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霸
—道:“人成了鬼,莫非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担待不起了?”
樊大空难过的道:“四师兄,你别伤心,我原是……”
不待他说完话,一条白影又冉冉出现,招魂的幡引又在飘拂:“走吧,樊大空,该
走了……”
樊大空惶恐的叫:“等一等,等一等,我还有话和我四师兄说……”
白影逾前,声音急速尖锐:“冥府之门将闭,各路神魔俱出,樊大空,炼火即炽,
霹雳待鸣,再不就来不及了,走吧,快跟我走……”
血影适时隐于黑暗,真好象鬼魂在瞬息间消失踪迹,樊大空不见了他的“四师兄”,
顿时嗒然若失,形容懊丧,他抖索着,勉强挪出蹒跚又沉重的脚步跟着白幡移动,还是
绕着那堆微弱的火光在打转,樊大空却觉得越走越深幽,越走越近地心了。
迎着朝阳晨露,屠长牧与白媚已把装具整理妥当,随时可以上马出发。
燕铁衣望着他们在工作,洞里,白飘云精神奕奕的大步走出。
白媚转过头来叫:“大当家,我们什么时候走哎?”
燕铁衣笑道:“随时。但你与令尊忙累了一宵,要不要多歇一瞥。”
呵呵笑着,白飘云道:“不累,不累,小把戏而已,我们爷俩驾轻就熟,玩起来松
闲得很。”
燕铁衣道:“白老,果是妙法,佩服佩服!”
白飘云咧着嘴道:“老弟你谬誉了,这玩意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燕铁衣道:“白老,其法是否高雅且不去说,但却效果立见,强似许多软硬手段,
尤其白老与令媛默契妥切,配合严密,在气氛的烘托与心理的拿捏上,倍见奥妙,否则,
我们若想得到这些隐密,不知还要多费多少功夫!”
白媚笑着走近:“我当时好怕你会笑我哟,大当家,只要你一笑,我就玩不下去啦。”
燕铁衣莞尔道:“老实说,看你扮得唯妙唯肖,有板有眼,混身透着阴气,嗓调拉
得那等凄怖法,我也几乎便疑置身何处?不但笑不出来,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白媚睁大了双眼道:“果然如此逼真?”
点点头,燕铁衣道:“一点不错,好极了;我只担心白老的‘四师兄’露出马却来,
因为我们非仅不明白那‘四帅兄’的个性行为,渊源出身,甚且连他到底是谁事先也不
知道,偶有破绽,便会引起樊大空的疑思。”
白飘云道:“这一层燕老弟是过虑了,我说过,只要服下那‘奇幻散’神智和意识
便陷入虚茫迷离的状态中,似真似幻,眩惑莫辩;那樊大空一见我穿著的服饰是他‘四
师兄’生前的行头,而他又确知他的‘四师兄’早就死了,本能上业已把我当做了他
‘四师兄’的鬼魂,他的判断力已经低弱,心智又处于迷幻情形之下,再加上光度幽暗,
对空间的错觉,他如何还会考想到真他细节?我反正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大概离不了谱
啦……”
燕铁衣道:“白老,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白飘云拱手道:“好说好说!”
朝洞里看了一眼,白媚插嘴问:“这小子该怎么处置?大当家!”
屠长牧走过来向燕铁衣比了个手式,掌往下斩。
燕铁衣平静的道:“我看,饶他一命吧?”
白飘云亦道:“对我们而言,这厮已毫无价值甚至他那条性命亦然!”
淡淡一笑,屠长牧道:“全凭魁首断处。”
白媚道:“大当家,你倒是挺仁慈的,换了我,就一定不会放过。”
燕铁衣和悦的道:“冤有头,债有主,狼妞,我也注重牙眼相还的公道,也不会忘
记仇寻的湔雪,只是,我不喜欢滥杀。”
白飘云严肃的道:“狼妞,燕老弟讲得对,以你的年龄,阅历,经验而言,世间有
许多事,尚不是你可以体会且能悟解的!”
俏脸微红,白媚撅着小嘴道:“人家只不过是表达心裹的念头而已嘛,又不是故意
编排谁……”
燕铁衣笑道:“狼妞好美,生气的时候更美!”
白媚也笑了,哼声道:“不正经,你!”
在一边的屠长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终于谨审的开口道:“请问白老————
那樊大空,在醒来之后,会不会记得这段‘魂游地府’的情节?”
白飘云道:“可能会依稀有点印像,但不会记得太清楚。”
顿了顿,他又笑道:“就好象做了一场梦,梦醒无处寻,呵呵!”
