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
一条宽一丈二尺的龙案后面。
高台之上,燕丹的龙案左侧是一张稍小的条案。一名生得喝燕丹有九成相似,几乎和他同胞兄弟一般,身穿亲王冕服的男子缓步走到那条案后,目光森严的朝台下众多豪贵扫了一眼,这才缓缓地坐下。
而燕丹的龙案右侧,那张雕花镶金、用各色宝石做装饰、无比华美富贵的条案后面,身穿青色宫裙,眉飞色舞满脸是笑的鄣乐公主燕紫嫙,就在这条案后施施然落座。大殿内所有人面前的条案,包括燕丹的龙案都是黑漆色,只有鄣乐公主面前这条案格外的夺目,显然是为她特制。由此可见,鄣乐公主在燕丹心中的地位,以及她所受的宠溺。
今日的鄣乐公主和勿乞前几次所见却又不同。她身后有一片无色神光若隐若现,宛如孔雀开屏一样,五行灵气的波动从那神光中不断涌出,搅得大殿内的灵气一阵乱糟糟的。也不知道鄣乐公主的眼睛是怎么生的,大殿中坐了五六千人,勿乞又缩在了大殿后面最角落的地方,她却一眼看到了勿乞,红唇一抿,朝这边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大殿尽头的高台一共三重,燕丹等三人坐定了最高一重。而第二重台上,一字儿摆开了五张条案,五个形容各异的男子跟别在条案后落座。在这五个男子中,勿乞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那个身穿白袍,披散着长发,腰间系着一条红带的魁梧壮汉。
这汉子说不上俊朗,一张面孔只能以粗犷粗豪来形容。但是他的一举一动,眉目顾盼之间,凛凛然有一股宛如山岭的威猛气息扑面而来。坦坦荡荡、刚直无邪,勿乞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么精彩的男子,如果不是那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人,却又能是谁?
刚刚落座,这白袍汉子就抓起条岸上的酒壶,‘咕噜噜’将壶中美酒灌了一气。一口喝光了酒壶中的美酒,这汉子不快的晃了晃手上的酒壶,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这群没卵子的家伙越发小气,上酒,上酒啊!皇帝没说开宴,但是没说不准喝酒啊?”
拍桌子的声音吓得大殿中屏气凝神的众多豪贵身体骤然一抖,燕丹却是大笑起来:“上将军的酒瘾犯了,马义,马义,快点给上将军上酒!”
步伐声响起,一个身高九尺开外,生得虎背熊腰,面皮赤红宛如涂了血的内侍平端着两缸酒大步走进了大殿。勿乞看得都有点傻了,这内侍手上拎着的,不是两壶,也不是两坛,而是两缸美酒。这两个黑瓷大酒缸高度就超过了一丈,缸口的直径也有六尺左右,亏了这内侍双手张开,平平的担着两个酒缸底子,将这两口大缸就这么稳稳的端了进来。
大燕上将军荆轲见了这两缸酒,顿时眼睛一亮,他转过头向燕丹笑道:“还是陛下懂我,有了这两缸酒,其他什么饭菜也就不用了。来,来,给我弄个酒斗来,谁耐烦用酒杯子哩!”
酒宴还没开始,荆轲已经将两缸美酒放在了身后,用一个白玉雕成的酒斗,‘咕噜噜’喝下了三斗美酒。勿乞暗自盘算了一下,这酒斗的容量,一斗起码也是十斤好酒!
荆轲在哪里喝得开心,燕丹则是站起身来,朝满大殿的豪贵蛋蛋的轻喝道:“罢了,都起来吧!”
大殿内所有俯身行礼的豪贵纷纷起身,燕丹却突然石破天惊般喝道:“丹听闻,燕乐公燕不羁溺亡?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笑话,燕不羁孩儿再荒唐不羁,也是先天合神境界的修为,区区江水能溺死他?巡风司中风卫大巡守秦清水,滚出来答话!”
