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天书

　　四位真人很识趣的一言不发，静悄悄的落下来，远远的站在后面观看，深怕打扰了久别重逢的众人。玉壶和小影想要冲过去，也被闭关真人和镇元真人一人一个拉了回来。
　　萧韵将头埋在小开胸前流了许久的眼泪，才慢慢平静下来，她伸出手来，在小开脸上来来回回抚摸了一遍，这才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来：“还好，还是温的，师弟，你不是鬼魂，你真的回来了。”
　　凝香用力将小开推开，哼道：“他既然没死，就该早点回来，臭男人果然没一个可信的，谁知道这段时间他又跑哪里风流快活去了，韵姐，你要好好审问他。”
　　萧韵却抿嘴一笑：“妹妹，要审你自己审啊。”
　　凝香脸上一红，伸手用力抹掉眼泪，咬牙道：“好，我审就我审，严小开，你跟我进来！”
　　小开张嘴道：“我……”萧韵伸手捂住他嘴唇，冲着他轻轻摇头，伸手一指，示意他跟着凝香进去。
　　小开看她不像开玩笑，便压下满肚子的话，跟在凝香后面去了。
　　田子衿站在后面，也已经平静下来，他心思细腻，分析精确，善于经营处事，本就是难得的人才，灵山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此刻看到掌门忽然离奇归来，虽然心头欢喜，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开，眼看小开跟着凝香进去，他立刻就想起很多要准备的繁琐之事来，走过去拍拍天王的肩膀，把他从惊讶中唤醒过来，低声道：“快去召集四宗弟子，马上到这里来集合。”
　　他一转眼，看到四位真人和两只妖怪站在那里，顿时皱了皱眉：“诸位是什么人，怎么到我们灵山来了？”
　　众人也知道修真界肯定出了大事，博学真人笑道：“你别误会，我们都是天选门主的朋友，跟他一起回来的。”
　　田子衿这才脸色稍好，谨慎防范之心却还不减，谨慎道：“那诸位请跟我来大厅等候掌门吧。”
　　四位真人倒不生气，反而互相点点头，都觉得眼前年轻人是个人才，玉壶一向老实，自然一言不发，小熊猫想要叫嚷，却被麻将真人飞快的捂住嘴巴，狠狠的瞪了一眼。
　　小熊猫撇撇嘴，也不敢说话了。
　　小开跟着凝香一路穿厅过堂，眼看已经过了待客的地方，一直往里面卧室走去，心里也有些纳闷，可是凝香既不回头，也不解释，小开心里七上八下，终于走到某间房前，凝香停下道：“臭男人，自己进去看看！”
　　此刻还是白天，那房里却点着数根红烛，此刻烛火摇曳，将红烛旁的物体照得清晰可辨，小开一眼看去，就觉得心中“咯噔”一声，原来这居然是一个灵堂。
　　他心里激动，推门慢慢走进去，只见那供台上整整齐齐立着四块灵牌，最左边那块上写着“夫君严公小开之牌位”，下面的落款则是“侧妻萧韵泣立”。
　　小开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目光往右转去，跟着的一块落款是“侧妻轻虹泣立”，往后则是“侧妻凝香泣立”，再右边的牌位却略有些小，写的是“宠婢晓月、小欣泣立”。
　　这四块牌位光亮整洁，显然天天有人擦拭，小开低下头来，香炉中积灰满炉，还有几柱檀香正冒着袅袅青烟，显然五女天天都要烧香祈祷的，单只是这份心意，已经让小开觉得心头激荡，难以自已，他强忍住心头的激动，勉强平息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转过头去颤声道：“凝香，我……我对不起你们……”
　　凝香却哼了一声，嘴角往前一努：“你还没看完呢。”
　　小开再往牌位边一看，这才发现四块灵牌的旁边，竟然还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小东西，他轻轻拿起，却是一块沉甸甸的实心檀香木，那檀香木上也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老公严小开之牌位”，小开视线移下去看落款，那字迹却也是歪歪扭扭的：“宁晴为严小开守节终生”。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小开颤声道。
　　“你看不出来么？”凝香怒道：“虽然我们都不同意，那个傻丫头却硬是要为你守节，她连名分都不要，自己做了块牌位，天天跟着我们焚香祷告，你不觉得愧对她吗？”
　　小开只觉得心情激荡，难以成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那侧妻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凝香撇撇嘴，本来还想开骂，眼泪却又落了下来：“韵姐说你最喜欢的是小竹姑娘，所以小竹姑娘才是正妻，我们……我们都还不够资格……”
　　小开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顿时夺眶而出。
