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
?br /> “哈哈哈,别再恶心本王了。本王现在,就想要你的脑袋。”抑扬顿挫、富有节律的笑声,传遍了楼的上下三层,夜风吹过五色缤纷的万株秋菊和数十株已落尽了树叶的杏树,此情此景,本甚是愉人,但天地间却突然充满了严冬的肃杀之气。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甄庆寿身心俱泰,好像有人正用如意在挠他后背的那块痒痒肉:“怎么?怕了?”
自从起争执,范玳口中就不停地嘟囔:“唉……算了……算了。”也不知他是要让谁“算了”。
赵长佑、赵长僖一怔:世上真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杀人——无论贵贱,就像除去他趾缝里的一粒污垢?但未容二人细想,一声长啸,石崇生横空掠起,“刷”,一道雪亮的剑光已疾刺赵长佑咽喉。
二人一惊,未料他真的动手。赵长佑上身不动,双脚一滑,已疾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能摆脱即将触及咽喉的森寒剑气,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一剑的来势忽然变了。石崇生腕一抖,剑尖下沉,“哧”,锋利的剑尖已割破了蓝袍的前襟!赵长僖骇极,大吼一声,狠撞石崇生,多亏他拼命,太玄剑往左偏了三寸,剑尖才未洞穿赵长佑的胸口。
仅止一招,他就差点儿要了赵长佑的命!众人全吓呆了:天哪,这是什么剑法?
赵长僖还在半空中,就听得破空声疾,一道如虹剑气直逼自己双眉,来势之快,简直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无法相信。他隐隐听到一阵笑声,短促而得意,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劲厉至极的剑芒,刺得他眼球剧痛。
众人只见突然间剑光大炽,比几十支巨烛还更刺眼,根本看不清楚在这刹那间发生了什么。而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赵长僖已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嚓”,一声轻响,太玄剑刺进了他的眉骨,虽不过三寸,但已穿透他的前额!
石崇生笑了,他喜欢欣赏人血在半空中、烛光下、自己眼前飞散四溅时那种漫天艳红、犹如鲜花盛放的瑰丽美景。那种美景,要比任何丽人的微笑、任何曼妙的舞姿,都更令他心旷神怡。他还喜欢人血——微温的人血,溅在手上、脸上、身上时,那种痒痒的、酥酥的、惬意的感觉。那种感觉,比世间任何女人抚摸他肌肤时的感觉都更能令他激动战栗。
他仰望半空,不由得微微张嘴,在这一刹那,他甚至渴望能有一滴,或更多滴的血——人血,飞进嘴里,让他一品那鲜甜清新、醇厚浓冽的滋味。虽然,以前他也曾多次品尝过那琼浆玉液般的滋味,可那些美姬娇妾的颈血,又怎么能跟血统高贵、血气方刚的皇子的血相媲美呢?
可他张开的嘴中,并没有一滴血飞进来,除了风,一丝挟带着远方绵延群山上枯寂树叶滋味的清冷的风之外,并没有令人销魂的鲜血溅来。
他诧异了,睁开眼,只见半空中烛火依然明亮,并没有一片血光飞起;飞起的只有风,一缕与方才吹进自己口中的一模一样的,轻忽、飘渺的风!
然后他才察觉,太玄剑刺穿的,并不是赵长僖的额头,而是一柄尚未出鞘的宝剑,一柄镶满了珍珠、翡翠、宝石、玛瑙及各种所能想象得到的珍宝的“宝剑”!
宝剑就握在一个金冠斜簪,白袍乱披,醉得早已站都站不稳,年纪、相貌、身材,特别是气度,都与石崇生相仿的人手里。而这人,片刻前,在赵长佑袍襟被割破的那一瞬间,仍歪靠在楼栏上,伏膝昏睡。
石崇生一怔,惊魂未定的赵长僖、赵长佑则是一喜。赵长僖定了定神,欢然大呼:“十九哥,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教训这个狗彘不如的畜生,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说归说,他脸上被刚才那一剑吓的惨白色仍未褪去。
石崇生夺剑,未料才使劲,对方竟将如此昂贵的剑松了手,他立足不稳,“噔噔噔”,连退好几步,而宝剑,却仍穿在太玄剑剑尖上,一时情势颇为狼狈。
于是便有人笑了,声音虽轻,石崇生听了却愈增愤怒,手一抖,内力到处,宝剑已在一阵碎金断玉的声响中成了无数不足寸许长的破铜烂铁。这手浑厚精妙的内功一露,楼中便再无人敢笑了。
石崇生怒极:“你又是什么东西?来多管闲事?”