屠长牧满意的道:“既然他不能肯定自己遇着什么,说了些什么,他就无从判断我
们可能的行动,暂时对我们发生不了阻碍————”燕铁衣道:“就算他知道他透露了
些什么,难道他敢回去向同伙招认?”
于是,迎着朝阳,沐着晨露,他们纷纷上马,还有好长好险的一大段路途呢……
柳残阳《枭霸》
第一○四章 风野店 计诡刃毒
天苍苍,野茫茫。
辽阔的原野上空是辽阔的苍穹,腻云卷飞,狂风怒号,那一片荒草杂蔓便顺着风势
俯仰,远山渺邈,只有淡淡的一抹暗影起伏于原野的尽头,这里的形势高旷开门像是蕴
育看无比的慷慨胸怀,人在这里,心境与意识上都不觉变得豪迈又深远的了。
阳关之外的塞边风光,便是如此浩瀚得动人心脾。
长城之内的锦绣繁华,固然堪加留恋,长城以外的群山大漠,更是气势旁礡,意境
雄浑,纵使不见江南的雅致,江北的清秀,那种爽落的情怀,也足够令人消受的了。
一条干河旁边,便开设看这么一间荒铺子。
燕铁衣他们一行四人四骑,顶着满身风尘,刚在接近黄昏的辰光赶到了这片荒铺子
前。
店掌柜是一个满脸蓄着浓黑胡须的肥大胖子,不待燕铁衣他们敲门,业已抢着掀起
下摆两侧扣角的粗布风拥,推门笑呵呵的迎将出来。
店里是几张泛了黑灰的木桌,长条板登,壁上悬挂着好些风干的兽肉及羊皮口袋,
气味不太好,尤其是刚燃上的那几盏油灯,烟腻呛鼻,气味就更不好了。
四个人疲乏的坐了下来,黑胡子掌柜也不问他们要什么;管自进去张罗,不一会,
已端出一大盘吃食来,一样一样朝桌上摆:半只风鸡,一碟牛脯,一碗羊肉,一碗牛肉,
六个拳大的杂面干馍,一串干蒜,外加一大壶酒。
瞪大了眼,白媚道:“喂,掌柜的,你怎么也不间一声我们要吃些什么﹒就乱七八
糟端出这一大堆东西来,做买卖有你这样一厢情愿法的?”
黑胡子掌柜欠看身笑道:“你可得包涵着,姑娘,我这片荒店只有这些东西,客人
怎么叫也就是这几样,所以不待各位多耗精神,我就凑合着先上啦,”
白飘云笑道:r狼妞,迁就点吧,这里比不得在家,那有这么些心中中意的?”
摆开几只粗碗,黑胡子掌柜拿起酒壶,一一为各人面前的碗里注酒,边咧着嘴道:
“各位贵客,我店里的吃食,虽说看上去粗,味道却还不差,人家货卖一张皮,外头看
是光鲜,内里不见得受用,我的东西包管实在,量足质美,地道得很,价钱亦格外公道。”
燕铁衣向屠长政点点头,屠长牧伸手入怀摸出一截两寸来长,晶莹乳白的羊角状对
象来,他捏着这东西的尾端,逐一在酒菜中试过。
黑胡子掌柜不解的道:“呃,客官,这是什么啊!”
白媚格格笑道:“加点我们自携的味料罢了,掌柜的!”
屠长牧收起这只专门检验毒性的“白犀角”,笑道:“干净!”
于是,大家开始喝酒吃菜,白飘云啃看一片牛脯,细细咀嚼下,不觉连声赞道:
“不错,嘿,果然够味,”
黑胡子掌柜连忙又替他添酒,笑着道:“我可不是夸口吧?这也是你老的牙口好,
越嚼才越出滋味!”
燕铁衣撕下一块杂面干馍塞进嘴里,抿看唇道:“掌柜的,这店里,只你一个人?”
黑胡子掌柜笑道:一个人那里忙活得过来?我还有老婆孩子帮忙,老婆在后头掌灶,
我儿于方纔才出去盘货去了。”
燕铁衣道:“这附近也有东西买?”
黑胡子掌柜道:“不过是收些兽肉杂粮,其它日常使用的物品,就得到前面﹡木盆
沟”去买,隔看好几十里地哩。”
白媚跟着道:“店开在这种荒僻地方,掌柜的,生意可好?”
