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经
恐怕想要从那普度寺中出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袁飞此时不由得想起了那句‘杀机一起,禅心便动!心定身炽,是为杀禅!’的言语。
再联系起自己肚腹之中的那一汪血池和那株红莲不由得眉头大皱。
这显然是那绝海在他身上搞了鬼。
就在袁飞心头捋不出头绪之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而起,荡进洞中。
“师弟为何如此匆匆?”
袁飞心头一惊,神识往外一探,知道来的定是净慧和尚,此时应该还在百丈之外。
袁飞心中暗道:“方才想要见你千难万难,现在不想见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袁飞催使匿字法决在心中运转一周,希望能够将那环绕在身周的血气冲刷掉,但却似乎并无效果。
袁飞也不便耽搁,略略整理了下衣袍。身形一晃便硬着头皮出了山洞。
果不其然远处正有一个身影从山下朝着此处缓步而来,看起来是缓步,但速度却极快,不过当看清了这人的摸样后袁飞不由得惊讶起来。
就见山下走来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和尚,而是一个头发蓬乱一身粗布破烂长袍的老者。
这老者看起来不好形容他的岁数,只是给人一种这人岁数很大的感觉。一蓬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在胸前纠结着,身材枯瘦得没有半量肉,手中却拎着个大葫芦,即便离得还有这么远袁飞又身处高处依旧能够闻到那股浓重的劣酒酒气。
袁飞眉头微微一皱,看来自己这个师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那净慧来到袁飞身前不过数十步的位置站定,一对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袁飞一番,随后露出一丝奇怪之色,道:“你是不戒师叔的弟子?”
袁飞知道这和尚看出来他身上的血气,也便不再遮掩,双手合十道:“净禅见过师兄。”
净慧嘴角微微一撇,突然道:“我还以为真的是不戒师叔的弟子来了,原来却是个假和尚!快滚,快滚!莫要污了脚下这一方土地。”
袁飞微微一愣,净慧脸上已经露出不耐之色,转身便走,竟毫不停留。
袁飞连忙几步追上净慧道:“师兄为何说我是假和尚?”
净慧嘿嘿一笑道:“你骗得谁来?我观你脸泛桃花,必是刚刚行完房事不久,血气缠身一身杀虐之重平生仅见,虽然你装得很像,但身上那有半点慧根?你若不是假和尚难道我是假的不成?”
袁飞乃是盗家出身,凡事讲求的乃是稳妥二字,一切都要谋而后动,绝不会未做过功课便来冒充和尚。
袁飞从神门来这里的一路上专门分化了一道神识进入老僧不戒留下来的念玉之中和不戒日日交谈,多少也学了一些佛法皮毛。
不过那念玉之中的老僧不戒毕竟只是一道残魂,虽然百问百答无有不爽,但却终究只是死物,并不能主动告知袁飞信息,是以袁飞皮毛上的东西固然知道一些但佛家内在根本上的东西却知之不详了。即便如此袁飞依旧觉得不会被人轻易窥破假和尚的身份,即便佛法所知甚少,他也可以推脱到不戒和尚身上,毕竟这不戒老僧也是半路出家,徒弟差些也情有可原。
原本信心十足的他但却没有想到连山都未下便被人一眼窥破。并且还使得他无可辩驳,心中若说不郁闷那便是假话了。
那净慧和尚见袁飞哑口无言不由得嘿了一声道:“我也不管你为何假冒不戒师叔的弟子,赶紧给我滚蛋,若是再被我看到便拿你来肥地!”
袁飞不由得咧了咧嘴,这和尚看起来比他的杀气还重,连忙开口言道:“师兄我确是不戒师父的门人弟子,那五蛊道院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真身?”
净慧嘿嘿一笑道:“区区一件法宝能说明什么?”
