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
正要往平原杀去时,箭矢声响,前方十丈许处草丛中一排箭矢疾射而至。
两人从没有应付劲箭的经验,又想不到竟有伏兵,骇然下滚倒地上,狼狈不堪。劲箭在上方掠过,险至极点。
两人锐气全消,连爬带滚,躲到一堆横亘十多丈的乱石杂树之后,不敢动弹。
密集的步音向他们藏身处潮水般涌来,忽然左右全是隋兵,人人手持长矛,朝他们杀来,也不知有多少人。
这才知道青衣武士一面正陷身重围中,而现在截击他们的隋兵,是要防止青衣武士一方的援军来救。
两人若有选择,定是逃之夭夭,不会硬充英雄,但此刻却是避无可避,遂跳将起来,舞起粗树干,运集全身劲力,狂扫猛打。
四枝长矛给粗树干送飞,其中两人更被打得头破血流,拋跌开去。
此时前后尽是敌人,外围处火炬高举,照得一片通红。
一队刀斧手冲进内围,针对他们的粗树干加以砍劈,杀声震天里,两人再次迫退另一轮攻势时,手中粗树干只剩下了小半截,却半个敌人都伤不了。
寇仲知道不妙,大叫道:“到石上去!”徐子陵一个翻腾,随他落往后面的乱石堆上。
敌人一声发喊,十多枝长矛朝他们掷来。
际此生死关头,两人反平静下来,像听不到任何声音,又像没有一丝声音能漏过他们的灵耳。
体内真气则以比平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在运行,相比下,敌人的追赶和掷矛速度都慢了起来。
他们清楚掌握到每枝掷向他们的长矛所取的角度和到达的时间先后,那种感觉绝对是平时梦想难及的。
他们背贴着背,运起只剩下四尺许的租树干,左拨右扫,前挡下格,自自然然就以最佳的手法,守得水泄不通。
敌人见掷矛失效,五、六个刀斧手扑上石堆来,想展开近身搏斗,务要置他们于死地。
寇仲矮身避过大刀,树干扫在一名刀手脚踝,那人立即颓然倒地,寇仲顺手抢过对方长刀,搠入另一名持斧劈头而来的隋兵腹内。
徐子陵此时亦夺到一把长刀,登时精坤大振,掷出粗树干,撞得一名隋兵倒跌石隙里,他立即扑到寇仲旁道:“我们闯!”他们一声发喊,离开乱石,杀入敌阵。
徐子陵施展出李靖最能在战场上发挥威力的血战十式,大步跨出,长刀精芒电闪,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但攻来的敌人却偏是无法避开,而且手上长矛更似全无挡格作用,给徐子陵虚隙而入,劈中胸口要害,往后栽倒,溅血气绝。
寇仲亦健腕一翻,先拨开刺来的两枝长矛,运刀横扫,一名隋兵咽喉中招,惨然堕地。
两人那想得到血战十式如此厉害,勇气倍增。
只觉敌人虽众,但他们却清楚知道敌人攻势的强弱和所有微妙的变化,甚至乎可从敌人的压力上,推知外围实力的分布,那种感觉确是难以形容。
剎那间他们浑忘了生死,在这鼎沸混乱的战场中,发挥出求生的本能,虽面对以百计的敌人和明晃晃的刀枪剑矛,仍是一无所惧。
自自然然的,两人便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敌阵中迅速移动,你攻我守,我守你攻。
若在平时要两人想出这合击之法,可能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但这刻却是潮到浪成,有若天赐,没半点斧凿痕迹。
徐子陵挥刀猛劈,体内真气有若长江大河,随刀涌出,对方持剑者竟连封架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的刀闪电劈入,骇然倒地。
寇仲则刀势疾转,运行体内无有穷尽的劲气随刀而去,对方虽运足全力以刀封架,却不能把寇仲的刀砍歪半分,连人带刀翻身倒毙。
自傅君婥教他们“九玄大法”后,两人终在这极端险恶的情况下,把“九玄大法”兴武功无关的《长生诀》、李靖的“血战十式”和美人儿帮主的“鸟渡术”融会贯通,各自创出自己独一无二的战法。
他们此时来到矛阵中,只感觉空隙处处,随手拨开敌矛,欺至近身,敌人便只有待宰的份儿,更是刀势倍添,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由于敌方见他们只有两人,故只派出了一小队约近百的隋兵出来截击,眼下被他们左冲右突,又见他们刀法厉害,谁不爱命,外围的隋兵竟四散退开。
