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
敌人东倒西翻下,他已踏足墙头。
此时他离墙头向西的边缘只有两丈许远,成功在望,斗志激昂,那敢怠慢,趁敌人阵脚大乱,井中月风卷雷奔的朝墙沿杀去,登时血光四溅,挡前的两人同时胸口中刀,直入心脏要害,往后便倒。
寇仲踏敌人尸身,以游鱼般的滑溜身法,每一出刀,必有人应刀倒地,中刀者必当场气绝身亡,只有死者,没有伤者。
内气不住流转,旧力刚消,新力又生。
四周的敌人见他如此威势,心胆俱寒,纷纷退避。
寇仲亦多添了几处伤口,不过他这时杀得性起,把井中月发挥得淋漓尽致,激昂奔荡,有不可一世之概。
忽然前方空广无人,原来终抵达城楼边缘。
寇仲转过身来,井中月旋起一匝,七、八枝枪矛应刀折断。
众人骇然退后。
寇仲哈哈笑道:“老子去也!”
一个倒翻,往后跃去。
就在此刻,两股气势浑凝,强猛无俦的锋锐之气,分由下方往他射来。
寇仲心中大骇,知道终遇上能致他于死命的高手,且有两个之多。
破风声同时在后方响起,六、七枝钢矛从城墙上疾矢般往他后背掷去。
***
归藏鞭竟又扯个笔直。
一股狂猛的拉扯力,以尉迟敬德马步之稳,亦要给徐子陵扯得冲前两步,才收住势子。
庞玉的剑,长孙无忌的箫,同时击空。
这应是没有可能的。
徐子陵明明是朝尉迟敬德疾冲过去,摆出要全力进攻他的情势,岂知在离对手半丈许时,竟凝定了一下,接往反方向后退,拉直鞭子。这种真气的急剧转换,原可令任何高手的奇经八脉乱成一团,动辙走火入魔,但徐子陵却若无其事般办到了。
徐子陵脚踝的一截归藏鞭寸寸碎裂,大笑道:“天策府高手果是不凡,我徐子陵领教了!”
只见他凌空飞退,越过墙头,没在远方暗黑里。
众人呆在当场,脸脸相觑。
谁想得到徐子陵能凭表面看来使他尽处下风的一条鞭子,作为遁去的凭藉,大耍戏法,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们虽对徐子陵评价甚高,但到真正交手,才体会到他厉害的造诣。
第十九卷 第三章 接收战果
寇仲只瞥一眼,进一步肯定了自己难以力敌的想法。从这城门处冲天截击上他的两个人,穿的只是亲兵的武服,却戴上遮盖了上半脸庞的头盔,摆明是不愿让人认出他们的庐山真貌。
左下方的男子手中长剑化作无数眩人眼目的芒点,反映远近火把风灯的光芒,使人难以看清他的身形,但寇仲却清楚无误感到他就是曾和自己交过手的“影子刺客”杨虚彦。
此人实是用剑的奇材,其火候功力均达到了宗师级的级数,且剑法别辟蹊径,只是他一人,寇仲便没有取胜的把握。
另一人手持奇形兵器,形状似戈非戈,似戟非戟,就像戈和戟合生的错体儿子,但观其霸道的攻势,武功绝差不了杨虚彦多少。
寇仲心中唤娘时,墙头守军掷来的七枝长矛,已刺背而至。
寇仲一声大笑道:“虚彦兄别来无恙!”