那人踉踉跄跄地也往后退了好几步,“腾”地跌坐在一张椅中,晃晃头,似是想将脑中的晕眩驱走:“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恫吓本宫的妃嫔?”
“你的妃嫔?”
那人半睁的醉眼一乜他,晃着手一指小怜:“就是她呀,还有……”一扫石崇生的十余个姬妾,“还有她们!都……是本宫的!你……一个打哪儿来的淫才贱奴?敢肆意地恐吓欺负她们?”
石崇生侧目这个神智不清的人,还要再说几句狠话,面色如土的范玳死命拉他的袍袖:“王爷,王爷!这位是宸王世子殿下千岁,王爷切切不可冒犯了他。”
甄庆寿大吃一惊,立刻,满腹酒水倒有一半化作冷汗,从额上迸了出来。而石崇生却一怔,随即,一张俊脸亦发狰狞了:“原来,你就是赵长安?赵长安就是你这等邋遢模样?本王府中的私事,轮得到你来管?”
赵长安微笑地问:“你府中?”目光落在小怜脸上,“小怜,你是本宫的顺仪,今晚本宫带你来赏菊,却遇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奴才。不过,既有本宫在,就是天上的玉帝也要让你三分。现在,你若还想再赏一会儿菊呢,就留下来陪陪本宫;若是腻味了,就先回宫去吧。”
小怜美目中慢慢泛出了光彩,不等他说完,已疾扑到他膝前跪下:“世子殿下千岁,奴婢是世子殿下的人,当然要回宸王宫。”而其余少女也拥到他跟前跪下:“世子殿下千岁,世子殿下千岁!奴婢也是世子殿下的人,求世子殿下千岁也带奴婢回宫去。”
就连那些侍卫也急道:“世子殿下千岁,奴才们也是宸王官的,愿随世子殿下千岁一同回宫。”非但是说:且立刻有了动作,“呼啦”一下,石崇生的三十余人,全拥到了赵长安身后。一下子,只剩下石崇生、范玳、甄庆寿孤零零地怔在那里。赵长佑、赵长僖及众人无不又吃惊,又好笑,一时四处皆闻偷笑声。
赵长安眯缝了眼,扬声道:“沈老板,劳您驾,把本宫的侍卫唤一个上来,带本宫的这些人回宫!”
“是!”又想笑又不敢的沈瘦菊,一张老脸早憋成了紫茄子,忙亲自下楼,唤来赵长安的侍卫,将石崇生的一众姬妾、侍卫全带走了。
石崇生僵坐椅中,嘴唇抖颤,半晌才道:“好……好……一个小小的王世子,见了本王——福王,你的尊长,竟敢不跪不参,还如此放肆!你已犯了大不敬罪,你知道吗?”
所有人的笑容都消失了,且都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刚才,他就是倚恃这一招逼得赵长佑、赵长僖就范的,此刻他故技重施,且既说出了“大不敬”的话,他就有置赵长安于死地的心!
却见赵长安侧目,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色变:“哎呦,尊驾方才说什么?好像,您是福王?本宫的叔叔,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本……本……本宫不知您就是尊贵的福亲王,适才实在是太冒犯无礼了。”
众人的心一沉,赵长佑、赵长僖更连连顿足:啊呀,十九郎你怎么醉得这么厉害?竟说出这种话来,自陷死地,这……这下子可怎么办?
而石崇生却笑了:“哈哈,你的酒醒了?那你还不快快过来,参见本王,向本王赔罪!”说时五指已握住了剑柄,只等对方一躬身下拜,就一剑刺他个透心凉!
“是……是……”赵长安喃喃自语,“嗯……以下犯上,犯了‘大不敬’罪,是该赔罪,可……仅止磕头,这种惩处,未免……也太轻了点吧?晤……”他皱眉,“还应罚酒!罚几盅呢?就六盅吧!这样,本宫和大家的心里面也才过得去。沈老板,再劳您一次驾,取琉璃盅,为本宫满满地斟六盅‘寒潭香’上来!”
沈瘦菊一边在心中叹气,一边吩咐伙计去取琉璃盅和酒。
六只里外晶莹透亮的琉璃酒盅,三寸口径,高将近尺,可容酒两升之多,斟满了琥珀色的“寒潭香”,并排放在桌上。透亮的杯子,斑斓的酒液,在雪亮烛光的映照下,闪射着璀璨诱人的光芒。
赵长安懒散地笑着,撑起身来,双手各擎了一盅酒:“哈!一次,就饮个双盅!”他脚步趔趄,到了石崇生桌前,一躬身,似要屈膝。范玳爵位与他一般,甄庆寿的还不及他,二人慌忙起身,闪到一边。
但眼露凶光的石崇生并未见他跪倒,倒是眼前一花,再看时,他竟已在桌上,盘膝坐着,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宫倒也曾见过几个,但像你这样的,今天,本宫还是头一次见!”