袁飞道:“师兄,我是在师父圆寂之后许久才拜入师父门下的,是以对于佛法所知甚少,并且在凡尘之中有些夙愿不得拆解。但我终有一颗向佛之心,此次前来便是想要真正成为一名比丘的。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净慧微微遁住身形,像他这般僧侣早就超脱生死,对于不戒之死并无什么表情变化。净慧浑浊的眼睛看向袁飞道:“如此说来倒也通顺。我来问你,你究竟为何要踏入佛门?”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吃着众生米,修着自己心
袁飞心中微微一动,净慧这般的这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准备,在去见净慧之前,甚至在打算踏入佛家的时候他便已经准备了一番说辞,但此时见净慧和尚竟然是这么个邋遢模样,分明是个颠僧,原本准备的那套崇信佛法之类的言语必然难以说服此人,袁飞眼珠一动,连忙变换了说辞道:“回师兄,师弟我钦慕佛家神通已久!当年遇到的也不过是师父不戒的遗体,得了一些细微传承便有偌大用处,如今修为到了瓶颈,所以想寻本溯源拜入佛门修习佛法。”
袁飞这番言语有真有假,真多假少,倒也不完全都是妄言。
净慧突然嘿嘿怪笑起来,打个酒嗝,喷出重重的酒气道:“你这小子倒也直白,竟然直说倾慕佛法神通而来。比那些虚伪做作之人说什么崇信佛法要强得多了。”随后净慧言语一转似乎发牢骚般的道:“你这傻子痴货!当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留发,要六根清净还要戒杀生;戒偷盗;戒奸淫;戒妄语;戒饮酒;戒着香华;戒坐卧高广大床;戒非时食等等,等等,戒得人都傻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放着天下大把美女不去享用,就为了一些末节神通跑来当和尚,这和为了一顿饱饭便净了身子去当太监又有何异?”
袁飞微微一愣,这净慧和尚看起来疯癫但这番言语却大有道理,不过他是何等机敏之人,这般言语却难不住他,袁飞装作老实的答道:“在锦衣之辈眼中一顿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那去当太监的人眼中,一顿饱饭却比天还大,在师兄这般的高僧眼中神通或许只是微末小技,但在我的眼中却是苦求而不得的珍宝。”
净慧微微一讶,随后打量袁飞数眼道:“小子言语倒也有几分宿慧,比山上那些只知啃经的冥顽之徒要强上数倍,我再来问你,你这一身浓厚血气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杀了多少生灵?”
袁飞心中急转,这个问题他之前可没有预料到,不过眨眼的功夫袁飞便有了主意,回道:“回师兄,凡俗之时我曾效力军中,也建了几许功业,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少年炼我也记不起来了,其间屠杀的生灵数不胜数,大概便是因为如此才形成了这般浓厚的血气。”袁飞这番话却是真的,除了血气形成的原因外没有半点虚假。
净慧踱了两步后微微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通!”随后嘿嘿一笑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我可没闲心教你那些狗屁神通。”
袁飞连忙道:“不敢有劳师兄,在下只是想求师兄引荐,帮我证明正身,证明我确是不戒的弟子就成,剩下的就看我的造化如何,佛门肯不肯收我了。”
净慧抓起那黄皮葫芦,往嘴中灌了一口刺鼻的劣酒,随后浑浊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袁飞,竟不再说一字。
袁飞就觉这净慧和尚似乎在用什么高明的术法在查他的底细,但却丝毫琢磨不到究竟是什么神通以何种方式在探查他,不过袁飞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修为,筑基中期的修为在这大和尚眼中估计也算不上高明。只要他将盗经的秘密藏好,其余的没有不能和外人道的,至于那《杀神法录》,修的乃是符法箓术根本便没有能够被看出来的地方。
袁飞此时心中有几点疑惑。
第一,不知道这颠僧究竟是如何窥破他方行过云雨之事不久,想他袁飞《盗经》‘匿字诀’功法或许藏不住一身血气,毕竟那血气并非是他主动散发出去的,算起来乃是外来之物,但袁飞的一身窍穴除了一枚主窍穴外早就已经开启封闭自如,几乎已经达到了圆润无滴的地步,按理说这种云雨之事的痕迹早就不会显在面相之上了。
第二,从这颠僧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这颠僧和佛家关系并不怎么和睦,彼此芥蒂很深,恐怕他这次来此是白走一趟了。只是这颠僧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副摸样?前前后后都看不出这颠僧有半点僧人摸样,这和当初从不戒老僧残魂口中和四个童子口中得知的可是完全不同,在他们口中这净慧和尚可是个白净俊朗有大智慧的难得佛徒。此时虽然智慧仍在,但却没了半点风采,这必然是有了大变故才造成的。
第三,他看不出这净慧和尚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按理说以这净慧和尚的年纪和辈分应该最多不过开启五识,相当于结丹中期的修为,毕竟佛家修行最是艰苦,少有投机的门径,不似道魔两家那般进境神速,佛徒们每一识修为的开启都是以苦功磨出来的,没有足够长久的岁月精研佛法开悟心道,很难修得佛果。不知道这净慧和尚究竟修为如何,
许久之后净慧开口道:“小子,你这一身修为驳杂不精混乱无序,都是从那里修习而来?”
