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枭霸
但是,那人却就在三步之外蓦的停了下来,瞪着崔厚德,声音粗哑的问:“老哥可是姓
崔?‘青龙社’魁首座前的两大护卫之一?”
崔厚德自鼻孔里哼了哼,道:“怎么样?”
那人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单面洒金的大红拜帖来,朝崔厚德眼皮子下一递,形色倨傲,
半扬着脸道:“有档小事,我们大爷要请你家主子去谈谈。”
上下打量着对方,崔厚德并没有伸手去接拜帖,他慢吞吞的道:“你家大爷?你家大爷
是那一号人物?玉皇大帝?阎罗天子?东海龙王?还是当今的万岁爷?你又把我们魁首看成
啥等样鸡鸣狗盗般的角色啦?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凭那一端那一样,你们的大爷能够
随便使唤我们的魁首?”
铜铃眼一翻,那人怒道:“你他娘是想找碴不是?”
崔厚德嘿嘿一笑道:“正是,我的儿,你可算说对了!”
这彪形大汉神色一硬,但显然又强行压制住了,他咆哮道:“走开,我要直接找你们主
子说话,娘的皮,真个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横跨一步,崔厚德拦着那人,同时冷艳凄的道:“不要说你了,就连你头顶上那位大
爷,配不配和我这‘小鬼’衬搭,只怕还不一定。想冲着我们魁首开腔,伙计,就更他奶奶
棉花店烧了大火,谈(弹)也甭谈(弹)个舅子的啦!”
那人气冲牛斗,捋袖握拳:“咦,你算是什么他娘的半吊子货?我手拿大红拜帖,要通
过你向你们魁首投递,并转奉我家大爷的意思,这又惹着你啦?又有什么地方不合规矩?看
看你这副熊样,还像是跟差的么?恐怕你们的魁首也没有你此等的凌人架势哪!”
崔厚德踏前一步,狠辣的道:“单凭你这个态度,我就得先替你家那什么大爷教训教训
你!”
静观良久的燕铁衣,终于淡淡的开了口:“厚德,让他过来。”
崔厚德悻悻不甘的道:“魁首,这小子一股跋扈劲,在魁首面前装聋作哑,假痴假呆的
扮人王,骂山门,总不能叫他就这么便宜的竖着走回去。”
摆摆手,燕铁衣道:“我来问他。”
于是,崔厚德只好往旁边一站,那大汉昂着头来到燕铁衣面前,将手中的大红拜帖往燕
铁衣胸前一伸,大声道:“这位想是‘青龙社’的燕大魁首了?我家大爷有张拜帖嘱我呈
送!”
也是没有接过拜帖,燕铁衣却笑吟吟的道:“朋友,令居停是那位高人前辈呀?”
大汉暴烈的道:“帖子上有得名姓!”
“哦”了一声,燕铁衣仍然笑道:“你若不提,我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帖子上有个名姓
呢。”
说着,他闲闲的伸手接过那张拜帖,却在手执拜帖的霎时间,猝然翻腕,但见红光倏
闪,那名大汉已怪叫一声,痛得往后猛一踉跄,左边耳朵,业已血淋淋的飞抛于地──是燕
铁衣用手上那张大红拜帖当刀使用,就便给对方削落的!
根本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燕铁衣目光扫过帖面上几个苍劲的字体──呈交”燕大魁
首”,然后他展视背面的落款──“熊志甲顿首”。
就在这时,那个失去耳朵,痛得发了昏的大汉,蓦的狂吼一声,疯虎也似便朝着燕铁衣
冲了过来!
斜刺里,寒光暴闪,一柄“薄刃双口刀”已那么快速的拦向那人身前,尖锐的刀尖,正
颤晃晃的指着这位仁兄的胸膛!
刀势来得太快,当这人发觉,业已不及应变,就那样箕张双手,状似投降般僵在那里,
目光恐怖的盯着指在胸前的刃尖发楞。
燕铁衣抬起视线,温和的一笑道:“在江湖上混世面,首须学习谦容的美德及忍耐的功
夫,并要十分注意进退应对的礼数,切勿做出超越自己身分与立场的言谈举动。朋友,方才
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在你来说,该是受益非浅,因为这样会使你有所警惕,俾可避免
将来有一天在同样的情形下,失去的不是你的耳朵而是头颅!”
那人半边面孔全是血迹斑斑,齐底削落的左耳部位,只剩下一道微微抽搐的内根,血糊
糊的伤口看上去别有一股怪诞的意味,像是突然间便使这张面孔变得如此的不调和,如此的
空虚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你家大爷,就是熊志甲了?”
