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霸
逃遁,如何是个了局?再说你只怕也逃不了多远,魁首早已传檄令谕‘青龙社’所有各地堂
口绘影捉拿于你,这是一张天罗地网,自己估量着,飞得出去么?”
燕铁衣十分注意的道:“她怎么说?”
崔厚德接着道:“她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忽然哭泣起来,用一双手抚着脸,抽抽噎噎
的,哭得恁般伤心法,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燕铁衣道:“你又怎么表示?”
崔厚德道:“我暗里向前凑,一边劝解着她:舒姑娘,放聪明点,别再折磨自己又给我
们增添麻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跟我回去把事情交待清楚,我们魁首办事自
来公正严明,毋枉毋纵的,有什么话全说明白,包管不会叫你受委屈;倘若一味想逃,那桩
罪孽便不是你干的,人家也以为是你干的了!”
低沉的,燕铁衣道:“往下说!”
崔厚德搓着手道:“我这厢话才说完,她突的放下双手,露出一张泪浪斑斑,宛若梨花
带雨似的脸盘儿,朝着我尖叫:不要再往这边靠,不要!”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一时间,我真个是进退维谷了,只好站定下来,一边仍不停的
向她好言劝说,晓以利害,一面忖度形势,怎生想个法子扑上去擒住她。魁首,老实讲,若
以轻身功夫而论,属下我当然不比那个丫头弱,可是,也不敢说强上多少,隔着好几丈的距
离,如果硬要欺近到能以下手的位置,把握的确不大,我一再考虑斟酌,生怕一个不妥,反
倒惊走了她,那就不容易追上了。”
燕铁衣因为早已知道结果,所以一点也不起劲,他无精打彩的道:“你倒是用的什么聪
明法子?”
崔厚德苦笑道:“那时的光景是我进一步,她便退后两步,而且说什么也好像打动不了
她的心,及至后来,她似是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激动,感觉上,我已觉得不妙,看在眼里,
她像是一只业已开始振翅的小鸟,稍一惊吓,随时随地都能飞走,如果一旦飞走,我又到那
里去追?她光听我在唇焦舌燥的说话,自己却一言不发,只是哭,只是泪淌个不停,我一看
不是路,再磨增下去可能益发不好下手,因此猛一横心,抽个冷子便跃向前去……”
燕铁衣淡淡的道:“抓着了?”
叹了口气,崔厚德摇头道:“抓着倒又好了,岂知我一个虎跳,扑下来一拎一捞的当
口,她那身子竟已闪出一丈多远,再一转身,业已凉到了三丈开外!”
燕铁衣道:“果然是这么个场面!”
崔厚德窘迫的道:“我一急之下奋身再追,她也拚命奔逃,一前一后,就这样流星赶月
一般出去了二十好几里,可是,却越追越远,越追越落后,到了一处芦花荡口,她突然加紧
势子冲掠进去,一刹那间就失去了她的踪影,我也曾随后跟入搜索,却是徒劳无功,几番折
腾,又怕魁首等得心焦,所以只好匆匆赶回。”
燕铁衣道:“到底还是这么个结局。”
崔厚德脸皮发热,赧然道:“魁首,我可是尽了全力,半点也不敢松懈大意,因为这丫
头的身法太过滑溜,且又起步在前,我才落了单,否则,只要容我逼近,凭真功夫,硬本
事,拎她一对也包无问题!”
燕铁衣阴沉的道:“武功是一种综合性的艺业,不能光比某一样,你已经拈上了边却又
失了手,亏你皮厚,还有这么多的理由讲!”
崔厚德十分羞愧的低下头,半晌不能出声。
负着手,燕铁衣道:“她从头到尾,难道就没有替她自己说过一句话,有关这桩事的辩
解!”
崔厚德彷佛大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赶忙道:“有,有,只说了一句!”
燕铁衣冒火道:“那一句!”
崔厚德急道:“就在她转身奔逃的时候,她哭叫着说她是冤枉的。”
脸上毫无表情,燕铁衣道:“她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明她是在何种情形下被冤枉?”
崔厚德呐呐的道:“这倒没有……”
双眉紧皱着,燕铁衣又道:“你再回想一下看,当你向舒妲再三劝说,要她跟你一齐回
来的那些言词里,曾否表示过我们有些人相信她的无辜?”
摇摇头,崔厚德道:“我没有这样讲,我只说她若回来,必将受到公平审判,既不会放
纵和姑息她,可也不会冤枉和迫害她!”