石崇生一生中,何曾有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时候?一愕之下,大怒若狂:“赵长安,你还有王法吗?”伸手要将他推下桌,但手方伸出,只觉一紧,右腕已被对方一把薅住,顿时,他的半边身子都酸麻了。
赵长安声色俱厉:“狗贼!口口声声说是皇室宗亲,我大宋的皇姓是赵!几时又冒出个石来?胆子真不小啊,竟敢冒充亲王,招摇撞骗?”
“……你?……我?”石崇生语塞。
赵长安厉斥:“冒认皇亲,僭称王爵,见了本宫,不跪不拜,还擅杀本宫的婕妤?你这头畜生,真不愧了‘畜生’之名!还有你!”他侧头,怒视发愣的甄庆寿,“为虎作伥,忍心害命,本宫今天岂能饶得了你们这两头畜生?”
一言未毕,“啪”的一声大响,实际是两声,只因赵长安动作太快,听来倒似一声,石崇生、甄庆寿脸上已重重地各挨了一记耳光。甄庆寿是猝不及防,闪避不开,而石崇生则是手腕被攥着,挣脱不了。二人均觉面上剧痛,口一张,血沫和着数枚被打落的牙齿就要吐出。但这时一道汹涌的酒泉直冲入口,倒令得二人将血、牙都吞下了肚。
赵长僖跳脚大笑:“好!打得好!十九哥,结结实实地揍这两个狗娘养的!”大喜之下,浑忘了斯文,且还有语病:石崇生若是狗娘养的,黄贵太妃不就成狗了?那……先帝又该是什么?还有当今皇帝,又该是什么?有人摇头:这十二皇子,真正小孩子家的,刚刚他口不择言,才被姓石的逮住话柄,趁机羞辱了一番,现又说出这等不伦不类的话来,要是让御史台那些闻风言事的御史、谏议大夫们奏上一本,那就连皇上也包庇不了他。
不过,见赵长安一耳光扇肿了石、甄两人的半边面颊,众人均觉十分解气,除了赵长僖,倒还有好几个人也在叫好。但一片喝彩声中,突然烛光一暗,峻急的破空声响,一束寒芒从石崇生的左袖中射出,直袭赵长安前胸。他竟然发射暗器,突施暗算!
其时,他与赵长安相距不足一尺,两人如此接近,于这变生不测间,赵长安如何闪避得了?
可一片惊呼声中,赵长安动了。没人能形容他的这一动,他的动作仿佛很慢,却又快得叫人连看都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似乎很笨拙,却又如飞风般柔滑优美。衣袂飘举中,他已立在了地下,而那束寒芒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就这瞬间,他的白袍突然变得那么华贵,发上的金冠又是那么辉煌!
第四十一章 满楼荒唐言
石崇生狞笑,举手就是三剑,长虹般的剑光一闪,已到了赵长安身前!赵长安上身端凝不动,只脚尖向后轻轻一滑,已避过了那闪电般的三剑。石崇生神色突变:“丽人行!怎么你也会丽人行?”他双脚错动,连走几步,挡住赵长安去路,步法竟也和赵长安一般灵动飘逸。赵长安笑笑不答,但眼中微露诧色,似是也在奇怪:他怎么也会丽人行?
石崇生又狠刺过来五剑,赵长安向左疾掠,要避开,但石崇生极其熟稔他的步法,脚步斜滑,挡住去路,同时剑芒暴涨,将他身周三尺内的地方全都罩住,令得离二人最近一张桌的客人忙不迭起身,躲避那令人惊悚的杀气。
二人在楼中飘忽游走,身形如两只穿花的蝴蝶般优美动人,衣袂飘飞,衫袖轻扬,让人看了,直疑二人不是在作生死决斗,而是在相对而舞!
一小会儿工夫,就连不懂武功的沈瘦菊都瞧出来了,若只论步法,倒是石崇生还要更高妙一些,无论赵长安往哪个方向去,如何闪身,石崇生总能抢先拦在他面前,以剑封死他的去路。
只几个来回,赵长安也明了了这一点。突然他像平常一样连连后退,直退到放着“寒潭香”的桌旁,又端起了一只琉璃盅,足下轻滑,还是丽人行步法,但这次却辅以深厚无比的内家真气,于是他的身形立刻就变得如惊风般迅疾。
石崇生明明清楚他这一步要往何处去,也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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