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霸
燕铁衣淡淡的道:“那二十余头畜生,我悉数斩杀于当场,只留下令弟一命,江姑
娘,这算不算看在令兄及你的面上?算不算尊重你们?”
江萍愧疚不安得连声音都噎住了:“对不起……燕大哥……请原谅我……我错怪你
了……”
燕铁衣安闲的道:“我半生江湖以还,斗杀豁命,求的是个义字,凡是一旦遇上逆
伦败德,丧天害理之辈,俱皆斩尽杀绝,毫不迟疑,江奇乃是少之又少的例外——犯下
他这种罪行,而只受一剑之报,江姑娘,还能说是过重么?”
江萍怯怯的道:“是……是不重。”
燕铁衣直视江萍,道:“若不是为了令兄,不是为了你,江姑娘,令弟此时早已轮
回转世了。”
垂下头,江萍嗫嚅着道:“燕大哥……请你恕宥我先前的失态……我……我收回那
些冒犯你的话。”
燕铁衣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江姑娘,问题在于你的弟弟,他是如此残暴狠毒,
邪恶寡情,而且已经定了型,扎了根,再难改易,将来,真不知该如何善后?”
江萍喃喃的道:“这……叫我怎么说?”
燕铁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悒郁的道:“江姑娘,令弟恶根已深,只怕难以
渡化,迟早,也是一个祸害,目前不加束缚,以后必将更为大患,为了不使令兄及你遭
其牵累,还是尽快筹思因应之策,求个了断。”
怵然一惊,江萍道:“你的意思是?”
燕铁衣冷肃的道:“法子是有,怕是贤兄妹难下决断!”
舐舐嘴唇,江萍苦涩的道:“说说看,燕大哥……”
略微踌蹰,燕铁衣苦笑道:“我在考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越俎代庖?在身分及立
场上,我原不该涉入府上的家务纠纷之中,况且又是出的这种伐人手足的主意……”
江萍真挚的道:“不,燕大哥,你的出发点是至善的,又是为了我们好,我明白,
你尤其不愿我受到伤害……”
燕铁衣宽慰的道:“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就安心了。”
江萍轻轻的道:“燕大哥,你打算要我们用什么方法来约束三弟?请你直说,大哥
和我也可以斟酌办理。”
燕铁衣沉吟着道:“让我再想想……”
咬咬下唇,江萍道:“看你,燕大哥,刚才你还怕我们难下决断,现在倒是你,怎
么又忽然犹豫推搪起来了!”
燕铁衣凝重的道:“我实不该出这样的主意,但为了你们兄妹将来的日子能得和祥
平静,为了令弟得以安安分分的活下去,我又势须甘冒不韪,表此心迹!”
江萍急道:“燕大哥,你就别犹疑了,快说吧!”
柳残阳《枭霸》
第八十二章 昧情亲 变起不测
燕铁衣双手互握,低沉的道:“江奇对令兄及你有着极深的恨意,恨意的来源始自
两端;其一,贤兄妹的为人处世及心性操守与他的做法南辕北辙,相距甚远,观念上的
不能配合,自然就影响到行为上的迥异,也因此造成了贤兄妹对他的力图约束和他对贤
兄妹的执意反抗,久而久之,他便产生了怨恨,双方也就有了隔阂。”
点点头,江萍忧虑的道:“是这样。”
燕铁衣接着道:“其二,由于他名下应得的一份祖产,令兄迄今尚未分配给他,在
他下意识的想法里,便认为贤兄妹有意侵吞他的应得利益,排挤他于继承体系之外。”
江萍急道:“燕大哥,这完全是三弟的想法错误,曲解了大哥和我的一番苦心,祖
上遗留下来的偌大产业,乃是属于我们三人的,分配的细则早经爹在临终时一一详列,
并有亲族尊长在场为证,大哥和我,各有各应得的家产,又怎么会觊觎三弟名下的一份?
江家的财富甚厚,我们各自所得,已足够终生享用不尽,我们怎会这么贪,这么狠,还
想侵占三弟的继承权利?”