燕铁衣沉默着,良久无言。
忐忑的,崔厚德道:“魁首……莫非这样说,有什么不妥?”
低喟一声,燕铁衣道:“没有什么大不妥,可是却给她心理上增加了压力,益发使她不
敢相信她所受的冤枉能够澄清──如果她是冤枉的话,因为你没有表示还有人在同情她,在
这种情形之下,她会连想到她所涉嫌的事件本身是何等严重,而当时的环境对她又如此不
利,如果再没有体谅她的人,她再找不出无罪的反证,回去岂非死路一条?这样一来,我怕
要加强她继续逃下去的决心了。”
崔厚德嗫嚅的道:“呃,我倒没顾虑这么多了。”
燕铁衣沉重的道:“如今她这一逃,我们追起来就更要吃力了。”
崔厚德不解的道:“怎么会呢?”
燕铁衣目光黯淡,如同周遭的灰暗天光:“她会改变逃亡的路线,不一定再指向‘龙泉
府’了。”
柳残阳《枭霸》
第二十九章 不速客 满天云雾
呆窒了一下,崔厚德也喃喃的道:“可不是?她业已知道我们随后追来啦!”
燕铁衣道:“你可已告诉她我也亲自来到?”
崔厚德道:“没有!”
小手指敲敲额头,燕铁衣有些茫然的道:“奇怪,按说她隐藏在林子里的时候,不该发
现你从后面摸上去的形迹才对,可是她却惊觉了什么,以至突然逸脱,害得我们的计划白白
落空……她会在那个辰光里警觉出什么破绽来呢?”
崔厚德道:“这就费人猜疑了,魁首,照我来看,我们的行动是无懈可击的!”
燕铁衣道:“我也一时找不出什么足以她启疑的地方来,但事情分明是出了差错,否
则,她怎会那么仓促的赶着逃走?”
崔厚德忽道:“会不会是她认出了魁首的容貌?”
摇摇头,燕铁衣道:“太不可能,从你所说她逃走的时间来对证,那时我隔着林子还有
二、三十丈之远,在这个距离,任是目力再好,也难以辨清一个人的容貌五官,何况我和她
只见过一面,当时又一直侧着脸?靠近之后,她或许认得出我来,但在那么远的位置,她当
不易看得分明!”
崔厚德不安的道:“我可以向魁首赌咒,决不是因为我露了形迹才惊跑了她,我的行动
一直小心翼翼,谨慎自持,而且,还暗中盯出她好大一段路,若是我惊动了她,便无法跟缀
她下去了。”
燕铁衣道:“我并没有说是你!”
暗里嘘了口气,崔厚德道:“然则,她却为什么猛古丁抽身便追?”
燕铁衣道:“所以说一定是我们的行动有了破绽,露了马脚,否则,决不会惊走了她,
只是目前我们找不出差错是在什么地方。”
崔厚德低声道:“老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魁首,我们总得定个行程,找个目标才
是!”
燕铁衣涩涩的一笑:“我还真有点无所适从了!”
崔厚德焦灼的道:“还是魁首你拿主意吧,你出的主意总是有几分把握的,不敢说十拿
九稳,也差不了多少,这一次你判断舒妲可能并未远去,乃是匿在林子里,可不就真个应验
了?魁首,眼下我是茫然无主,一双招子望出去皆是漆黑一片,全靠魁首指点迷津,我唯马
首是瞻!”
燕铁衣不禁笑骂道:“浑小子,表面听起来,你是在抬举我,奉承我,其实骨子里却是
在推卸责任,把后果的担负全推到我头上来了!”
崔厚德苦着脸道:“事实上,魁首,我非但确然没了主意,也负不起错失的责任啊!”
这可也是实话,燕铁衣叹了口气:“也罢,我们仍朝‘龙泉府’走!”
崔厚德忙道:“舒妲逃走的路线依然不会改变么?在她知道我们尾随上来之后?”
燕铁衣道:“这就只有碰运气了,照我盘算,我们的希望也并不算小!”
睁大了眼,崔厚德道:“魁首可是又有了计较?”
微微颔首,燕铁衣道:“舒妲只知道你已经随后追近,也可能会推测到有其他的人一同
追来,但是,她却不一定会预料到我们已晓得她逃走的目标路线是指向‘龙泉府’;在‘小
蜗庄’,她只是偶而不经意的问了安老瞎子那么一句话,在她来说,不见得会认为是留下了
痕迹,甚至她根本已忘了这句话也未可言,所以,我们在如今别无他策的情形下,也只好按
着这条路走去了!”