大汉闷不吭声,铜铃眼凸瞪着,眼球上满布血丝,额头上也浮现青筋,他挫着牙,扭曲
着脸孔,那种强烈的仇恨意识,就似烧着一团火焰。
崔厚德的刀尖前挺,顶上了对方衣衫,一边凶狠的叱喝:“你聋了你娘的?没听到我们
魁首在问你的话!”
微微抖了抖,那汉子在刀尖的威胁下,异常勉强的点了点头。
笑笑,燕铁衣道:“他在道上的称号是……?”
吞了口唾液,那人极为艰涩的道:“‘十二飞枪’。”
双眉微皱,燕铁衣在口中念了几遍,摇头道:“‘十二飞枪’熊志甲?怎么我对这个人
并无印像?他能备帖请我,照说在江湖上应该多少有点名声才是,但我却陌生得很。”
又摇摇头,他道:“也罢,你们大爷叫你送来拜帖的意思是什么?”
那人吸了口气,粗声道:“我家大爷要请你前去谈件大事,如今他已在城外‘白沙沟’
等你!”
燕铁衣道:“白沙沟在那里?”
朝着面对城门的左边一呶嘴,那人道:“顺着城墙下的小道一直走,里许路外就是!”
燕铁衣道:“那么,你为什么却从城门里走出来?”
那人悻悻的道:“我一直在城楼子上等你们,老远就看见你们来了,我下了城楼子,不
从城门里朝外走莫非还能从城外朝里走!”
崔厚德破口大骂:“你个大胆奴才,你是吃了硝烟子啦?放的这等火辣屁?你知不知道
是在冲着谁说话?娘的,弄毛了老子,一刀通死你这狗操的!”
燕铁衣向崔厚德投去阻止的一眼,轻轻用右手上的大红拜帖敲着左手背:“熊志甲要和
我谈的是什么事,你知道么?”
那大汉倔强的道:“不知道!”
燕铁衣毫不动气的道:“我们的行踪,熊志甲是如何晓得的?”
那人的回答仍然和前面一样:“不知道。”
忍不住了,崔厚德火爆的道:“魁首,这个姓熊的既名不见经传,料想也不会有什么策
图大计要和魁首商议,说不定只是个市井无赖或鸡鸣狗盗之徒,故意摆出这副架势以增身价
去了,万一那里向魁首提出赏碗饭吃之类的要求,才叫笑话,已乾脆先宰了这个二楞子货,
再走我们的阳关大道!”
马背上,舒妲也忧疑的道:“魁首,我怕是那个人使的手段!”
略一沉吟,燕铁衣道:“厚德,放了这位朋友,叫他带路,我们去!”
崔厚德忙道:“魁首,请再斟酌,恐怕其中有诈!”
燕铁衣冷然道:“照我的话做!”
崔厚德无可奈何的收刀入鞘,让那缺耳的仁兄在前引路,三个人,两匹马,便随后跟
着,沿循城墙下的小路走去。
这条道路很窄,约莫上有两尺不到的宽度,道路两边,一是灰色的城墙脚,一是浓密生
长的草丛,再过去半里,右侧的城墙绕向那边去了,则夹左右的野草杂树便掩了小路。
小路蜿曲幽深,很寂静。
舒妲从鞍上俯下腰来,尽量接近燕铁衣的耳际:“魁首,这极可能是那真凶所安排的一
个陷阱。”
燕铁衣低沉的道:“我就是为了这项可能才去,舒妲,他来找我们,比我们去找他要省
事得多!”
柳残阳《枭霸》
第三十四章 烈焰起 剑魂化龙
轻悄的,舒妲又道:“这条路我走过──就是我曾暂时藏身的那顶空花轿抬过的道路,
他们好像也是顺着这条路到前面去迎亲,只是尚未深入,我便溜脱了;魁首,我那时已发觉
这条野草丛密的小路十分险恶。”
燕铁衣淡淡的道:“我会留意。”
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供献议的了,舒妲只有坐正了身子,而她刚刚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一点寒星,已那么疾劲又准确的射向她的后脑。
舒妲的反应很快,她猛翻挂鞍侧闪躲,但是,比她更快的却是燕铁衣“太阿剑”那一朵
弹跃而起的剑花,“当”一声磕飞了射向舒妲脑后的寒芒──是一枚沉硬的“八角星”──
燕铁衣的身形已暴掠暗器飞来之处!
深幽的草丛里忽然起了一阵簌簌晃动,一条青色人影往后急退,燕铁衣人在空中,长剑
吞吐,只见剑尖的尾芒伸缩,那青色人影已怪号着蹦跳起来,洒着鲜血,打着翻滚横摔出
去!