燕铁衣道:“贤兄妹当然不可能有这种念头。”
江萍有些激动的道:“三弟名下应得的一份祖产,所以到现在尚未划分给他,只因
为他年纪尚轻又品德欠端,平日浪荡逍遥,胡天朗帝已惯,毫不懂得保成守业之道,大
哥和我深怕他一旦掌握了如此一笔财富,难免遭受歹人诱惑,将到手家财挥霍尽净,因
此而更入歧途,越陷越深,是以由大哥和我替他暂加保管,等他将来稍能收歛,定心悔
悟之后再交付给他,我们可向天起誓,绝对未存有丝毫异念。”
燕铁衣道:“不错,你兄妹二位是这样想,实际上也是对江奇的一种爱护,但是,
江奇会这样明白么?他已完全被他自己的偏邪观念所蒙蔽,完全被他自己的歪曲意识所
迷混,以非作是,早就否定了你及令兄对他的一片善意!”
江萍十分难过咬着嘴唇,痛苦的摇着头。
燕铁衣缓缓的道:“在了解江奇的思想观念之后,再谈到他的为人及操守,江姑娘,
那更是丑恶得可怕,暴戾得可恨,凉薄得可憎,针对他的一切,我想给你们兄妹一个慈
悲却又似乎过分了些的建议,但我的建议不管表面的形态如何,实质上却是为了你们全
家好,为了你们将来的平安和祥设想……”
静静的,江萍道:“我在听着。”
燕铁衣肃穆的道:“江奇名下应得的一份财产,可以立即分给他,他得到他所要的,
便会离开这个家。”
江萍迟疑的道:“但是,燕大哥……”
摆摆手,燕铁衣道:“你怕他财富到手,便会挥霍一空么?无须顾虑,我将在他获
得这笔家产之后,废去他的武功,闭锁他力量之泉,要他变成一个不能逞暴施虐的弱小
之人,他没有了活动的本钱,失去行恶的体能,自然就会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了……”
江萍惊得脸色泛白,期期艾艾的道:“不,燕大哥,你不可以这样做……这是在伤
害他。”
燕铁衣道:“在我施展此项手法的先期——大约有两三个月的光景,他免不了会受
点折磨,譬如说虚软,疲乏,以及经常晕眩或筋骨僵麻等反应,但时间不会太久,这段
日期过去之后,就会一切如常了,只是往后不能再行运力贯劲,而这点小小的痛苦,比
起他因此所获得的福泽实在算不了什么。”
连连摇头,江萍道:“我不能这样对待三弟,燕大哥,一个男人失去了他代表男人
的本能,便等于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希望,更失去了生机,那是在糟蹋和凌辱他,叫他
一辈子抬不起头……不,燕大哥,这太过分,也太残酷。”
燕铁衣耐着性子道:“江姑娘,天下有许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儒雅
秀士,人家照样活得很骄傲,过得很愉快,人的自尊,希望、与生机,不在于暴力的运
用或威势的表现,乃在于这个人有没有品德操守,有没有仁厚善良之心。”
江萍固执的道:“请替我想,燕大哥,江奇是我的嫡亲手足,同父同母同胞所生的
弟弟,他再怎么胡闹,再怎么对他兄姐不谅解,他可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说什么也不
该如此对付他,令他痛苦终生,怨恨终生。”
燕铁衣慎重的道:“他痛苦也好,怨恨亦罢,江姑娘,至坐要比他毁了自己,又毁
了你们来得容易承受,纵然是伤害了他,也强似有一天被人将他凌迟碎剐!”
江萍尖声道:“你——你竟然诅咒他?”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是在告诉你一件必然的事实!”
江萍气苦的道:“你对他存有成见,才这样放不过他……江奇是坏,我们是该设法
加以约束,但却不是你所说的这种方法,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恶毒方法!”
默然了,燕铁衣深深太息。
江萍继续激昂的道:“不管怎么说,你要如此对付江奇我是决不答应,原先我是以
为你有什么妙计良策,想不到竟是这么粗陋的手段,你不要忘记,江奇好歹总是我的弟
弟,对他我负有父母的嘱托和身为姐姐的责任,我教导不好他,已是罪孽深重,却不能
反过来陷害他。”
燕铁衣变得出奇的冷静,他淡淡的道:“江姑娘,我原就不该逾分多此一举的,只
是为了替贤兄妹二位打算而已,你赞同,固然很好,否则也无所谓,在我个人来说,并
没有什么损失;我要特别强调的是,对江奇,我毫无成见,亦非放不过他,我之如此献
议,动机纯系出自慈悲,为了将来府上的长远安宁设想,更为了防祸患于异日。”
江萍坚持着道:“我不会赞同你的看法——燕大哥,我弟弟虽然不好,也是个有心
肝有血肉的人,我不相信感化不了他,规正不了他!”