　　萧韵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妹妹，你别激动，师弟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凝香抱怨道：“姐姐，你就是老为他说话。”
　　萧韵轻轻一笑，却不反驳，反而对小开点点头：“师弟，这里看完了，就到隔壁看看吧。”
　　第四章　血溅灵山
　　这间灵堂的隔壁，居然还是一间灵堂，不同的是，第二间灵堂中摆的就不是四块灵牌，而是许多灵牌了。小开一眼看去，就觉得心里一跳，不详的预感顿时涨了起来，有些不敢去看灵牌上的字迹。
　　萧韵却拉着他走到台前，指着灵牌道：“看这边。”
　　那灵牌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名字，却多是些妖族弟子，很多弟子连名字都没有，统统以牛一、牛二、狗甲、狗乙称之，这灵堂里约莫有数百块灵牌，小开的心里堵得发慌，一路看下去，心里暗暗估计，恐怕十八洞宗的弟子百分之八九十的名字都已经在这里了。
　　当年十八洞妖族苦苦求存，吃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在灵山定居，本来以为从此开枝散叶兴旺发达，谁知半年之后回来，却已经死得快要干净了，这种心血毁于一旦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他胸口一阵隐隐作痛，心痛得有种要吐血的冲动，眼看着走到最边上，却是两块更大一些的牌位，小开一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武陵宗宗主赵公子原之灵位。
　　乌蒙宗宗主乌公子奇之灵位。
　　小开仿佛被人在胸口狠狠的擂了一拳，惊得失声叫道：“什么！他们也死了？怎么会死这么多人的？师姐，你不是骗我吧？”
　　萧韵的表情中带着刻骨的仇恨，轻轻摇了摇头。
　　小开更是惊怒，一把抓住萧韵的胳膊：“师姐，是谁杀了他们？”
　　萧韵脸上的仇恨之色更重，沉声道：“是仙人，仙帝派下来的仙人。”
　　仙帝，居然是仙帝！
　　小开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紧紧抓着萧韵的胳膊，一双眼睛已经有点发红，沉声道：“师姐，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韵也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弟，这些事情，原本就是要告诉你的。”
　　十八洞宗的待客大厅中，气氛死一般的寂静，小开坐在中间，四位真人一字排开，再往下，灵山四宗数百弟子密密麻麻的席地而坐，都用充满希望和坚毅的眼神盯着上头的传奇掌门。
　　掌门回来了，我们的灾难要过去了么？
　　小开的拳头捏得格格直响，咬牙道：“就因为仙帝要灭妖，而我们灵山有妖族，所以仙帝命人天天降天雷下来？”
　　“其实这只是借口，不是真相。”田子衿道：“当年掌门杀了三位仙人，破了九重宝塔，已经得罪了仙界，仙人们拿妖族做文章，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而已。否则，何至于为了妖怪而直接出手惩戒修真者呢？要知道，仙界本来是不应该过问修真界的事务的。”
　　小开点点头，道：“那六大门派又为什么要孤立我们灵山？”
　　田子衿道：“当年掌门为了小竹姑娘独闯陷空岛，跟六大派都多多少少有些过节，以前我们灵山势大，又有很多上古仙禽，他们自然不愿意跟我们交恶，可是自从掌门在蜀山解除封石之约后，每一派都多了许多万年前的修真高手，加上修真界灵气日益浓厚，所以各门派的实力都突飞猛进，这半年间，至少有数百位修真者飞升，当年从蜀山无名峰下解救出来的那批修真者，已经全部飞升仙界了，所以，我们灵山再没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六大派自然不愿意再对我们友善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偏偏这时候仙界又在灵山降下了一个巨大的天雷，直接打垮了半边山峰，打死妖族无数，后来更是日日降下天雷，摆明了是要惩戒灵山，六大派看在眼里，当然更不愿意接近灵山了。”
　　小开的表情十分凶狠，缓缓道：“灵堂里那些弟子，都是被那道天雷打死的么？”
　　田子衿点头道：“正是。”
　　小开道：“那你的两位师兄又是被谁打死的？”
　　田子衿露出沉痛之色，低声道：“灵山天雷不断，弟子们无法抵挡，于是师傅带着我们三位宗主出手抵挡天雷，我的两位师兄，都是失手被天雷打死的……”
　　天禄也难得的再没有那副老顽童的模样，肃然道：“单靠我还挡不住这么密集的天雷，幸亏有轻虹姑娘和宁晴姑娘出手帮忙，才能辛苦撑到今天，轻虹姑娘的凝香宝珠和宁晴姑娘的那只宠物猫，都相当厉害。”
　　他冲着田子衿身边的白露点了点头：“也多亏白姑娘将流云水榭秘传的月白风清大阵布置起来，让我们省了许多力气。”