黑胡子掌柜十分知足的道:“好当然是不会很好,但也过得去就是了,从出关到﹡
贺兰山’,走这条路的客商不少,照顾我们生意的也多,每天少说也有个三五起买卖好
做,我这店里人口简单,支应不大,凑合着维持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白媚笑道:“你倒很想得开,我说掌柜的。”
在肩上搭着的抹布上擦擦手,黑胡子掌柜无可奈何的道:“想不开又怎的?一无家
财,二无学识,能平平安安的混口饭吃就算不错了,还能盼到那里去?”
白飘云干了一口酒,又嘘了一口气,才道:“这里可有留宿之处?”
黑胡子掌柜道:“实在对不住,店小,没有替客人准备客房,不过各位若打算在这
里歇息一宿,赶收了生意,几张桌子塔并起来,堪堪也可当做床铺凑合一晚,就是太简
陋了点,恐怕殆慢了各位。”
燕铁衣道:“前站太远,掌柜的要不嫌打搅,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虽然不算
舒坦,总比在野地吹风受冻强些!”
点着头,白飘云道:“我赞成,其实我不用床,跌坐一夜,足够恢复疲劳了。”
燕铁衣道:“长牧与我,亦可仿效此法。”
白媚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躺不睡,我没法子睡着!”
吃完了,店掌柜匆匆收拾残余,又为他们用敲下一角的茶砖泡了一大壶茶,茶味欠
佳,可是热腾腾,烧滚滚的,足以去腻消食。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黑松于掌柜由灶间赶出来,微觉意外的咕哝着:“这么晚了,还会有生意上门不成?”
等掌柜的启开门,一般子冷风跟着吹袭进来,同这阵风一起进屋的,另有三个不速
之客,一个形色苍白,身材高瘦,另两个却全是腰粗胜阔魁梧大汉。
黑胡子掌柜赶忙躬腰陪笑:“喝,三位顶着这阵风可真叫够受,快往里请,我先沏
上茶,稍等再替三位拿些吃喝。”
三个人在角落处坐下,三个人盘踞三方,连正眼都不向这边瞧一下。
他们都穿著黑色罩袍,都有着浓密打簪的头发,都一样表情冷肃僵木。
当然,燕铁衣等人立时有了戒备,眉目相传,谁也没有出声。
黑胡子掌柜又端着一大盘相同的食物走了出来,这一次,他身后多跟着个半大小子,
十六七岁的模样,和掌柜的一般又粗又黑,脑袋瓜子扣了顶破毡帽,嘴唇厚厚的露着一
抹憨笑。
白媚笑着开口道:“掌柜的,这位敢情是你的少爷?”
脚步移动着,黑胡子掌柜忙道:“那里承当得起少爷两个字,这就是我那没出息的
小畜生!”
说着,他一边将盘中的食物往另一桌上摆,边转头吆喝:“癞狗子,还不快给桌上
的贵客莱里添水?”
那半椿子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就添……了爹。”
提着水壶,癞狗子傻傻的蹙到桌前,双手给燕铁衣他们茶里加水,他身于磨磨蹭蹭
的迥转着,看上去实在笨拙。
突然间,他像一下子失手,偌大一只赤铜壶便整个拨翻摔落,滚烫的大半壶开水顿
时热腾腾的洒向燕铁衣等四个人!
癞狗子似是也吓慌了手脚,他惊叫着往后质跳,偏偏倒撞向白媚身上。
滚腾的开水在一片霜气中四溢,白媚本能的跃起,并双手扶引癞狗子撞来的身体,
彼此的距离异常接近!
接近到几乎贴在一起,这看来傻乎乎的半大小子竟猝而右肘猛捣,白媚在不防备之
下,心口上挨了重重的一记,她痛得往前俯身,癞狗子左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柄匕
首已对着她的后颈条刺下来!
雾气迷漫中,燕铁衣的一只脚自斜刺里暴飞而至,堪堪踢中癞狗子的手腕,匕首虽
然偏斜,却仍旧闪耀着寒芒下落,只是,原来刺向白妮后颈的这一记,失了准头,斜斜
插进了她的左胁─
掌势有如霹雳般震撼,屠长牧身影飞旋下那癞狗子已打着跟头翻滚出去,满嘴的鲜
血狂喷!
暴叱着,屠长牧如影随上,掌力幻闪,起似啸,他安了心要活活劈死这头癞狗!
黑胡子掌柜长号着连爬带滚的扑了过来,口中哭叫:“客人饶命,客人馈命,这是
我唯一的儿子啊……
屠长牧又急又气的怒吼:“滚开一边,不然连你一起毙在掌下!”
黑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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