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霸
呆,原来那只是个“八虎将”手下的黑衣汉子!
那黑衣汉子更是在发呆,满脸的惊悸与迷惘之色,他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原先好端端
的站在一边,就突的在一条黑影闪晃下便腾云驾雾飞了起来,却在往下跌落的瞬息又横翻出
去,更且那样凑巧的居然没有摔跌,以两条腿落了地他从头到尾还是在一种混乱迷糊的情形
下被一股奇异的力道操纵扭转着,身不由主,莫名其妙,直到他站稳了,还不明白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
当然,说穿了很简单,那是燕铁衣的杰作,力道上的灵活运用以及熟悉惯性反应的预先
操纵而已,他强过人的只是那两个“快”与“巧”字!
屠森正在怔愕狐疑的当儿,脱出刀口下的薛敬堂与全世晖已勃然大怒,两个人齐声暴
喝,对着屠森就扑了上来!
燕铁衣一闪而至,拦到屠森身前,双剑胸前交叉,微微一笑道:“二位,怎么又要翻
脸?”
薛敬堂嗔目切齿的咆哮:“你方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大当家,姓屠的竟然趁我们歇手退
兵的空隙,抽冷子打我们暗算,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
全世晖也愤怒的道:“大当家袒护这里,不想他却这等卑鄙狠毒法,大当家,你叫我们
再怎么出这口气?”
燕铁衣平静的道:“有惊无险,二位,总算你们的儿郎见机得快,及时替二位解了围,
我看,就不必再计较了吧?”
说着,他眨了眨眼。
于是,薛敬堂与全世晖立即明白了,方才并否是他们那个手下机警或者本领高强,其中
一定又是燕铁衣暗里施手脚助了他们一臂!
吸了口气,薛敬堂道:“也罢,既是大当家如此交待,我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就便宜了
这里。”
全世晖也躬身道:“送大当家等下山!”
这个“等”字,内含的意思便指明也可让屠森离开了,当然,“八虎将”之所以如此忍
气吞声,委屈容让,并不是对屠森的仇恨有任何消弥的意思,完全为了燕铁衣拦在中间,他
们根本报不了这个仇,既然目前报不了仇就只有放到将来,否则,仇不能报更得罪了燕铁
衣,就未免太不值了!
瞪着屠森,薛敬堂把话说透:“姓屠的,‘八虎将’与你仇深如海,不共戴天,这笔血
债,只要我们一日不死,便一日不休,你等着吧!错开眼前,我们终有与你结算的时候!”
屠森阴沉又沙哑的道:“很好,今日未能将你们刀刀诛绝,我更乃如芒在背,如骨梗
喉,恨不可抑,我定会再来找你们,那时,‘天刀镂魂’与‘八虎将’之间,就必须要从这
人间世上划掉一方,此仇不消,此恨不了,我永生也不得安宁!”
全世晖咬着牙,怨毒的道:“就是这话,屠森,我们与你,势必有一方不能存在于世,
血仇血债,总要清偿结算,不是你找我们,便是我们找你!”
屠森双目泛赤,声音迸自齿缝:“不错,让我们彼此全铭记在心──不死不忘,不死不
休!”
燕铁衣道:“好了,这是以后的事,现在让我们且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又转向薛全两人,和悦的道:“二位兄台,我们走了,尚请代向岑兄以及其他各位致
意,燕铁衣祝福他们早日康复,再享人生!”
薛敬堂与全世晖双双躬身:“多谢大当家盛情,更谢大当家成全,大当家一路顺风,山
高水长,后会有期,请恕我们不远送了。”
双剑入鞘,挥挥手,燕铁衣道:“不必多礼,二位,就此告辞!”