身子在凌空中左右急速的晃了几下,五支长矛分别从他左右上三方贴身而过,但其中两支竟给他夹在腋下,猛烈的力道,助他改变了下堕的势子,改为越空而前,直往皇宫永泰门的方向投去。
以杨虚彦和李神通之能,也只能扑了个空。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这分秒之差,到他两人运气落回地上时,寇仲早没入皇宫。
一时间大批追兵随之拥入永泰门去,乱成一片,反令两人行动不便,坐失良机。
***
徐子陵换过另一身衣服,又买了把钢刀,戴上面具,扮成曾被“河南狂士”郑石如错认为前辈凶邪“霸刀”岳山的样子,施施然到大街一间约定的酒馆,等待寇仲。
他有信心寇仲必能保命逃生前来见他。
假若他死了,他会不择手段刺杀王世充和李世民来为他报仇,然后南下接回素素母子,将她们托付翟娇,再孤身去找宇文化及算账。
既要争天下,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谁都没甚么好怨的。
忽然间,徐子陵生出一种豁了出去。甚么都不放在心头的情怀。
生也如是,死也如是,那有甚么好担心的。
要发生的也该发生了。
此时有两个江湖人物步入店来,瞥见独坐一隅的徐子陵,先是愕然,接脸色大变,退了出去。
徐子陵看在眼内,心中大惑不解。
要知岳山数十年没有踏足江湖,除非是常年的同辈高手,否则理该没有人认识他,为何随便闯来的两个汉子,年纪又不过三十,一眼便认得出“他”来呢?再想深一层,登时恍然。
岳山抵洛阳的消息必已从郑石如口中散播开去,又或告知此地某一帮会或有势力的人士,那人于是传令手下留意这么一号人物,至有刚才的情况出现。
现在自己连王世充和李世民都成了死敌,那还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他只想喝酒。
若寇仲真的被害,会对他做成怎样的打击。
人死了是否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还是会再次投胎为人。
寇仲熟悉的足音由远而近。
徐子陵抬头瞧去,映入眼廉的却是个身穿便服的禁卫军。
寇仲步履不稳的在他身旁颓然坐下。面具的遮盖令徐子陵瞧不见他的脸色,但当然知他受了重伤。
喝了一口酒后,寇仲狠狠道:“王世充那天杀的家伙,竟联同李小子来对付我,差点就给他把老命要了,幸好我有改头换身的妙,否则你以后都会见我不到,除非肯到地府去探我。”
徐子陵从台底探手过去,抓他的手,真气源源输送,淡然道:“刚才有人认出我是‘霸刀’岳山,所以这里不宜久留,还要设法撇下任何想追酊我们的人。”
寇仲愕然道:“岳山?”
徐子陵耸肩道:“有甚么好稀奇的。”
接皱眉道:“你的伤势很重,没有一晚的时间,休想痊愈,但那只是指内伤而言,外伤怕要多两天。”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我之所以能脱身,全赖杨虚彦这小子想趁我力竭时来占便宜,加上我带王世充的人从皇城游往宫城,兜兜转转,跑足几里路。最好笑是当我闯到后宫时大喊王世充要杀杨侗,整座皇宫登时乱成一片,我便乘机与一个友善兼好心肠的禁卫交换衣服,溜了出来!哈!哎哟!”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不要开心得那么早,虚先生呢?”
寇仲低声道:“我们走!此仇不报非君子,山人自有妙计。”
***
这晚的洛阳城出奇地宁静。
王世充并没有派人搜索他们,谁都知道这不会有任何收获。
两人躲到那可俯视天津桥的钟楼上,徐子陵一边助寇仲行气疗伤,一边向他说出被李世民布局围攻和脱身的经过。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李小子真辣,奇怪?李小子不要李靖出手合情合理,但为何连红拂女都没派上份儿呢?”
徐子陵哂道:“你少点为这种事伤神吧!现在怎样救回虚行之?最糟是我们根本不知他是生是死,情况如何?我现在只想赶快离开。”
寇仲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徐子陵输入体内的真气,好一会才睁眼道:“王世充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像小弟般杰出的军师和谋臣,而虚行之正好迎合他这需求。虚行之这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才智却绝不会在我们之下,他总有办法令王世充相信他和我们没有甚么密切关系,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所以他理该安然无恙。”
旋又叹气道:“假设我的敌人只是王世充,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但多了个李小子,便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道:“你刚才不是说另有妙计吗?”
寇仲点头道:“明天我先去看看虚行之有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再设法联络上宋金刚留在洛阳的人,摸清楚些洛阳的情况。唉!忽然由前呼后拥变得举目无亲,确使人难受。”
徐了陵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亦可找刘黑闼留在这里的清秀美女邱彤彤探问消息。
寇仲苦思道:“现在各方面形势都是那么紧急,为何李小子仍能在东都磋磨这么多天,其中定有我们猜测不破的道理。”
徐子陵低声道:“省点精神吧!其他一切天亮后再想好了!”