两人其实已感气虚方怯,见状忙全力冲刺,瞬那间掠出重围,成功逃去。
奔出了过百丈后,到了一座树林内,两人倒作一团,强烈喘息。
寇仲辛苦地笑道:“哈!成功了!这么大阵仗都杀不死我们,你以前有想过吗?”徐子陵把刀插入泥土中,手握刀把,喘着道:“刚才我们那种打法太用力了,其实在这情况下可多保留点力气,就不用像现在那么手软脚软了。”寇仲道:“你有受伤吗?我的背被人砍了两刀,幸好我闪避得快。”徐子陵摇头道:“只是左腿处给矛刃擦破了裤子,不算什么。”寇仲喘定了气,道:“还打不打,那些义军似乎不像表面的风光呢!”徐子陵坐了起来道:“当然打,若教这些不是人的隋军攻入那条村庄或墟镇,又会发生像刚才的可怕情况了。”寇仲大喜爬了起来,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今次我们放聪明点,不要半途就给人截着了。”两人跃到树顶,看清楚了形势,绕了个大圈,才再往战场奔去。
在这剎那间,他们都感到自己已长大成人,再非只是两个小混混了。
第三卷 第二章 阴谋诡计
两人蛇行鼠伏,小心翼翼地潜往战场。
穿出一座疏林后,来到战场的东南角时,终被发现,左侧草丛里窜出六、七名隋兵,手提长剑,厉叱连声,疯虎般扑来。
另一边早布成阵势,严阵以待的一队五十许人的骑兵,亦闻声挥矛赶至。
两人对敌人恐惧大减,一言不发,先往徒步而来的隋兵迎去,捉刀疾劈。
两人想起那被夷为焦土,人畜尽遭屠戮的乡镇惨况,胸中杀机狂涌,人随刀走,气势远远凌驾敌人之上,刀啸起处,几名隋兵人仰剑飞,无一幸免。
此时敌骑已至,两人展开轻功,避入草丛矮树之间,教敌人难以追来。待那些骑兵退去,他们再冲出草原时,伏在那里的一队弓箭手和刀斧兵那想得到敌人忽然无声而至,给两人斩瓜切莱般砍倒数人后,还以为敌方来了大批援军,竟然乱作一团。
一些火炬掉到草丛上,立时燃烧起来,往四周蔓延开去。
两人尚未知这场火实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这一区隋兵的军力达三千之众,其中还不乏武功高强的好手,若在正常的情况下,一旦陷入重围中,即管强如杜伏威之辈,最后也只有力战而亡,何况他们这两个经验不足的小子。
寇仲大叫道:“这边走!”五名隋兵迎了上来,徐子陵后发先至,扑上前去,一抖长刀,施出血战十式的“死生存亡”,刀法如巨浪狂卷,劲气纵横,一人立时应刀丧命,另一人给他扫得打着转飞跌一旁,另三人一声发喊,各自逃了。
两人那试过如此威风,高兴得怪叫连声,往战场核心处杀去。
“当!”
忽地一人横移到寇仲前方,左右双鑯硬生生把他震阻在当场。
徐子陵扑上时,亦给对方迫退。
交战至此,两人还是首趟遇上对方强手。
无数隋兵由那人背后拥出,冲杀过来。
迫退两人的是个隋军将领,只见他满脸怒容,大喝道:“给我将这两个小子碎尸万段。”此时在平原半里许外另一端的山丘高处,近二百名青衣武士布成阵势,以强弓劲箭,紧护着中心处一名长发垂肩的白衣美女。
美女每发出一道命令,负责打灯号的三名手下便挥动绑在长竿顶的三色灯笼,指挥战场上己方武士的攻守进退。
美女身后一排站了四个人,只看他们的神态气度,便知均是高手,分别是浓须矮子、铁塔般的巨汉、身穿儒服的男子和一位容颜丑陋的中年健妇。
长发美女柔声道:“奇怪!为何敌人东南角处竟隐见乱状,谁会来援助我们呢?”后面四人极目望去,却丝毫不觉异样。
长发美女美目深注道:“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也是从对方旗号的挥动看出了端倪,若乱势扩大,我们便要好好利用,不但可解开重围,还可有机会获胜呢。”儒服男子眼中射出景慕神色,恭敬道:“小姐学究天人,精通兵法,更且目光如炬,确是能人所不能。”丑妇道:“照我看若真有援兵赶来,我们该先行突围再谋反击,小姐千金之体,实不用以身犯险。”她一开腔,其它人立即为她有如夜枭嘶鸣的难听声音大皱眉头。