迟疑着,崔厚德道:“会不会……魁首,她是有意问安老瞎子那么一句话来故布疑阵?
引诱我们摸错方向?”
燕铁衣道:“不见得,因为她在问安老瞎子‘龙泉府相隔有多少的距离’这句话的时
候,并不知道她已在‘混沌河’边留下了指引我们追来的破绽,更不认为我们追得如此正
确,快捷;而且,她若是以这句话来故布疑阵,也未免太轻浅而冒险了,安老瞎子不是个适
宜的转达工具!”
崔厚德颔首道:“经魁首这样一说,我觉得果然大有可为!”
燕铁衣笑道:“先别高兴,对与不对,现在还言之过早?”
崔厚德大大有了信心:“我看魁首的盘算,八九也不离十,我就不信这两截穿衣,三绺
梳头的小女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聪明和才智,老辣的道行,能把我们两个一等一的行家耍弄
了!”
燕铁衣道:“你也不要把话说得太满,阴沟里翻船的事屡见不鲜,整日打雁,仍也有被
雁啄瞎眼睛的!”
崔厚德不服的道:“那妮子不是这么块料!”
眉梢挑起,燕铁衣道:“你已经栽过一次筋斗了,还不知道自加检讨?好了,快去把那
边你的坐骑带过来,我们准备朝前赶上一程!”
嘴里也不知咕哝着些什么,崔厚德匆匆沿路奔了过去,燕铁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仰顾
天空,天色可真是暗了……。
*──*──*
这一夜,燕铁衣与崔厚德往前赶了百来里路,半途上,他们曾在那片芦花荡里耽过了好
一会,舒妲便是在芦花荡里失去踪影的,虽然燕铁衣和崔厚德都不相信她还会再窝在其中,
但仍不死心的又搜索了一遍;那片芦花荡方圆不算大,只约有二十丈的阔幅,下头也都是软
沙和着细泥,着脚并不费劲,两个人分头搜查,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人。
但是,经过这一搜,却使燕铁衣对他先前的判断更具信心;芦花荡的三边皆是生长着杂
草蔓的浅沼泥泽,再过去则是连着山崖了,因此,它的终极出路,仍是弯过芦花荡到那边的
道路,当时,天色一暗,加上崔厚德没有耐心,才在搜过一遍没有着落之后匆忙离开,如果
他一直守株待兔的苦等,舒妲要逃走的话,便能藉夜色避过他的视线,也难以掩混他的听觉。
不过燕铁衣却承认,这片只有二十丈方圆的芦花荡,若要隐藏个把人,尤其此人的轻功
不在敌对者之下,想要找出此人来却显然不是易事!
然而燕铁衣至少有了一样收获──舒妲除非往回走,就只有这条路朝前进,自然,往回
走的话,舒妲这只“惊弓之鸟”是难具此等胆量的!
经过芦花荡的耽搁,他们夜来只赶了百多里路,便在天亮时歇马了,这一次,他们没赶
上集镇,也没找着客栈,只好凑合着露天而宿。
崔厚德也不知这几天来是累狠了,抑是没有心思,到了这片斜坡下的一个坳子里,燕铁
衣刚吩咐在此休息,他也只是合衣往地下一躺,身子才摆平,业已打起鼾来!
燕铁衣却没有他这位手下恁般好福气,又犯了毛病,独自坐在那里想着心事,虽然倦得
很,偏偏就有那多想不完的……
东方天际,这时已朦朦亮,泛着鱼肚色,不知何时,周围又飘起了薄雾,雾中有着细细
的水气,沾在身上湿冷冷的,黏腻腻的,带着一丝丝寒意。
远近的景物,宛若罩笼上一层纱幔,──糊糊看不真切,尤其在这个内凹的坳子里,更
是一团蒙胧了……
突然!燕铁衣似有所觉,警惕的移目注视坳沿右侧,方才一刹那,他像是听到一声极其
轻微的“蟋嗦”音响,是衣衫的磨擦声!
非常寂静,不再有声息传来。
但是,燕铁衣却毫不松懈的一直注意着那边──他相信自己的听觉能力及意识反应,不
会产生错觉。
四周,仍然飘漾着迷蒙?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