燕铁衣道:“希望你的观念是正确的,江姑娘。”
江萍自信的道:“不会错,或者这需要化多点时间。”
带着悲悯意味的瞧着江萍,燕铁衣道:“告诉我,你为了劝他当好,以前已花费了
多少辰光?”
面容浮晕,江萍却不悦的道:“那是以前的事,一个人要从根本改变,不是一朝一
夕可以成功的!”
吁吁叹口气,燕铁衣道:“只有一点要提醒你,江姑娘,人这一生,没有多少光阴
可供虚耗,瞬息间,便已走到尽头了。”
江萍恼怒的道:“你的方法倒是干脆省事,但你莫忘了,你要对付的人是我的弟弟,
不是你的弟弟!”
漠然笑了,燕铁衣道:“老实说,如果我有弟弟若此,只有两种结局,一是这个弟
弟早已不在,一是他早已脱胎换骨了,我断不会遗患迄今!”
江萍气愤的道:“你讽刺我。”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也是告诉你一个必然的事实!”
小巧的鼻翅儿急速嗡合唇角在不住抽搐,江萍的眼眶又红了,她忍着泪,窒噎着道:
“我从未想到……从未想到你是如此利嘴利舌……而你竟用你的利嘴利舌来刺伤我。”
燕铁衣没有生气,他温和又真挚的道:“江姑娘,你说错了,我这不是在刺伤你,
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兄弟好,否则,我大可置身事外,或尽表此“天
官赐福”般的赞词,岂不是彼此顺心顺意得多?然而,这就失去朋友的立场与一个知交
应有的态度了;我想,你宁肯要一个直率忠耿的谏者,而不甘取一个谄媚奉承的小人吧?”
江萍拭着泪,委屈的道:“但你一点也不让我。”
燕铁衣道:“原则上我是不肯苟同的,江姑娘,因为爱护的意义不是柔顺奉承,真
理更不容私情来抹煞,忠言往往逆耳,可不是?”
江萍嗔道:“你又来了。”
燕铁衣无可奈何的苦笑着:“关于这件事,我已说了我想说的了,业已尽了我对你
的本分,江姑娘,取舍之间,便在于你自己的选择了?”
江萍站了起来,幽幽的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的方法我不能接受,并且,希
望你不要去游说我大哥,有时候,男人的心比较硬,也比较狠。”
跟着站起,燕铁衣道:“我不是个有惯于重复自讨没趣的人,江姑娘,这样的反应,
有一次已经很够消受的了。”
怔了怔,江萍神情哀怨的道:“你在恨我?”
燕铁衣笑笑,道:“没有,只觉得你不够理智,太昧于情感。”
江萍酸楚的道:“燕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燕铁衣道:“不必客气,请说。”
垂下视线,江萍极轻极细的道:“别让这件事影响了我们……就当做它从没有发过
生,你和我……还是你和我一样。”
燕铁衣尊重的道:“我并不似你想象中那样心胸偏狭,江姑娘,是的,你和我,仍
旧是你和我!”
仰起目光,江萍泪波盈盈的注视着燕铁衣:“谢谢你,燕大哥,这样我就定心了。”
微叹一声,燕铁衣道:“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傻女孩。”
带着泪笑了,江萍急速转身奔出门外——望着她裙裾飘飞的背影,燕铁衣不由暗自
太息,溺爱与偏袒也许种下了祸根,将来,一旦恶果蔓延开来,又该如何收拾?
***
自燕铁衣来到“青河镇”江府,转眼间已经住满一个月了。
这期间,江昂的伤势痊愈得很快,月余来,差不多完全康复如常,除了体气还有点
虚弱,其它方面已和未受伤前一样的健朗。
在这段辰光里,江府上一切都很平静,没有外来的搔扰或警兆,而燕铁衣与江萍之
间的情感,也与日俱增,越发深挚——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争执。
光阴总是会消逝的,感觉上或是慢,或是快,对流走的岁月而言,并发生不了丝毫
影响,有影响的只是生活在这一段光阴中的人们;几天来,燕铁衣已在盘算归期了,责
任就似重担压着他,温柔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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