说着,他转身插手屠森肩腋之下,半扶半搀,头也不回的飞掠而去。
深夜,“旗斗山”黑暗阴沉,只有这火把照耀着一片山腰平阳,映闪着点点青绿赤红的
焰苗,照着地下的斑斑血肉,那一张张木然僵硬的人脸……
柳残阳《枭霸》
第十六章 山可移 本性难移
只离开“旗斗山”三十多里地,屠森就撑不住了,在这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荒野里,
于晨光微熹中,燕铁衣费了好大功夫,方才在官道旁不远的一片斜坡连接着山岗的中间,找
着一处浅洞,攀上这片小坡,那座岗子灰秃秃的往下俯压着,这浅洞,不,说是缝隙还更要
贴切些,便在岗脚下像裂开一张怪口般掀张在那里,洞呈狭长形,不深,高矮刚容一个人直
立,倒还相当乾燥,略一清扫,便也显得乾乾净净的了。
燕铁衣又找了一堆乾草铺在洞里,再忙着搀扶屠森躺下,紧接着提拎水囊到附近寻找小
溪之处汲水,等一切弄舒齐,便在屠森的指挥下开始为这位人王疗伤。
屠森随身拥带着一个皮卷,将皮卷伸展开来,里面是缀连着各形各式,大大小小的扣
环,扣环中便套着一些小瓶小罐,或瓷式木式玉的筒盒,更有些奇形怪状的精巧器具,真是
琳琅满目,蔚为大观。
燕铁衣虽对医道有点粗浅的认识,但见了这个场面却不禁眼花缭乱,大感无措,屠森勉
力半撑起身子,先叫燕铁衣取净布沾水为他洗涤伤口,又仔细指点着先拿这个瓷瓶倾多少药
来,再取那个玉盒敷多少药膏,无论是盛药的物件,药形的种类,颜色,分量,甚至使用那
一样器具上药,屠森都异常谨慎而细密,直将燕铁衣手忙脚乱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
这桩治伤的工作做完。
收拾好了一应杂物,燕铁衣又看着屠森自怀中另外取出一只羊脂小玉瓶来,旋开瓶塞,
倾在掌心中三粒翠绿色的药丸合水服下,才长嘘一口气侧身躺卧,模样似是轻松不少,燕铁
衣眼睛在看,心里不禁想──屠森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但对他自己的性命却爱惜得紧,只
看他对身子的维护珍摄,就知道他是多么希望他自己长命百岁,青春不老……
屠森忽然冷森森的开了口:“你老望着我做甚?”
燕铁衣耸耸肩,道:“没什么,我只觉得你的医术很高明,尤对临到自疗的情形下,不
但高明,更且心细如发了。”
哼了哼,屠森道:“江湖浪迹多少年,却只混来个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自己若不关怀
自己,又叫谁来费心?再说,我对你也不敢太信任了!”
燕铁衣不悦的道:“什么话?莫不成我还会害你?”
屠森沉沉的道:“照说是不会,但我还是小心点好,这年头,什么事也不敢保准不出
岔。”
摇摇头,燕铁衣道:“对我也怀疑,未免小心得过了分,我若想要害你,大可明着来,
犯不上暗里坑你,我是个什么个性的人,你该有数。”
屠森眼珠子一翻,道:“信任如同毒药,燕铁衣,我就是因为处处仔细,时时自慎,方
能在强敌环伺之中活到了现任,而且我尚打算再继续活下去。”
燕铁衣笑笑,道:“屠森,假设你的习性不改,作风如旧,恕我冒昧的说惊恐怕你就不
见得能活到你想像的那么长久。”
瞪了燕铁衣一眼,屠森冷锐的道:“我知道你是有此心念,燕铁衣,你巴不得我早死,
但是如不了你的意,我会活得够长久,甚至比你还要长久!”
燕铁衣道:“你别看错了我,屠森,我其实也希望你多福多寿,然而,与多福多寿相连
的,尚得多慈悲,多仁恕,你也是饱经世故的人了,应该看得出多行不义嗜杀的人到底还是
多福多寿的少。”
屠森粗暴的道:“我只管自己,我认为是便是,非便非,什么仁义慈悲,鸡毛蒜皮的那
一套我顾不了这么多,我活得很好,这么些年来我一向如此,还不一样继续活了下来?也不
见遭到什么横祸!”
燕铁衣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坐了下来,淡淡的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屠森,
看样子你是回不了头了!”
屠森轻蔑的道:“回不了头的是你,燕铁衣,你迂腐虚伪,做作,圆滑,巧饰,口是心
非,完全一套表面功夫,以为我看不出来?”
燕铁衣不愠不怒的道:“日久见人心,屠森,表面功夫是迟早要露破绽的!”
大约伤口在扯痛,屠森透了口气,厌烦的道,“行了,不要再与我说这些了,我不喜欢
听,一派陈腔滥调!”
沉默了片刻,燕铁衣道:“屠森,你的伤,你自己估量着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屠森忖度了一下,道:“半个月可以合口,完全痊愈则可能要个把月以上的功夫才行。”
燕铁衣道:“必须这么长的日子么?”