‘咚’的一声闷响,秦清水真的是连滚带爬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陛下,饶命啊!”秦清水一头磕在了地上,第一句话就是要燕丹饶命。
大殿内的气息,骤然变得死寂一片,压抑得几乎要电闪雷鸣了。
第一百章 琴宗
双臀微微提起离开了垫在下面的脚后跟,勿乞呈半跪状,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大半个脑袋,越过黑漆漆的一大片人头,看着远处大殿中磕头如蒜的秦清水。可能是恐惧到了极点,秦清水磕头的声音极响,震得偌大的大殿都有了‘嗡嗡,回音。他的额头很快就破开了一大片皮肉,鲜血流下,他那张长长的驴脸变得越发的难看。
第二重高台上的荆柯依旧端着白玉酒斗大口灌酒,好似没注意秦清水在那里用额头砸地板玩。他身边一个风流倜傥、文采精神的中年文士耷拉着眼皮,审视着手上一双白玉筷子,也没吭声。另外一身材壮硕高大威猛的老人,和一个身穿黑色铠甲,发髻上扎了一根血色红绳的中年将领,也都是一声不吭。只有坐在最左边,那个看上去也就是三十许人,身材高挑的男子,很有点不自然。
秦清水还在那里不断的磕头求饶,当大殿的地板足足被他额头上的血染红了两尺见方的一大块时,那个和荆柯等四人并列,同坐在第二重高台上的高挑男子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朝高台上的燕丹跪下行礼:“陛下,清水执掌巡风司中风卫不过数年,这经验欠缺了一些,些许砒漏,还请陛下恕罪。”
面沉如水的燕丹揉了揉眉心,突然笑了:“既然舞阳你这么说了,这就放过他吧。秦清水,你家老祖宗开口为你求饶,这次就这么便宜了你。三个月内,把燕不羁身死的前因后果彻查清楚,凡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三个月后,我要见到他们的人头。做不到的话,你就隐修吧!”
略微顿了顿,燕丹冷声训斥道:“中风卫大巡狩,何等重要的职司,乃是朝廷在大燕朝疆土上的耳目。巡风,巡风,何谓巡风?自己回去想想清楚。建立巡风司的本意,就是要让你等犹如清风一样无孔不入、无细不查,堂堂公爵溺亡的大案子,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端倪,你这中风卫大巡狩,莫非就只会用人命在城门口诬告人么?”
勿乞的眉毛一扬,诧异的看向了燕丹。所谓用人命在城门口诬告人,这分明就是白天里他回城时秦清水几个人做出来的事情,想不到刚刚出关的燕丹已经知道了远事,还用来敲打奏清水了。
果不其然,就听得燕丹继续发落到:“昊英正气,你身为司寇,族中的一些子弟也实在是不成器。昊英风龙是你嫡长孙罢?这孩子顽劣过分了,司寇府的巡捕,是能让他用来陷构人的么?据说极北之地瀚海国刚刚发现了一片物产丰饶的雪原,让昊英风龙去那里建国吧,让他带三十万子民过去。”
大殿内三相九卿位列中,一个身形肥胖,皮肤白暂宛如二八处子的中年男子身体一抖,急忙出列朝燕丹磕头谢恩,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燕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录夺了昊英风龙继承昊英家的权利,最多三天后,他就必须带着三十万征发的普通百姓和一众护卫等,跋涉十几万里,深入极北冰天雪地中,去瀚海国新近发现的那一片雪原筚路蓝缕的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国度。
这是燕丹的恩典,也是燕丹对昊英风龙的惩罚。
如果昊英风龙运气好,数百年后,在那片雪原中,将会出现一个大燕朝新的诸偻国,他将会成为那个诸侯国的开国之君,创建一片不菲的基业,在大燕朝的史书中也能重重的写下一笔。如果运气不够好,或者他的能力不够,他带去的三十万子民就会很快被那片雪原吞没,从此世上再无昊英风龙这个人。
大燕朝开国两千多年来,每隔三五年,都会有大量世家门阀的庶出子弟,或者是犯事被贬的子弟带着人数不等的子民、护卫开赴各地,去那山岭、荒原之中开辟自己的基业。有的成功了,就有了如今大燕朝过百的诸侯国和数千数万座还没有宣布建国的大小城池,有的失败了,从此再没人记得他们。
勿乞也知道大燕朝有这个习俗,去新发现的土地建城,然后建国,这是很多贵族世家的子弟最终都会走上的一条道路,毕竟家族的资源有限,不可能让越来越多的族人都享受家族的福荫,豁出去性命离开大燕朝闯荡一番,这也是一条出路。不仅仅是世家门阀的子弟会这样做,大燕宗室百宗,很多宗室弟子在成年后,积累了一定的能力和资源、人脉,也都会这样选择。
只是可怜了昊英风龙。勿乞淡淡的冷笑了起来。燕丹将他送去极北之地,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如果是把他发配去西方某处,正好就在卢乘风左国正的权限范围之中,勿乞有一百个法子,让昊英风龙和他带走的三十万子民死得尸骨无存、蒸发得干干净净。
