高峰,也是峰石嵯峨,犬牙交错,不仅没有他想像中的石穴山洞,就连一处平整的岩石也没看到。
蒲逸凡处此情境,心中大感为难,想道:“此处既无人家,又无洞穴,看来只有越峰而过,沿途再行找了,但云姊姊的伤势,又怎再经得起奔跑颠簸呢?……”
正自思忖之间,忽闻晴空雷响,眼前景物,也随之阴暗下来,接着山风转劲,呼呼作响。
抬头望去,只见当空丽日,为一大片乌云所遮蔽,强劲的山风,吹起阵阵尘沙,看样子将有暴雨落下了。
他眼望着阴暗的天急,不由焦色万分,暗道:“云姊姊眼下已是奄奄一息,如再经雨水一淋,内伤外寒,交相加重,只怕等不到自己寻着安置的地方,她就要咽气断魂……。”
正感焦急之际,眼角忽然掠起一条黑影,定神望去,只见一只花鹿,顺着右边绝壁,向前奔跑。
蒲逸凡灵机一动,当下连想也不想,便右手仗剑,左手紧抱着云姊姊,尾随那花鹿追去。
那花鹿似已发觉后面有人追赶,突然长鸣一声,奔跑之势陡然加快,刹那之间,已奔出一百多丈远。
如在平时,漫说是一只鹿,就是比它脚程再为快捷的狮、狼。豹、虎,蒲逸凡也不难追上,但眼下情势,却已不同,一来他抱着薛寒云展不开脚程,速度自然较慢,二来为了顾忌她的伤势,也不敢跑得太快,使她受到急剧的震动,是以追了一阵,不但没有追上,反而连那花鹿的踪迹都追失了。
鹿踪既失,他不得不停下身来,不过,他此时已没有适才那么焦急。他知道这花鹿即在此地出现,附近必有它的洞穴,只要循着它奔跑的方向寻去,纵然找不到它藏身的洞穴,亦必可以找到避风雨的地方。
他心里这样一想,立时又循那花鹿奔去的方向,向前走去,大约走了半盏热茶的工夫,已来到一处断岩前面。
这时,阴沉的天色愈来愈暗,呼啸的山风越吹越大,一时闪光打眼,“隆隆……”雷声不绝。
定眼瞧去,瞥见断岩尽头,突出一株枝叶茂密,顶成伞状,高约三寻,方圆四五丈的多年古松。
此时此地,他发现了这么一株松树,不禁心头一喜,当下毫不犹豫地,疾向树下去走。
天时风云变幻,往往无法预料,也往往有些巧合,就当他抱着薛寒云刚刚走到树下,雨点已然滴滴的落下来。
他放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景物,只见树下虽然极为干燥,但地势却高低不平,并有一些角形石块,突出地面。此刻正下着雨,自不能在就近割来柔软藤草之属,铺在地上,让她舒舒坦坦的躺卧,不得已只好将她上半身揽在怀里,自己依树而坐。
他耳听雨声滴滴,眼望着云姊姊气息奄奄,想起她援救自己的深情大恩,不禁心头一悲,热泪夺眶而出,谁说英雄不弹洞,只缘未到伤心处……。
这阵两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仅下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便又云开见日,风缓云散雨停。
一阵山风吹来,使他惨痛的心情一开,目睹薛寒云惨白的脸色,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她师父风尘奇人,号称‘神手摩云’,对医术丹学一道,定有精深造诣,与她又是亦徒亦女的双重关系,想必制有各种灵妙药物,给她随身携带,我何不在她身上搜搜看……。
这念头在他脑际一掠而去,立即松开反握剑柄的右手,正待动手搜寻,心中忽的又是一动,忖道:“此等灵妙药物,定然极为珍贵,随身携带,自是放在贴身紧要之处,我如动手搜查,势必松开衣衫,触及肌肤……瓜田李下,尚避嫌疑,男女有别,我怎能……”心中想到这里,不由犹豫起来,又把右手缩了回去。
但当他目光一触薛寒云奄奄待毙的神色,心中又是一急,不禁暗骂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蒲逸凡哪,蒲逸凡,眼下这等当口,你还心涉遐想,万一她随身带有灵妙药物,能疗治伤势,而却由于你因循犹豫,致令她带恨泉下,我看你河以为人?再说,只要你自己胸怀光明,存心正大,漫说是替她疗治伤势,只在她身上搜寻药物,就是真的袒程裸抱,又有何妨?……两月之前,在那荒林古庙之中,倩妹妹为了替你医伤续命,不也袒露妙相,两相裸偎吗?”
心中念头一转,顿觉胸怀坦然,左手立即抱起她上身,右手在她腰间、肋下、胸口探摸……。
但觉右手所及,如触温玉,光滑细润,柔弹软棉,接着如兰似麝的天然幽香,一阵阵真冲鼻头,不禁情怀激荡,有些难以自抑。
蒲逸凡本不是轻薄之徒,心旌摇摇以下,赶紧立摄心神,停了一下,再又继续探摸……
可是右手摸遍了她上身各处,除了贴身衣衫之外,却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不由大失所望。
心头失望之余,不禁思潮汹涌,感慨万千,想起两三个月来如梦如幻的惊险遭际,想起她几番援救自己的诸般情景,又情不禁地洒下了几滴热泪。
突然间,脑际灵光一闪,猛然又想起她在受伤之后,说过的几句话来,敌人掌力歹毒,现在毒力正逐渐侵入三阴三阳六脉……”他一想起这两句话来,便有如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突然发现了一线光亮,不禁心头一喜。
蒲逸凡这一喜非同小可,不由暗骂自己该死,怎的早未想到?幸好怀中的云姊姊气息未绝,尚剩一口游丝,不然事后忆及,岂不终生抱憾?