脸色一冷,屠森不快的道:“这是我的医术高药效特灵,方才能在个把月中完全康复,
随便换了别的郎中,他要在三个月以内治愈我身上的伤,我就跪下来向他叩头拜师!”
燕铁衣道:“这一点我倒深信不疑。”
屠森愤愤的道:“姓燕的,你不要不耐烦,个把月的辰光一瞬即逝,快得很,待到把与
管婕妤的那档子事一办完,你我便立时分道扬镳,我不会多牵累你一天!”
燕铁衣愁眉不展的道:“不用你说,办完了事我也就算还清了债,届时甭提一天,一个
时辰我也不与你多缠夹,马上就得避瘟疫一样躲开你,令我头痛的是,到那一天之前,中间
这段日子可就难熬了。”
屠森满脸阴晦的道:“这就要你勉为其难,好歹‘熬’过去……燕铁衣,此乃你的承
诺,也是你的责任,要知道你留在这里,乃是……”
打断了他的话,燕铁衣连连点头:“报恩,报恩,我清楚,我明白,我记得……”
无精打彩的他又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总不能在你养伤的这个把月里,全缩在这
荒地野洞中不见天日呀,况且还有些现实问题要解决,譬如饮食啦,生活上不可或缺的一般
物品啦……”
屠森冷冷的道:“少罗嗦,我们在洞里至少要住上七天,待到伤口生长肌肉,开始黏合
的时候,方可离开,而我尚不便骑马,你再去替我雇辆篷车,一路往‘大旺埠’去,边走边
养伤,待到了‘大旺埠’,约莫也就痊愈个七八成了,稍微再休歇几天,便可按照计划进行
正事。”
燕铁衣道:“这是你在同我商议呢,抑或只是把你的决定告诉我而已?”
屠森板着脸道:“商议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燕铁衣颔首道:“我就晓得你是这个意思。”
良久,屠森没有出声,他脸色在隐隐变化,好似正在回忆着什么……。
燕铁衣也就默然不响。
果然,屠森终于恨恨的开口了:“燕铁衣,我越想,越觉得你不是个东西!”
怔了怔,燕铁衣道:“怎么突如其来放出了这一句?我又在那儿叫你看着不开心啦?”
屠森咬着牙道:“在‘虎头沟’的‘彩玉坊’,虽然重创了‘五绝十刃’与韦无名,但
却没有达到我刀刀诛杀的目的,于‘旗斗山’对付‘八虎将’,除了事先先干掉一个‘邪
虎’辛伧之外,其余七个人也只是重创其二,残肢其三,连那婊子贾仙仙都未能杀却,仅仅
打伤了她而已,这次行动,也一样没有完成我的心愿,将他们斩尽杀绝,追根究底,全是你
在当中搞鬼作梗,至少,也是为了你不曾彻底同我合作的缘故!”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不要在那里瞎抱怨,屠森,在‘虎头沟’‘彩玉坊’与‘五绝十
刃’同韦无名的拚斗中,我替你担了多少风险?挡住了多少危难?不是我,你即使未曾与他
们同归于尽,也逃不过那一颗炸药暗器,‘旗斗山’上,你身挂重彩,若非我一力相救,你
能竖着下山?早就横过来了,我答应你的事没有一件不兑现,我帮你掠阵,为你承担压力,
分散敌手,危急时救你出险,俱偕一一做到,我那一点不够扎实?你这句?不是东西,真叫
伤人的心!”
屠森火辣的道:“但你原可更进一步支持我,如果你帮我敌住他们的主力,我就能以逐
一歼杀他们,退一步说,你便是在我同对方拚搏之间助我几次,我也有把握乘隙斩杀敌手,
你却没有如我希望的那样做,害我两次报仇之举,都弄得虎头蛇尾,不上不下,又耗了力,
又没落个彻底了结!”
燕铁衣道:“屠森,我只帮你到我所答应的程度,我没有说直接助你下手杀人,我就不
能那样去做,至于当时情形如何处置才适当,那是我的事,我自会斟酌忖度,只要我没有违
背承诺,你就不能对我有所责难,否则,便是你的偏执了!”
屠森懊恼的道:“我实在不明白,像你这样报恩,到底算帮了我多少忙?”
燕铁衣道:“帮大了。”
屠森冒火道:“帮大了,你倒是说说看,有多么个大法?”
燕铁衣和缓的道:“如不是我,屠森,你便有三条命,如今只怕一条也不剩了!”
咕嘟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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