袁飞知道净慧会有此问,便答道:“师兄,在下原本乃是街边的乞儿,少时以扒窃为生,长大后遇到不戒师父的遗泽得了些许传承好处,随后便换了人生四处周游,幸好我运气不错,一路走来机运不少,修行之上也算小有所成,但是修炼到今日今时的地步却再也难有寸进,便想找个依托能够更进一步,是以便想起了师父的师门佛家。”
净慧冷笑一声道:“不尽不实,不过我也懒得去管你修为如何得到的,你要修佛可是要从头修起,起码要熟读佛经典籍数十年,还要心中有一枚灵窍才成,凭你现在的道家修为你不觉得这乃是一条最笨之路么?我就不信,你除了佛家便找不到第二条路可走?”
袁飞略微一叹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数条门径可以继续修行道法,但这些门径后面都不是清净之路,皆要在杂事之中荒废,不是争斗便是尔诈,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只有佛门才算是清净之地,重修佛法看似愚蠢,但却说不定乃是一条捷径,况且师弟也并非一时兴起才有这般作为,师弟不才也曾熟读了四五本典籍,对佛法有了些开悟才下定决心踏入佛门。”
净慧明显没将袁飞的这番言语当成真话来听,脏污得看不出来本色的袍袖一摆道:“你随我来。”
说着当先便走,边走边举起黄皮葫芦灌了两口劣酒。
袁飞跟在其后,上下打量这净慧和尚,脑中飞速的转动着,想要从些枝节之处看出这净慧和尚的门道。但随后袁飞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原因无他,这净慧和尚单从衣着等等看来便和一个老农没有丝毫区别,尤其是那双草鞋之上满是微湿的泥渍,这山上已经四五日没有雨水了,也只有田地里才有这般稀泥,只有这点叫袁飞感到有些疑惑,难道这颠僧竟然还种田不成?他还要吃饭?袁飞却还真不知道佛家佛徒开了几识之后能够不必再以五谷为食。
颠僧净慧在前走得飞快,几乎足尖一点地面草叶便行出去数丈,看上去还真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这不是佛法修为而是单纯的武道修为。
幸好袁飞武道修为也不算弱,跟在净慧身后施施然而行,犹有余力。
净慧一路无言,带着袁飞在山上兜兜转转一刻钟之后来到了一间茅舍之前。
远远看去这茅舍虽然简陋,但却还算干净,屋舍之外有数亩薄田,种着各种谷类和蔬菜。
袁飞心道这和尚果然种地,虽然种地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在袁飞心中却惊奇不已,只要对佛家稍有所知的便知道僧侣都是靠国家和善信供养的,或者托钵乞食,或者端坐寺内,总之乃是以善信为生,并不需亲自下地耕种,佛家还有个传说解释此事。
以前有一位农夫看到药师佛托钵乞食,农夫就问:“你这和尚,我们耕作从而获得粮食,才有吃穿用度,你们不事劳作,怎么也想平白获得我们的食物?”
药师佛答道:“你在耕作,我也在耕作。你耕的是土地,我耕的是心田,我在众生的心田播撒善根的种子,以精进为犁,驱使禅定的牛,而让它长出丰硕的福德智慧来。所以说我也在耕作。和你的耕作别无两样。”农夫听后很是欢喜,并供养药师佛饮食。
所以佛家认为自己修行自身便是在耕作,他们认为自己耕作的目的是教化众生,为众生解开疑惑,以慈悲喜舍度生,便应该得到饮食,理应受到供养,托钵而乞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所以,看到佛徒耕地种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佛徒认为这是一件耽误时间耽误修行的事情,是一种浪费。
净慧和尚看袁飞对那数亩田地心存疑惑便笑道:“怎么?没见过和尚种地么?”
袁飞点了点头道:“不但未见,还从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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