　　白露嫣然笑道：“老爷子，我现在也算半个灵山的人了，何必客气呢。”
　　田子衿轻轻握住她的手，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萧韵众女站在小开身后，轻虹补充道：“小开哥哥，其实六派也不是全都敌视灵山派，真正敌视灵山派的只有昆仑、青城、峨嵋、蜀山四派，黄山派保持中立，而流云水榭的蓝掌门，给我们帮了很多忙。”
　　小开一掌拍在桌子上，沉声道：“好，既然现在我回来了，那么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我保证，灵山派以后绝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了！”
　　这话说得极有气势，可是众人却似乎一点激情都没有，反而带着疑惑的眼神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过了许久，田子衿才迟疑道：“掌门……恐怕天雷又要来了，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抵挡？”
　　小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冷笑起来：“挡，怎么不挡，我这就去把那个打雷的仙人碎尸万段！”
　　众人齐刷刷吓了一跳，晓月小欣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主人，不要冲动！”
　　小开怒道：“他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子，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因为……仙界势大啊……”天禄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开，你那根万年玄铁之精足以与二品仙人抗衡，可是那还远远不够，我们的敌人是整个仙界，二品上面还有一品，一品上面还有天仙，天仙上面还有大罗金仙，何况最上面还有个仙帝，那是三界最强大的生灵，就算你有十根万年玄铁之精，恐怕也挡不住他一根手指头啊，更何况……”
　　他摇了摇头，看了小开一眼，沮丧道：“你连万年玄铁之精都已经没了。”
　　“掌门，天禄前辈说得对。”天王也插嘴道：“掌门回来了，我们挡起天雷来就轻松多了，灵山的日子比以前好得多了，何必去多生事端呢？”
　　小开只觉得胸中一口抑郁之气难以平复，恨不得仰天长啸，他转头四顾，所有人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竟没一人愿意陪他去大战一番，小开长长的吸了口气，用力一跺脚，竟将脚下的石板都跺成了粉碎，他霍的立起，对玉壶和小影喝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这两人倒是绝对支持，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博学真人却道：“等等。”
　　小开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真人，难道你也要阻止我？”
　　“天选门主，我自然不必阻止你。”博学真人呵呵直笑：“他们不了解你的实力，我却再了解不过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怎么安置我们？”
　　小开怔了怔：“你们都是六派中人，难道不回去吗？”
　　“回去干嘛？”镇元真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地板上：“我们早已明白善恶之道存乎一心的道理，哪还愿意去修那污浊不堪的飞升之道！”
　　“不错。”麻将真人也连连点头：“我们四人跟天选门主相处已久，如果霍然分开，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不如跟着门主一起跟仙界斗上一斗。”
　　闭关真人也笑了：“何况我们这副躯体都是门主给的，就算把命卖给门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十分轻松，可是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竟是要豁出命来陪小开向天宣战了，小开心里感觉，却不愿说出来，只冲着四人点点头，低声道：“多谢了。”
　　博学真人哈哈大笑，长身而起：“既然如此，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出去看看那些打雷的家伙吧！”
　　没错，的确要打雷了，外面“轰隆”一声炸响，仿佛就在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