***
翌晨两人分头行事。
洛阳一切如旧,只是比以前更兴旺。
徐子陵戴上了从未用过的面具,扮成穷酸儒生的样子,驾轻就熟的往找彤彤。
到了那□子时,他才回复本来面目,迳自入□,片刻后他与彤彤在铺子后院的房子见面,后者正收拾行装,显然准备离开。
彤彤见他来访,大喜道:“我还在为两位大爷担心呢,见到徐爷安然无恙,回去也好向刘爷交待。”
坐好后,徐子陵问道:“彤彤姑娘要走了吗?”
彤彤点头道:“现在形势吃紧,夏王已定下进攻徐圆朗的大计,下一个就轮到宇文化及,否则一旦李军突出关西,我们便悔之已晚。”
徐子陵点头同意。
兵家争胜,分秒必争。
现在李密大败,使整个形势都改变过来。
在中原关内外的三股最大势力,都各自有其难题和急待解决的事。
李渊尚有薛举父子的后顾之忧,又有虎视眈眈、伺机欲动的刘武周。
王世充则要扩大战果,尽收李密的败军和领土,把李密赶尽杀绝,连根拔起。
所以窦建德必须趁此良机,廓清所有阻他南下的敌人,徐圆朗是首当其冲,接就是自己的大仇人宇文化及。
一时间,王世充反成了争战的磨心,谁能取得洛阳,谁就可以控制北方的河道交通,那时顺流南下,谁能抵挡。
彤彤神色凝重的道:“据我探来的秘密消息,三天前李世民的得力手下李靖夫妇,起程前赴河阳,看来不会是甚么好事。”
徐子陵心中剧震,色变道:“李世民是要把李密收为己有,向他招降。”
彤彤皱眉道:“李密岂是肯甘为人下的人?”
徐子陵想起寇仲对李世民的评语,沉声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天下虽大,李密却是无处可藏,没路可逃,若李世民能予他栖身之所,避过这一阵风头火势,怎都该胜过一败涂地的结局。”
彤彤仍是不解,道:“李世民如若传闻所说的智勇双全,便应知招纳李密只是在养虎为患。”
徐子陵点头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却有深一层想法,李世民这手段主要是做给其他人看的。摆明即使像李密这种一方枭雄的霸主,他也有迎纳的心胸气魄,顺我者昌,这或者可令他打少很多场仗。”
彤彤娇躯微颤,美目射出崇慕神色,低声道:“彤彤服了!徐爷对李世民认识的深刻,就像能把他看穿看透的样子,实情定是这样,而这亦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徐子陵苦笑道:“李世民可能是当今世上最懂用手段的人,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为。现在我也要为寇仲担心哩!辛辛苦苦击败李密,却给李小子多谢也没有一声的把最大成果接收过去。”
彤彤道:“现在风声很紧,王世充立稳阵脚后,开始迫各路人马撤离东都,这是我们要撤走的另外一个原因。”
徐子陵问道:“伏骞、突利和王薄等人是否仍在洛阳?”
彤彤道:“伏骞的情况我不清楚,但突利和王薄均已先后离城,目前行酊不明。唉!邙山之役,把整个局势全扭转了,现在谁都不知下一刻会出现甚么变化。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寇爷和徐爷在江湖上的声望暴长数倍,谁都不敢再对你们掉以轻心。”
徐子陵对自己是否比以前更有名气威望怎会关心,再问道:“有没有晃公错又或阴癸派的消息。”
彤彤道:“听说晃公错已南归,至于阴癸派一向行酊隐秘,谁都不知她们在干甚么?”
徐子陵大感不妥,以阴癸派的专讲以怨报德,有仇必报,怎肯放过他们。
不过彤彤显然所知止此,遂告辞离去。这清秀可人的美女露出临别的依依神色,送他到门口时低声道:“徐爷小心,现在你们项上的人头都非常值钱哩!”
***
徐子陵与寇仲在一间面馆相会,后者神色愤然道:“形势相当不妙,虚行之并没有留下任何暗记标志,照我猜想王世充已瞧破我们的关系,于是把他收押起来,再叫我们去救他。”
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去救人只是下下之策,只要我们俘虏个人质例如王玄应者,便不到王世充不和我们作交换了。”
徐子陵苦笑道:“恐怕你要到皇城或皇宫才可以找到王玄应,那样不如索性向王世充下手,来得更为直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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