草丛里,一柄锋利的大板斧就像自虚无中凝形也似,突然出现,直劈燕铁衣背脊!
燕铁衣头也不回,长剑一颤,旋过身侧划过一抹灿丽的半弧,那柄大斧已连着一条粗壮
的人臂,一蓬赤漓漓的血水扬向了半天!
“呼”的一声,另一团身影穿草而出,由高处往下疾扑,手上一对“链子锤”,交挥如
电般眨眼十六锤暴击燕铁衣。
不截不躲,燕铁衣身形猝移于侧,十六锤挟着强劲的风声扫拂过他的耳边,他却好整以
暇的长剑斜弹,硬生生把那使锤者兜胁穿戳撞跌。
谈到杀人的技巧,燕铁衣不但熟练得已臻化境,是行家中的行家,更且讲究到这门“艺
业”的美感,便捷,与最大功效的运用上;如何判人于死,在他而言不是问题,问题是其过
程间如何求得更为短促连贯的成果,而且,倘不失于其赏心悦目的内涵。
当晶莹闪耀的剑刃抖起一溜血珠子于空间,两条人影又自草丛里跃起,他们是分左右两
头出现,二人手中各执着一面黑网的绳端,猛力扣罩下来!
同时,草梗飞舞,一柄雪亮的大铡刀贴地削到。
一点不错,这是上下并攻,双管齐下了。
在反击前的一刹那,燕铁衣犹冷静的向后面瞥了一眼──窄道上,崔厚德,舒妲正和四
名黑衣大汉在激烈拚斗着。
燕铁衣没有奔闪,他的动作优美而凌厉──单足倏抬猝落,有如石桩般踏定了那柄斩向
足踝的大铡刀刀面,长剑横回,舞刀的大汉人头飞起,而一道冷电从他左手掣闪,罩下的黑
网便刚被削破一个圆洞虚滑过他的身子。
“太阿剑”的剑尖不分先后朝左右洒出两蓬光雨,当光雨的影像尚凝映于人眼,执着网
绳两端的两位仁兄已长嚎着倒仰而出──二人的胸前血如喷泉,伤口更似各开了一个蜂窝。
窄道上,崔厚德侧身横翻,双足踢得他的一个对手下颔骨尽碎,“薄刃双口刀”猛压砍
向他身后的另一名敌人兵刃,这位有“煞刀”之称的好汉随即现露了他的刀上绝技──“倒
打”,刀身倏忽脱手倒抛,沉重的钢铸刀柄便正好敲上了那人的脑门!
骨骼沉闷的碎裂声合着花白的脑浆并起,不待对方身子倒下,崔厚德已经斜窜半回,伸
手一捞抓稳了他的家伙。
另两个挟攻舒妲的汉子,一见情势不妙,忽哨出口,抽身便走,崔厚德飞掠拦截,焦雷
似的大吼:“那里逃?”
两个业已失去斗志的袭击者立即分成左右方向,亡命般各自奔开。
崔厚德勃然大怒,冲着一个扑去,衔尾迫近下,那人猛的转身,扬手一把蓝莹的光点反
抛──崔厚德认得这玩意,日前遭遇的那神秘恶客,也曾露过这种暗器──因此,他也越发
怒不可抑,突的就地一个大旋转,藉着急旋之势,人已扑伏向地,而他的“薄刃双边”则宛
若流光一抹,暴射向前,兜胸将那尚未及再度翻身逃命的敌人穿透钉死!
崔厚德急忙挺身跃起,拔回敌尸上的兵刃,那边,仅有的一个败逃者也早已仰卧在草丛
里了,一旁,燕铁衣正在闲闲的端详着他手上平举的“太阿剑”刃锋。
喘嘘嘘的,崔厚德奔过去嚷嚷着:“魁首,都解决啦?”
燕铁衣归剑入鞘,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道:“约莫是吧,至少目前不见再有人攻击我们
了。”
视线一转,崔厚德赫然查觉那个引路的缺耳汉子竟仍站在那里,既未逃逸,亦未受伤,
甚至没有丁点惊惶不安的表情!
怪叫一声,崔厚德吼了起来:“好哇,你这杀千刀的杂种却还楞在那里看光景,是叫鬼
迷住你的心窍啦,老子正要迫不及待的找你开刀──。”
缺耳汉子铜铃眼一瞪,抗声道:“凭什么?”
手中刀刃闪寒,崔厚德凶悍的逼近,声如霹雳:“凭什么?就凭老子这把杀人刀够不
够?”
那人重重一哼,道:“你真是疯了,居然滥屠无辜!”
“呸”了一声,崔厚德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引我们进入早已布设好的圈套,
埋伏了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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