正在发着狠,看看要用什么法子给昊英风龙添点堵,就听到燕丹又开口了:“秦清水,拓拔青叶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身为献国质子,不老老实实在蓟都蹲着,半夜出行,还带了床弩军械袭杀宗室成员,他想要造反么?这件事情,给你三天时间查清,速速回禀。还有那拓拔昊风,着他自己去左国正府领三十大棍,身为诸侯国的王子,在蓟都就不要兴风作浪,否则严惩不贷。”
勿乞的眼睛顿时一亮,献国似乎也是在左国正府的治下,拓拔昊风在蓟都犯事了,按律的确是应该被左国正府惩戒的。既然有燕丹开口要打他三十大棍,勿乞不好生招待一番拓拔昊风,怎么对得起他勾结了秦清水和昊英风龙诬告自己的一番深情厚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勿乞脑子里起码翻腾了数十个歹毒凶狠的念头,三十大棍啊,有心计算下,足够活活把拓拔昊风给打死。
正在盘算是打死拓拔昊风还是打废了他呢,燕丹已经发落完了秦清水,将他赶回了班列中坐定。随后,燕丹淡淡的喝问道:“燕乐公燕乘风何在?出来让我看看。”
卢乘风骤然从班列中站起,他有点拘谨的走到大殿中,朝高台上燕丹跪拜行礼。应该是心里紧张,卢乘风一套礼节一板一眼的没有丝毫砒漏,但是动作僵硬宛如傀儡,看上去很不自然。
高台上,燕丹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卢乘风,过了许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起码不像刚才训斥秦清水那样充满了腾腾的肃杀之气。带着一丝笑容,燕丹和声道:“乘风,抬起头来。”
卢乘风急忙挺起身体,仰面看向了燕丹。毕竟是出身世家,卢乘风的气质形象没有可挑剔的地方,而且因为私生子的出身,卢乘风也显得比他这个年龄段的人老成稳重了许多,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燕丹,有点紧张拘谨,但是无论是表情还是举止,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欣然点了点头,燕丹和声道:“是个人才的样子。燕乐公的爵位也就罢了,左国正一职位高权重,你既然袭了这职司,就得勤勉办事。
给你一年时间,在左国正这位置上仔细的熬练一番,你做得好,以后你就是大燕朝左国正的正选,做不好的话,就领了燕乐公的爵位隐修吧。”
隐修,勿乞深吸了一口气。在大燕朝,隐修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就是失去一切权力,整日里混吃等死的代名词。如果有修炼的天赋还好,大燕朝还能提供你修炼的资源,让你一心一意的求仙了道,但是再也无法插手朝政。如果没有修炼的天赋,那就真的和养猪一样,每天吃吃喝喝,唯一的功用就是多娶几个妻妾,为大燕朝的宗室和各大家族多添几个儿孙。
只要是一个心性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被迫隐修的,那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快事。
看来,必须要让卢乘风在左国正的职司上做出点成绩来,但是该如何下手呢?只有一年的时间哪!
大殿中,卢乘风不敢流露出丝毫的表情,他毕恭毕敬的一丝不芶的向燕丹行礼,谨遵燕丹的谕令。
燕丹呆呆的看了卢乘风一阵,突然有点意兴萧瑟的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回班列中去。皱眉看着大殿中众多臣子贵族发了一阵愣,燕丹缓缓开口道:“今日大喜,鄣乐公主金丹成就,是件好事。以鄣乐公主幼龄,而成金丹人仙之位,这证明我大燕朝国运鼎盛,气运正兴。”
大殿内数千人一起举起酒盏,齐声欢笑道:“为大燕庆。”
燕丹露出一丝略带乏意的笑容,他颌首道:“罢了,既然是庆功宴席,也不该弄太多的杂事。方才处置了几件小事,诸位也别放在心上。今日就要畅快的饮酒,尽情的欢乐,所有人,都要尽兴而归。”
用力拍了拍手,燕丹笑道:“奏乐,起宴,今日国朝共乐,不许有丝毫拘束!”
大殿内众人齐声应和,坐在燕丹身旁的燕太子燕齐君笑吟吟的举起双手,大殿冉众多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燕齐君朗声笑道:“今日鄣乐结成金丹,可喜可贺。也是凑巧,名动天下的琴宗月貚正在蓟都,今日本王费了偌大心力,好容易请了月大家献艺。”
大殿内众人齐声惊呼,更有些年轻气盛之人失态高呼’月貚,之名,纯然忘了燕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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