他惊喜之下,根本无暇深思,赶紧左右扶正她的上身,右掌贴在她的“命门”穴上,暗中运力提气,将本身先天的真元之气,汇成一股热流,循臂透掌,缓缓传渡过去,注入她的体内。
在他想来毒力既是混入阴阳六脉,只须设法逼出毒力,再辅以推宫过穴的手术,推活她全身血道,她自己再运功调息一阵,伤势便不难治好,可是他却忽略了她身受伤势,乃是神蛛教主的独门武功,非用他本门独特手法,纵是功力再高之人,也无法疗治。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蒲逸凡几乎将本身所有的真元之气,全部传渡过去,注入她体内,但薛寒云的伤势,却是仍未好转。
不过话虽如此,但他这种传功疗伤的方法,究竟多少有点作用,虽然因得不到窍门,未能把浸入阴阳六脉的毒力逼去,但却将她阴阳六脉以外的经脉穴道,治的气血畅通,活动开来,是以,薛寒云经他这一番传功活穴后,昏迷了大半天的神智,便慢慢的清醒过来。
只听她吁了一口气,断续的娇声呼道:“难……受……死……了!”
她这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一声轻呼,但听在蒲逸凡的耳中,却不啻千言万语,喜讯福音,以为是自己疗治收效,她伤势业已好转,闻言不觉精神大振,又猛提一口真气,循臂传渡过去。
要知这传功疗伤之法,最是耗人真气,蒲逸凡虽然内功深厚,此刻却也真元大损,累的汗水直流。
薛寒云慢慢清醒的神智,得他这一口真气的助力,已完全清醒过来,只听她低声说道:“让我躺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两句话虽不像适才那般断断续续,却也十分吃力,听起来很是微弱。
蒲逸凡如言松开按在她“命门”穴上的右掌,左手掺着她的后颈,让她上身躺在自己怀里,低头一看,只见她黛眉轻颦,妙目微睁,脸上仍没有一丝血色,不禁眉头一皱,低声问道:“姊姊现在可觉得好了些吗?”
薛寒云缓缓睁开双目,无力的眼神盯在蒲逸凡脸上,只见他神色疲惫,满脸汗水,答非所问的说道:“你替我疗治伤势,现在很累吧?”
蒲逸凡举袖拭去脸上的汗水,欣然说道:“只要能医好姊姊的伤势,就是累死,小弟也很高兴!”
言来简简单单,但却热情洋溢,关怀备至。
薛寒云见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苍白的脸上,微露出快慰的笑意,星目中光辉一闪,接着黯然一笑道:“你这番心意……”
说了一句,突然一顿,似是气力不继,又似在筹思下句,半晌之后,才幽幽的接道:“我只怕难以再活一个时辰了!”
蒲逸凡听得猛然一怔,脱口问道:“姊姊你说什么?”
薛寒云凄惋一笑,道:“你虽打通了我身上的血道,使我现下醒转过来,但没有逼出浸人阴阳六脉的毒力……”
话到此处,气力已是不继,睁开妙目,倏然复合。
蒲逸凡见她已能开口说话,心中正自暗暗高兴,此刻一见她这般神情,心中顿然一凛,正待开口说话,薛寒云倏合的双目,突又睁开盯着自己,脸上露出一片乞求神色,吃力的说道:“蒲兄弟,我求你一件事情,你肯答应我吗?”
蒲逸凡虽不知她所求何事,但猜知必很重要,当下毫不考虑,斩钉切铁地说道:“姊姊有事请讲,就是粉身碎骨,小弟亦在所不辞!”
薛寒云见他回答的这般豪爽,似是感到快慰,闻言欣然一笑。但接着神情倏变,惨白如纸的脸上,立时掠出一片绝望的神色,抿嘴皱眉,默然不语,杏眼中射出两道惨然的神光,凝视在蒲逸凡的脸上。
蒲逸凡看得心头一凛,冲口问道:“姊姊有什么事……”
话犹未了,薛寒云突然一整脸色,接道:“请你立时下手,点我的‘心坎’大穴,使我勉聚真气,好好地静躺一会,并借这片刻时光,告诉你我这苦命姊姊的身后要事!”
蒲逸凡闻言鼻头一酸,泪水几乎又夺眶而出,同时也感到左右为难。
蒲逸凡心中有所顾忌,迟迟不敢下手,但怀内那位对他曾有救命大恩,姿容绝代的云姊姊却气息更弱的说道:
“蒲兄弟,现在毒力转剧……六脉……业已……开始……始硬……化,……你……你若不快……快些照我所说下……手,恐怕……我连最……最后几……句话……话儿,都……和你说……说不……成……了!”
蒲逸凡见她这等神情及这等说法,知道委实伤势奇重,即令自己不点她的“心坎”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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