但她的话却得到浓须矮子的支持,同意道:“李公派我们来保护小姐时,曾有言万事以小姐安危为重。”长发美女秀丽无匹的玉容闪过不悦之色,但语气声线仍是那么温柔婉转,淡淡道:“我身为统帅,临危时怎可只顾自身,况且兵败如山倒,我若抵不住秦叔宝这支精锐隋师,给他攻入扶春,再要取回就难比登天了。”话音才下,东南角刚好起火。
长发美女立即从敌阵的微妙变化感到对方真个出现混乱。
要知东南角正是敌方将帅的战场指挥部,牵一发而动全身,非若其它地方之纵有突变而不关痛痒。
长发美女仍以那副闲雅优悠的俏模样,发出了以东南角为首要目标,全面反攻的命令。
身后四人掣出兵器,拥着长发美女登上牵来的战马,二百多人驰下小丘,与两队各千人的战士,投入战场去,与敌军展开全面的决战。
寇徐两人此时正陷身苦战之局,进退不得,忽地隋兵往四外退开,原来一队青衣武士策马杀了过来,登时冲散了四周的隋兵。
两人喜获脱困,兼之精疲力尽,后力难继,翻身逃进火势熊熊的草原内,闭气左绕右行,远远离开了战场。
到倒在一处山头时,再没有奔跑的力气了。
战场的厮杀声仍潮水般阵阵传来。
寇仲叹道:“以后再不要作这种傻事了。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虽是不折不扣的好汉,但对方却人多,明白了吗?”徐子陵道:“那个隋将不知是谁,恁地厉害,幸好我们手快,否则一鑯就可要了我们的命。”寇仲冷哼道:“他算什么东西,我们打多两场,保证可以赢他,噢!”徐子陵见他如自己般浑身都是鲜血,关心道:“有没有伤到要害?”寇仲哂道:“伤到要害还能跑到这里吗?这种矛盾的话亏你说出口来。是了!不若我先给你看伤口。”徐子陵道:“有什么好看?看了又怎样?幸好我们有自我疗伤的神功大法,不如睡他娘的一觉,明天再算吧!”寇仲颓然伏到地上,不一会两人运起内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徐子陵若有所觉,睁开眼时,寇仲仍在长草丛里熟睡如死。
他伸展了四肢,这才感到身上七、八处伤口无不火辣辣地疼痛。
太阳升上了正天,四周鸟语花香,空山灵寂。昨晚的战争只像个遥远和不真实的噩梦,若非身上处处剧痛,定会以为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厮杀事。
一队鸟儿,在似是静止了的蓝天上悠悠飞过。
在这剎那,徐子陵似像捕捉到大自然某种亘久长存的奥理,只是无法具体描述出来。
徐子陵心中一片平和,灵明清澈。
经过了昨晚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一战后,他感到进入了人生全新的一个阶段。所有危险和苦难,只是磨炼和修行的必须经历和过程。
寇仲的手肘撞了他一记,低笑道:“呆头呆脑的在想什么?”徐子陵坐了起来,皱眉看着浑身血污和满是炭屑的破衣烂裤,苦笑道:“我在想着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和一顿丰富的菜肴,其它的都可以将就点。”寇仲爬了起来,左顾右盼后,颓然道:“小弟完全失去了方向的感觉,更遑论彭城是在东或西了。怎么样?我们是否胡乱找个方位碰运气。”徐子陵道:“为何仲少会忽然失了方寸?像彭城那种通都大邑,必有官道相连,只要我们回到昨晚那条大路上去,遇上人便虚心上问,定可找到正确的途径。”寇仲笑道:“说得对!走吧!”两人找条山藤随便地把长刀挂在背上,凭着记忆,往昨夜那成了废墟的市镇走去。
狂奔了一会,至少走了七、八里,他们才放缓脚步,打量四下形势。
寇仲苦笑道:“看来我们是迷路了,否则该已见到那个墟镇。这里前不见人,后不见村,想找个人问路都不成,咦!那是什么?”徐子陵早望到山下有烟火升起,喜道:“不理是什么。过去一看就可分晓了。”两人奔下山去,岂知那看来不远的地方,到黄昏时才能到达,原来是一座小村庄。
炊烟在其中一间屋子的瓦顶上袅袅升起,显是有人生火造饭。
寇仲和徐子陵却为他们担心,这区域离战场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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